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舊宅(2 / 2)

她命人先去看看,以阿涼名義去買,宅子一事,應當不會有人計較。選處與九王府近些的宅子,這樣以後也容易回來。

仆人辦事迅速,幾日內就找到一處新宅子,她忙帶著阿涼去看。

宅子與九王府隔了兩條街,馬車行走約莫兩盞茶的時間,是朝臣群居之地,價格高昂。據說很久之前就已經在賣了,可惜無人問津,恰好林然撞了上去。

宅子占地頗大,周軍打進洛陽城後就收歸國家,後賞給三王爺洛家。來不及修繕,就被洛卿一把火燒得乾淨,朝廷又將宅子收了回去,可其他朝臣總覺得有些晦氣,就無人敢要,後朝廷出價來賣,也無人敢要。

林然不知這些過往,喜滋滋地帶著穆涼去看,一下馬車,穆涼就頓住了,驚道:“你怎麼選了這座宅子?”

“聽人說有些晦氣,我卻不信這些,周遭就這麼一間宅子,我就同你來看看,你若不喜歡就不買就是了。”林然糊塗道。

事情匆忙,她還來不及讓人去深查,想著阿涼喜歡就買下,不喜就算了。

當年洛王府被燒,洛卿葬身火海時,穆涼也是嚇得幾日不曾好眠,事情過了十五年,想必都被人忘記了,她不知買下這座宅子會有什麼麻煩。

林然不知這些事,她解釋給她聽:“這是三王府的舊宅,無人敢買是因人人覺得裡麵冤魂無數,尤其是洛卿的魂魄,總有人說在府內飄蕩。”

“哪裡有這麼奇怪的事。”林然毫不在意,她本想說笑幾句,抬眸見阿涼神色不好,她忙改口道:“既然不喜歡,那就不看了,我們先回府。”

“我也不信那些荒唐的言論,隻你買下,我怕信陽公主與陛下會有所懷疑你的用心。”穆涼實言。尤其是小乖的容貌與洛卿有些像,她怕住進這舊宅,會勾起信陽心中舊事,到時做些瘋狂的事。

林然不知明皇對洛家的忌憚與憎恨,對於穆涼的話也是不讚同,道:“我買宅子娶你而已,能有何用心,我不過是一商人,整日就知銀子,不懂朝堂政事。”

話雖如此,穆涼總覺心中不安,按住林然掀開車簾的手,溫和道:“先回府,買宅子的事改日再說,我們今日過來必然也有人看到了,必會有風吹草動,我們靜觀其變。”

林然頷首,她鮮少見到阿涼不安的神色,不想勉強她,隻得自己先回府。

片刻後,馬車就停在王府門前,穆能怒氣衝衝地從府內出來,林然一掀車簾就看到他鐵青的臉色,嚇得她又放下車簾,低聲道:“阿涼,阿爹約莫是發現酒庫的事了。”

“那你就先彆下車,他定然打馬去酒肆飲酒,你可吩咐下去了?”穆涼不氣反笑,透著車簾縫隙就看到父親暴躁的神色,她先將林然往自己身後藏了藏,再掀開車簾,換道:“父親去哪裡?”

正在吩咐小廝備馬的穆能聞聲回頭,手中還緊握著馬鞭,道:“林然那個小崽子呢?”

躲在穆涼身後的人笑作一團,穆涼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分些,抬眸與父親道:“我也不知,想必出城巡視商鋪去了,阿爹有急事?”

“等她回來,定抽她,小崽子將老子的滿酒庫的酒都換成了水,真是個敗家的。”穆能一副萬分心疼的樣子。那些酒來之不易,大部分都是林肆孝敬的,還有些林然特地從南城托人送來的,價值千金,就這麼被糟蹋了。

見他模樣,穆涼抿著唇角才止住笑意,道:“阿爹去酒肆飲酒也可。”

“我正準備去,林然回來去通知我,小崽子、敗家的。”穆能罵罵咧咧的,待小廝牽過馬來,一甩鞭子,揚塵而去。

“出來吧,你近日就不要待在府裡了,去城外巡視商鋪。”穆涼將人從身後拉了出來,膽子頗小,這個時候出現隻怕還真會功虧一簣,且今日去了三王府,定有人登門的。

三王府是洛陽城內的禁地,人人在觀望,林然貿然撞了上去,定會掀起風波。

“也好,不如我們一道去,好不好,多住些時日,將城郊的鋪子與良田都巡視一番。”林然扯了扯她的袖口,眼中滿是懇求。

穆涼不為所動,道:“你都已經大了,凡事也要自己做決定,早日接下林家。”

“我接林家做什麼,我們一同打理就是了,再者城郊之地路徑不熟,聽說秋日風景不錯,我們也一道去玩玩,一人在外孤苦又無趣的。”林然哀求道,她照著舊日的習慣,晃了晃阿涼的手臂。

“都及笄了還撒嬌。”穆涼按住她晃動的胳膊,耐心解釋道:“你是林家的家主,林家以你為主,我若隨你一道去,旁人隻當你是我的傀儡。”

“傀儡便傀儡,我不計較的,林家也是你的,你總分你我做什麼。”林然認真解釋道,她知阿涼心裡的矛盾,她攬著她的腰肢,親昵道:“你為何總給自己那麼多的負擔,按理應該是我想著解除婚約才是,可為何你卻顛倒過來,你總說我還小,不可信,可你有沒有想過,我與你待了這麼多年,知你的善、知你的好,外麵的女人哪裡有你半分好,她們惦記的都是林家的銀子,你想讓我被旁人欺騙嗎?”

她剖開事實,讓穆涼不知該如何拒絕,不知為何,聽她軟綿認真的語氣,心裡泛起絲絲漣漪,帶著從未品嘗過的甜。

心中忽而泛起掙紮與無奈,她對林然,隻期盼她一生順遂而喜樂,至於那份情愛,或許真的不屬於她。

“小乖,你走出眼前的門檻,去看看外麵的姑娘,或許有比我更好的,也有真心喜歡你的,不為錢財,不為權勢。”

林然哀歎,阿涼又在想辦法拒絕她了,心裡的抵觸一旦紮根,想要連根拔除,也頗為不易。她轉而道:“那今日去三王府的事被旁人知曉,她們來尋我,該怎麼辦?”

這點也是穆涼最為擔憂的,當年三王爺死在戰場上,洛家老少都死於火中,背後的勢力並未被拔除,小乖貿然的動作,確實有不妥。

她沉吟須臾,終是點頭答應:“讓穆師父跟著,午後就走。”

午後父親應該在飲酒,一時半刻會不來,收拾簡單的行李,趁機離開,也是一種穩妥的辦法。

“好,我立即去安排。”林然得逞,迫不及待地下車讓仆人去安排車馬,銀子也需多帶些,出門在外,銀子是斷斷不能缺的。

穆涼望著她歡快的背影,一時恍惚,不想林然的喜樂竟是這麼簡單,她現在的決定對林然而言,到底是不是對的?

她長久一歎,等時日久了,小乖就會發現,世間比她年輕貌美的女子多不勝數,她不過是滄海一粟。

林然辦事很快,待用過午飯後,馬車與行囊都已備好,兩人悄悄出城。

*****

三王府的舊宅一直都是信陽的心病,她經常在府邸外徘徊,今日恰好見到九王府的馬車,掀開車簾時,見到穆涼與林然。

二人不知在說什麼,片刻後又離去。

她讓人去署衙打探,才知林然看中了三王府的府邸,今日去看的,不想半道上又改變主意,眼下也不知她是否還想要。

前人舊事,林然想必也是不知那是洛家的府邸。

回府後,在校場上見到林湘,她正在練劍,招式綿軟無力,底盤不穩,她走過去,扶著她的手,冷聲道:“你的劍硬,手腕卻是軟的,力氣更加如同棉花,你這般再學三十年也是無用。”

“我、我曉得了。”林湘被訓得臉色通紅,不敢麵對信陽,隻敢垂首看著腳下。

信陽見她這般模樣,心中鬱氣交加,望著她稚嫩的麵孔,將心中的火氣壓了壓,道:“我是惡人不成,你見我就這般害怕?”

林湘身子一抖,劍在手中也握不住了,劍鋒顫了顫,差點割傷了信陽的手。

“罷了,自己練習。”信陽罷手了,林湘見她,就如同小鬼見了閻王,話都說不全,她歎息而無奈,自己一人回書房。

踏入書房的時候,玄衣來報,林然出城去了。

信陽腦海裡想起林然伶俐的口舌,靠坐在坐榻上,心中五味雜陳,與玄衣道:“林然想購洛家的宅子。”

她與洛卿之間的糾葛,玄衣最為清楚,那座宅子就是她心裡無法磨滅的心病,不免勸道:“那座宅子終究會有新主,穆郡主深知舊事,隻怕不會同意林家主的做法。”

信陽眼中的悲憫深了深,仰視著漆黑的屋頂,那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反複在掙紮,每每想起就像有一把刀一樣在心中攪動,疼得無以複加。

她念而不得,就連洛卿的屍骨也找不到,與那座宅子同樣成為灰燼,什麼都沒有留給她。

她恨洛卿的狠,明明可以逃出洛陽城的,偏偏放棄了。恨意在十五年裡隨著時間消失,留下的隻有刻骨的思念,她心口疼得一緊,道:“我去見一見林然。”

玄衣奇怪:“您見林家主做什麼?”前幾日,她在街上見過林然,五官輪廓頗似洛郡主,神態中也有幾分相似,她雖說不信什麼來世的事,就怕殿下心中的執念會害了自己。

林家主是穆郡主養大的童養媳,豈能容旁人沾手,她忙勸道:“怕是不妥吧,林家主可是有過婚約的。”

信陽整理衣袍的手一頓,眼梢微微揚起,帶著幾分英氣,順口道:“穆能前幾日尋我,說想解除婚約,問我如何想的。”

“九王爺問您做什麼?”玄衣覺得奇怪,難不成九王爺又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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