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黑化(1 / 2)

百裡渡月自然不怕這小小的紙團上會有什麼奇毒,他隻是注意到了桑非晚略顯異樣的神情,心中悄然升起疑惑,眸色也跟著暗沉了一瞬。

那張小小的紙團在百裡渡月指尖轉來轉去,越捏越癟,無形泄露了幾分狠絕的力道。桑非晚不敢露出異樣,隻能重新倒回矮榻,將百裡渡拉入懷中,故作吃醋的低聲道:“一張破紙團,有什麼好看的,城主看它還不如看我。”

他語罷低頭吻住了懷中人的耳垂,那是對方的敏感處。

百裡渡月果然身形一顫,氣力儘失。桑非晚見狀乘勝追擊,將他的頭掰過來偏向自己,愈發深吻了下去,在床榻間滾做一團。

百裡渡月眼尾暈紅,懶洋洋悶哼了一聲,聲音沙啞:“莫要胡鬨……”

對方顯然不會聽他的。

夜色翻湧間,桑非晚緩緩扣住了百裡渡月的指尖,趁對方被吻得意亂情迷之時,想將那枚紙團悄無聲息拿過來,然而拽了兩下卻沒拽動。他察覺異樣,下意識抬頭,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幽深鋒利的眼睛,身形不由得一頓。

“……”

百裡渡月在黑暗中靜靜盯著桑非晚,眸底一片清明,哪裡有半分意亂情迷。

桑非晚見狀下意識鬆開手,莫名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尷尬。

百裡渡月麵無表情捏著那個紙團,在指尖慢慢翻來覆去,聽不出情緒的問道:“你知道上麵寫了什麼?”

桑非晚頓了頓:“……不知。”

百裡渡月又問:“你想要?”

桑非晚反問:“城主想看?”

百裡渡月既想看,也不想看。他見桑非晚這副反常的神態,便知上麵一定寫了什麼自己不願見到的內容,卻並不打開,而是緩緩攥緊指尖,轉而問起了一個無關的問題:“你可記得那日在地牢間,本城主曾與你說過什麼……”

他聲音陰陰涼涼,像是毒蛇從皮膚上緩緩遊曳而過,鱗片冰冷,毫無暖意。

桑非晚不語。

百裡渡月見狀緩緩靠近他耳畔,語氣低沉,像一團氤氳模糊的血霧,捉摸不透,卻又帶著淺淡的血腥氣:“既來了我的身邊,便不要想著離去……”

他攥緊紙團的那隻手動了動,發出一陣骨骼劈啪的響聲,在黑夜中聽了令人牙酸,一字一句輕描淡寫道:

“倘若敢離去,我便將你捉回來,關到死……”

百裡渡月語罷,當著桑非晚的麵緩緩攤開指尖,隻見掌心空空如也,剛才的那個紙團也不知去了哪兒。

他唇邊緩緩勾起一抹弧度:“本城主現在不看,等回了蒼都,再看不遲……”

這兒的籠子不好看,

他不甚滿意……

大概連百裡渡月自己都沒發現,他現在笑的很難看。就像喝水的時候忽然發現杯裡藏著一根毒針,本不該飲下,但窮途末路,隻能飲鴆止渴,咽下了毒,也吞下了針。

如鯁在喉……

桑非晚聞言垂眸,目光落在百裡渡月的掌心上,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的指尖好似在隱隱顫抖。他不知怎麼想的,緩緩握住了百裡渡月冰涼的手,觸感就像寒冰。

怎麼辦?

桑非晚感覺自己想坦白從寬的心情更強烈了。但他該怎麼說?自己以前是扶餘浩的骨灰級舔狗,被他派到你身邊當臥底,但是我現在想叛變到你這邊?

太扯了吧。

桑非晚第一次覺得說真話也這麼難。他察覺到百裡渡月緊繃的肌肉,猶豫一瞬,將對方拉進了自己懷裡。他像是在給一個凍僵的人取暖,輕輕揉搓著百裡渡月的指尖,試圖讓對方放鬆下來:

“城主隻記得一句話便是了,”

桑非晚永遠都知道百裡渡月心裡最在意的是什麼,

“我會與城主寸步不離,哪怕日後入土,屍骨也要埋在一處……”

活著在一起,死了也在一起。

無論是什麼原因迫使桑非晚說出了這句話,係統也好,任務也好,但無法否認,他確實沒辦法離開百裡渡月。

係統將他們兩個捆綁在了一起。

也許不止是係統,還有一本。

但也許不止是,還有彆的……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桑非晚說不清楚。他隻知道他抱著百裡渡月的時候,空氣靜謐了下來,在某一瞬間,他們的心跳達到了一致。

在桑非晚的安撫下,百裡渡月的身形終於沒有剛才那麼緊繃且蓄勢待發了。但更像是平靜的海麵將所有暗潮洶湧都壓入深處,使人窺不真切。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著。

到了後半夜熄燈就寢的時候,外間忽然響起了侍衛換值的聲音。百裡渡月閉目傾聽片刻,然後緩緩睜開雙眼,對桑非晚道:“帝都守衛森嚴,有青冥、太玄兩大天衍境高手坐鎮。他們日夜輪替值守宮門,每夜亥時都會互相交接,中間有一炷香的時辰可以鑽空子。”

隻要不被此二人發現,尋常護衛不是百裡渡月的對手。

桑非晚早就想走了,聞言立刻從床上起身,和百裡渡月一起走出了殿門。

今夜無月,烏雲密布。百裡渡月施法攝魂,定住了外間的護衛,直接帶著桑非晚朝北門趕去。從蒼都帶來的隊伍就駐紮在城外,隻要與他們彙合,帝都的人就算發現也不敢強攔。

彼時帝妃的寢殿依舊亮著燈。

一名貌美的宮裝女子靜靜坐在妝鏡前,任由侍女慢慢拆卸下了自己發上的流蘇金葉冠,三千墨發披散下來,好似綢緞般柔軟。侍女小心翼翼替她梳發,不期然發現頭頂又多出了一點新長出的銀發,低聲提醒道:“帝妃,明日該用墨檀汁浸發了,否則隻怕壓不住原本的發色。”

帝妃無動於衷,隻嗯了一聲:“本宮的那頂金凰銜珠冠呢,拿過來。”

她似乎對那頂金冠喜愛異常,每日都要戴著,就連睡前也要拿出來盯著發好一會兒呆,今日宴席上卻偏偏換了一頂金葉冠。侍女聞言屈膝退下,協同護衛取了鑰匙,從機關遍布的暗匣裡拿出了那頂巧奪天工的發冠,然後用托盤捧著輕輕放在了帝妃麵前。

百裡渡月取走了真內丹,然後用靈力幻化出了一顆假的。侍女修為太低,竟也未發現。

帝妃看著那隻鳳凰嘴裡銜的金珠,輕輕伸手碰了碰,果不其然又開始出神起來。

侍女見狀小心翼翼提醒道:“帝妃,看兩眼便收進去吧,帝君瞧見了會不高興的。”

帝君似乎不喜歡看見這頂發冠——

這是侍女貼身伺候數十年,暗中觀察得出的結論。

帝妃卻罕見笑了一聲:“本宮日日都帶著這頂發冠出現在他眼前,還怕這一時片刻的嗎?”

侍女不敢答話,因為一名身穿玄色王袍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殿外,在一地跪拜的仆從麵前緩緩走到了帝妃身後,沉沉出聲道:“你戴了數十年,不膩麼,本君命人重新替你打造一頂可好?”

扶餘燼今年已經五十許了,但因修仙的緣故,仍是一副二十五歲的青年模樣,冷峻而又淡漠。此刻對著鏡前坐著的女子,竟有幾分低聲下氣的討好意味,滿宮的仆人卻都見怪不怪。

帝妃盯著鏡子,沒有說話,好半晌才終於緩緩吐出一句話,神情恍惚:“我昨夜又夢見從前未出嫁的時候了……”

扶餘燼以為她在為年華逝去黯然神傷,低聲安慰道:“月女,你容色如昔,依舊傾城絕豔。”

這或許算不上安慰,本就是事實。

帝妃聞言忽然很輕微地扯了扯嘴角,竟看出了幾分譏諷:“容色如昔?帝君從前正眼看過我麼?又記得我從前是何模樣嗎?”

扶餘燼一噎,然而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帝妃自言自語道:“數年之前,我還未出嫁,你還是少君,我仍記得那個時候,雲境仙姬無數,儘數為你而傾……”

“我大抵是你最看不上的那個……”

“我天生廢體,無法修煉,風雪銀域彼時尚且兵弱,給你帶不來太多的臂助,橫看豎看,都比不上那些仙府世家的貴女……”

帝妃像是被抽了魂,毫無感情回憶著當年的事:“可我就是喜歡你,我真是蠢,你心悅之人明明是浮璧仙子,隻拿我當玩物,當取樂的笑話,可我還是甘願被你戲耍……”

扶餘燼神情愕然。

帝妃也終於看向他。

他們容貌未變,一如當年。

帝妃笑了笑:“不怨你,是我自己蠢笨,我那時確實不討喜,性子粗魯,又粗鄙庸俗,堂堂少君,若是能看上我,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她不知為何要說這些,垂眸撫摸著發冠上的金珠,好似隻是隨口閒談,容貌在燭火下美到令人心折,一舉一動優雅如畫,全然不見半分粗魯庸俗,怔怔出神:“可就是有一個蠢人瞧上我了,願以偌大的北域為聘,讓我嫁他為妻……”

“我那時喜歡你,自然不願嫁……”

帝妃頓了頓:“可你說……你說你繼位需要北域的助力,讓我嫁過去,替你拉攏百裡清都,等日後實力穩固,再想法子將我帶出來……”

她攥緊了那顆珠子:“我蠢,所以我信了,我也嫁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