第81章 這結局早已改寫(1 / 2)

朱雀門外殺聲震天,遙遙穿過這座有著數萬間房的宮殿,卻又漸漸縹緲悠遠起來。天邊露出一抹線淺白,卻又轉瞬陰雲密布,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股似有似無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靜得可怕。

謝鏡淵兵分兩路,一半人馬去攻打傷亡慘重的周溫臣,自己則帶著另外一半人馬把控了皇宮。站在高處望去,隻見宮內宮外火光衝天,雨水也未見得能澆熄幾分灼熱。

夜色中刀兵混亂,謝鏡淵率領親兵直接包圍了太極殿。馬蹄聲急促,刀劍相碰甲胄嘩嘩作響,無數箭矢閃著寒光,在黑夜中鋒芒畢現。

“嗖——!”

“嗖——!”

“嗖——!”

他們張弓搭箭,直直對準了在宮門口保護燕帝的禁軍,無數箭雨密密射出,沒入血肉身軀,悄無聲息便解決了大半敵軍。

謝鏡淵攥緊腰間佩劍,本想直接衝入殿內,但想了想,還是詢問了一下楚熹年的意見:“我們進還是不進?”

他臉上扣著銀色麵具,在黑夜中泛著冰冷的色澤。淅淅瀝瀝的小雨斜落在身上,順著盔甲緩緩流淌,帶走了上麵的血汙。

楚熹年思忖一瞬,隨便擇了一名士兵過來,在他耳邊俯首低語幾句,命他去殿內給燕帝報信。等做完這一切,才對謝鏡淵道:“無礙,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再等等吧。”

燕帝本來就要傳位於太子,他們沒必要再多此一舉。此時若衝進去,名正言順的繼位就變成了逼宮篡位。雖然名聲這種東西不痛不癢,但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何必給史官留下把柄。

燕帝病得昏昏沉沉,並不知外間情況。直到天邊忽然一聲驚雷炸響,這才陡然驚醒,他艱難床上坐起身,簡簡單單一個動作便氣喘不止,有氣無力的喊太子的名字:“承昊……”

太子記掛著外間的局勢,亦不知謝鏡淵他們到底怎麼樣了,這些日子也沒傳消息來,一個人兀自出神。殿內除了幾名宮女太監,彆無他人。聽見燕帝的喊聲,他慢半拍回神,走到了床邊半跪下:“父皇有何吩咐?”

燕帝斷斷續續道:“殿內……殿內怎的這樣暗……”

老太監立刻命人點燈,隻是外間烏雲壓頂,難掩風雨飄搖的暗沉。

太子有些心神不寧,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垂眸道:“父皇,外間驚雷落雨,故而天色灰暗。”

燕帝沒有說話,他顫顫巍巍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太子的臉。但奈何氣力不夠,又落了下去,而後者也沒有上前的意思。

大殿空曠,宮女太監站立角落,猶如一尊尊毫無生氣的木偶,神情麻木。窗外風雨交加,重帷深鎖,掩去了外間屍橫遍野的慘狀。

就在此時,一名兵士在外間跪地稟報:“回陛下,晉王、常宗平帶兵謀反,已被周將軍儘數擒拿。武德營、平驤營的人馬皆在宮外守候。”

太子聞言一驚,有心想問謝鏡淵他們的狀況,卻又因著燕帝不便開口,隻能皺眉按捺下來。

燕帝聞言半是痛心,半是憤恨,畢竟他也曾對晉王這個兒子寄予厚望。一陣劇烈咳嗽過後,氣喘籲籲罵出了兩個字:“逆子!”

他胸膛不住起伏,好似下一秒便會暈厥過去,老太監連忙上前替燕帝順氣:“陛下,何必為了不值得的人動怒,瞧瞧,太子可孝順著呢,這些日子連夜侍疾,眼睛都沒合過,老奴瞧了都心疼的緊。”

他是宮裡多年的人精,眼見著晉王落敗,自然要在太子麵前賣賣好。

而燕帝似乎也被他勸慰到了,看向低頭不語的太子,對他艱難招了招手:“承昊,你過來。”

太子下意識抬頭看向他,然後慢慢膝行上前,卻見燕帝從枕下摸出了一卷明黃的卷帛:“晉王不孝,昌王平王難成大器,如今朕膝下也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能靠得住……”

他說著又是一陣咳嗽,麵色泛青,透著近乎死亡的灰敗:“朕……朕百年之後,這大燕就交給你了……”

毫無疑問,他手中的這卷黃帛是傳位詔書。太子聞言一愣,一時竟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也許他對這個冰冷的位置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渴求。

他恨燕帝,可燕帝已經快死了……

太子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在死氣沉沉的太極殿,他好似一具行屍走肉,都不知道這些日子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摸了摸僵硬酸麻的膝蓋,忽然有些想念謝鏡淵的將軍府。

謝鏡淵的府上從前也是死氣沉沉,可自從楚熹年去了,就熱鬨了起來。

太子總愛往他們那裡跑,隻有待在那裡,他才覺得自己能暖和些。不像皇宮,是個冰冷的囚籠,腳下埋的是屍骨,高座上的人六親不認。

他正出著神,忽然聽燕帝吩咐了一聲,命小太監出府,傳召謝鏡淵與平王入宮覲見。

太子聞言一驚,心頭一緊:“父皇,你傳召謝鏡淵與平王做什麼?”

燕帝沒有說話,一旁的老太監卻得了他的示意,用托盤端了壺酒來。細長的金壺,雕龍畫鳳,卻不知裡麵盛的是什麼。

也許是要人性命的東西。

“承昊,你過來……”

燕帝知道太子不是個心狠的人,起碼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遠遠不夠。而他臨死之前,要除掉最後一個隱患,才能放心把這江山交到太子手裡。

“朕知道,你與謝鏡淵交情匪淺,可君是君……臣是臣……永遠不能混淆……你年輕氣盛,這皇位還坐不穩,謝鏡淵是個隱患……”

太子急急開口:“父皇多慮了,謝鏡淵……”

他話未說完,便被燕帝抬手打斷:“不必多說,等謝鏡淵入宮之後,你便將這酒賜給他,賜完酒,朕便傳位於你……”

太子忽然遍體生涼。他怔怔看著燕帝,隻覺得對方的眼神是那麼涼薄且熟悉,許多年前,燕帝勒母後時好似也是這種表情。

“……”

太子沒有說話,渾身僵硬,過了好半晌才艱澀出聲:“若兒臣不願呢?”

他不知外間境況如何,隻知謝鏡淵如今手無兵權,入宮之後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垂在身側的手隱隱發顫。

燕帝闔目:“朕不止有你一個兒子。”

與謝鏡淵一同入宮的還有平王。太子若真能狠下心殺了謝鏡淵,才算通過燕帝的考驗,若他做不到,這皇位便是平王的。

真是好算計……

太子扯了扯嘴角,忽然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來。一旁的老太監見他遲遲不動,將酒杯塞到了他手中,低聲勸道:“殿下可彆犯傻,等會兒謝鏡淵來了,陛下怎麼說,您便怎麼做。”

太子盯著手中的酒杯,隻覺沉的墜手,像被施了定身法,久久都不出聲。燕帝見狀有些怒了,重重拍著床沿問道:“謝鏡淵隻是一個外臣,難道比你的江山社稷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