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1 / 2)

府門前的門人迎著林然入府的動作頓住了,信陽打量著她:“你有婚書嗎?”

林然自然沒有的,不過就是一口頭之約,隻這口頭上的話鬨得整個大周的人都知道,比起有婚書還要厲害。

她詞窮了,道:“與殿下有關嗎?”

一句話將信陽未說的話都堵得乾乾淨淨,她看著鋒芒乍現的少年人,提醒道:“雖說是無關,我隻是在提醒你罷了。”

“殿下好意,林然心領了。<ahref=://>舊時光文學</a>”

林然按照規矩行了大禮,而後才跟著門人入府,小臉上掛著疏離,信陽也說不得什麼。

入府後,穆能在品茶,他得了信陽一大罐好茶,本是送給八王的,托他轉交。他就事先嘗嘗,隻是茶味不大好,他喝了一口就嫌棄。

林然入廳,見他在品茶,就奇怪道:“阿爹改性子不飲酒了?”

“哪裡,我這是氣不過。”

穆能擺擺手,示意廳裡的人都退下,拉著林然坐下,小聲道:“這是信陽送給八王的,隻因八王攜夫人去寺裡上香,替她做了一掩護,她就給人家送好茶。你說我這麼任勞任怨地給她籌謀,她怎地一壇酒都不給我,你說我能不氣嗎?”

林然不明白兩人之間的事:“您給她如何籌謀?”

穆能說不出來了,他能說他養大了信陽的崽嗎?

自然不能,他頓了頓,再次擺擺手道:“不提也罷,先說你倆的事,我沒什麼要求,你像我一般不納妾就成,還有小小乖姓穆,其他的隨你們。”

林然被他瞬息萬變的態度嚇到了,順著開口:“納妾自然不可的,隻是小小乖是誰?”

“這麼不開竅,果然是憨憨生的。”穆能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罵道:“自然是你倆的孩子,你膽敢姓、姓林,我就把阿涼帶回來,你自己守著那個姓過日子去。”

林然被他拍醒了,恍然大悟:“我聽阿涼的。”

“不,你得聽老子的,簽字畫押,不然你娶彆人去,彆在老子麵前晃悠,老子眼不見心不煩。”穆能罵完,頓覺出了一口氣,捧著信陽送的茶悠哉地喝了。

案牘上多了一張紙,上麵寫著‘婚前約定’,林然大致看了一眼,不覺道:“阿爹,是阿涼嫁我,還是我嫁阿涼?”

穆能晃著茶杯,看她一眼:“不娶?也可以,出府回家。”

“阿爹真霸道。”林然小聲抗議一句,將‘賣身契’看了一眼後,拿筆想簽的,想起這些阿涼可能不知道這些,就試探道:“阿涼曉得嗎?”

“她曉得乾什麼,我嫁女兒又不是她嫁女兒,與她無關。”穆能道。

林然徹底說不出話來了,看著約定:“阿爹,我如果簽了,會不會氣得我父親從棺材裡爬出來掐死我。”

“要掐也是掐死我,他不敢對你動手。”穆能自信地說了一句,林放的脾氣尚可,不會輕易掐死人的。

林然看著約定上的條款,隻道是孩子姓穆,沒說是哪個……她嘻嘻一笑,阿爹就是一武人,寫得條款也不嚴謹,她當即就拿筆簽了,又補一句:“阿爹,要不要補一份婚書?”

穆能:“你方才簽的不是婚書嗎?”

林然抬首:“這不是賣身契嗎?”

穆能想了想:“也可,那就補一份,不是大事,正好你也賴不了賬。”

事後,穆能提著茶葉去八王府,林然回林宅用午飯。

穆涼不知那份約定之事,待見到後,亦是哭笑不得:“他讓你簽,你就簽?”

“無妨,阿爹寫的條款都不嚴謹,鑽一鑽漏洞就可,先哄他開心就是,他讓我選個好日子去下聘。你說哪天是好日子?”林然興奮地讓去取黃曆來,看一看就曉得了。

穆涼看著他二人寫到的條款後,也頗是無奈,父親這些年愈發愛逗弄林然,將來的事如何能有一紙約定來定奪。若林然真有什麼心思,區區一張薄紙也是束縛不了的。

翻過黃曆後,林然算著時日,滿心歡喜道:“阿涼,我們下個月初二去提親,好不好?”

“也可,我將祖母請回來。”穆涼附和道。

林然又想起一人,試探阿涼的意思:“那王妃是不是也要請回來?”

穆涼笑意淡去,“這件事問父親,王府的事,你我不好多話。”

她的態度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林然也不知該怎麼說,慣來的想法讓她停下話題,不惹阿涼生氣。

旋即就換過話題,拉著她去庫房選聘禮,隻林宅裡的東西都是近一月才搜羅的,一眼看去,寥寥無幾,最多的一部分還是在王府。

王爺扣著,林然就不好意思去要,穆涼開口:“明日去王府清點,將東西搬來這裡,郡主府還是不成,先搬來這裡,再送到王府。”

“繞來繞去,還是送去王府,有些麻煩。”林然道。

穆涼淡笑:“成親的禮儀本就做給外人看,告於世人知。世人多攀比,禮儀多重,規矩多大,就認為對方多在乎自己。其實心意如何,與這些世俗的規矩無甚關係。”

“那既然不在乎,為何還要那些俗禮?”林然身處在林家中,對於那些俗世的看法並沒有太多的計較,她不知人言可畏,不知那些外人的想法有多肮臟。

穆涼也並非是計較那些事的人,她受祖母熏陶,知禮儀,卻又看破了父親多年來的做法。將那些世俗眼光拋棄得乾淨,偏隅一地,因此,她也看得很淡。

是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然也不在意這些,但她不能不說,這樣對林然而言也不公平。

她看著錦盒裡的玉質擺件,瑩白的指尖輕輕拂過,猶如一片羽毛滑過,讓人心癢難耐。

她緩緩開口:“世間上多規矩,有些教化人,有些束縛人心,也有人的想法淩駕於規矩之上,人言可畏,你在意,它們就是身上的枷鎖,若不在意就什麼都不是。”

“為何要在意?”林然反駁她。

“因為你活在世間,總要有些朋友,不能孤單一人。你的做法與他們的想法背道而馳,他們就會拋棄你,甚至對你指指點點,你難道不想要朋友?”

“既然合不來,我便不要這朋友,孤單一人又怎樣,誰敢指指點點,想辦法讓他沒辦法指點。”

“若世間人皆是如此,你一人如何抵擋得了千萬人?”

林然沉默了,看著玉擺件上的素手,她不知阿涼為何提起這些,但提了就證明是她心裡所想,是無法避免的。

世俗禮法,固然重要,可與她有什麼關係,她想了想,認真道:“我們的事違背世俗禮法了?”

穆涼不知該如何說,不能將舊事說出來,免得讓她造成困惑,斟酌片刻,才道:“你我之間的定親,在十五年前就已經違背世俗禮法?”

“為何違背?殿下將秦宛大人禁錮在身邊,秦宛不過二十□□,陛下近六十,世人怎地不道,反過來說我做什麼?”林然據理力爭。

穆涼再度解釋:“那陛下是天子至尊,容不得旁人指指點點。”

林然沉了沉,冷著臉色道:“世俗禮法並非是規矩,可要也可以不要,既然不能指點天子,就來指點我們?這又是何道理,難不成欺負弱小,這又與強盜何異?”

一番話下來,穆涼覺得她將小乖帶偏了,明明說的是禮法重要,卻成了欺善怕惡。

她歎氣,道:“你偏執了,成親也是一種禮法。”

林然桀驁道:“成親是規矩,你方才說的世人眼光,我不在意這些,至於朋友,說得來就來,不合就分了,何苦勉強自己。再者林家的地位讓陛下都會高看一眼,難道我會在意小民的想法?”

說話語氣霸道,態度還有些蠻橫,穆涼看著她揚起的小眉梢,忍不住戳了戳:“你真霸道,你若為皇帝,與陛下也差不多。”

“差很多,我若為帝,哪裡有冤案,哪裡會霸著自己女兒的心上人,再者我也隻對你一人好,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女子。”林然態度軟和下來,見阿涼神色也緩了緩,就放下心來。

她想了想,認識自己的錯誤:“我很霸道嗎?”

穆涼點頭,她就自覺醒悟道:“那我以後不和你爭了就是,隻是道理要說清的,我無甚朋友,不需理會旁人指點。”

嘴上說以後不爭了,可還是說解釋幾句,認錯態度不良好。

兩人清點一番後,讓人去準備其他小物什,林然想了一通道:“阿涼,下聘禮是不是要保山?”

當年是林肆過來的,如今他成了逆黨,也不能出麵。

穆涼頷首道:“好似如此。”

林然又擰眉陷入沉思中,將尋常所認識的人中都衡量一通道,兀自開口:“八王世子不可以,他當年吵著逼我寫退婚書的。齊妗太小了些,長樂殿下倒是不錯,隻是她玩心重,就怕弄砸了,好像隻有信陽殿下可以,阿涼,你覺得如何?”

她口中喚著的阿涼在繡‘涼’字,聽她一番嘀咕後,慌神就將針尖插入自己指腹,冒出一滴血珠,嚇得林然忙湊過去,拿帕子給她壓著。

她口中還在說話:“我曉得你不喜歡信陽殿下,可是除她外,沒有合適的人。你若不喜歡,那就長樂殿下,你彆激動就好。”

低頭間錯過穆涼眼中的無奈,任何人都可,唯獨信陽不可,且信陽該猜出她的身份了,不阻攔已是萬幸,哪裡能做保山。

指尖上的微微的痛意被壓下,她抬眸迎上林然的目光:“長樂怕也不成,低調些。”

“為何要低調,你方才不說要告知眾人,我倒想問陛下討要一道聖旨,賜婚更好。”林然將帕子挪開,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傷口,去櫃子裡翻了些傷藥出來。

她太過鄭重其事,讓穆涼無奈:“你成親就成親,非要天下人都知,到時陛下會不悅。”

“她不悅就不悅,我還不高興,信陽殿下不成,我就找長樂殿下,多給些謝禮,她準能答應。”林然邊說邊說去夠櫃子上的傷藥,墊腳才能拿到。

等她拿到後就生氣道:“誰放得那麼高。”

穆涼回身去看她,上下細細打量,笑意深深:“你好像長高了。”

這句話與信陽的諷刺不同,林然一驚,摸摸自己的頭頂,忙拉著她站起來對比:“好像是高了些,快和你一樣高了,再過些時日,是不是就比你高了。”

“或許,橫豎不矮了。”穆涼笑說。

“今日遇到信陽殿下,又笑話我,個子張高就動歪心思。”林然話裡都是抱怨,小心以棉棒將傷藥塗抹在指尖上,還不忘吹了吹。

穆涼被她弄得臉色發燙,將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那你莫要理她。”

“嗯,不理她,我明日就去找長樂殿下。”林然決定道。

穆涼就頭疼了,長樂那麼精明的人應該猜到林然的身份了,這個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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