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親(1 / 2)

林然失魂落魄地回府, 遇到長樂坐在花廳裡, 也不見秦宛哪裡去了。

她冷靜下來, 笑著走近:“殿下這是玩夠了,預備回府?”

“你與阿涼玩夠了?”長樂捧著茶盞, 打量她一眼後, 想起信陽來到府上了,她好奇道:“信陽來說什麼了?”

“她頗是吝嗇, 連份禮物都未曾帶過來。”林然施施然地坐下, 讓婢女奉些點心過來,她現在不想喝茶, 吃些甜的或許就會好些。

廚下早就備好了, 婢女去取時, 還是熱的,她大口吃了幾塊,讓長樂心生奇怪:“她不帶禮, 是過來作甚的?”

“我怎地知曉,說了幾句沒邊的話就走了, 對了,殿下回宮嗎?要不要我給您安排院子, 或者您今晚直接去秦大人的屋裡?”林然開玩笑, 依舊在吃著點心。

吃著覺得不夠甜, 就吩咐婢女重新去做。

她未曾想到長樂與秦宛早就一番**了,眼下秦宛在睡著,晚間自然就免了。長樂心虛, 擺擺手:“回宮的好,明日我來早些就成,都已日落西山。”

長樂順手撿了一塊點心,膩得有些發齁,奇怪道:“也不知小孩子為什麼喜歡吃甜的。”

她一走,就剩下林然一人,片刻過,仆人過來與她說上一遍迎親的章程與規矩。

仆人好心道:“穆王府的門檻怕是不好跨過去,您要有準備,若是有人攔門,你萬萬不可生氣,更不能打人,這是規矩。”

“曉得了,你們也早點下去歇著,秦大人處你們要伺候好了,莫要慢待。”林然麻木地吩咐了一句,眸色失神,也無早晨的喜氣。

仆人不敢多問,聽吩咐地退了出去。

林家的親朋都是穆王府的好友,今日穆能宴請,林家這邊也無人過來,倒有不少管事來吃酒,在後院裡擺了幾桌。

林然在開席時去敬酒,小喝了幾杯,就回屋去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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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時,王府裡賓客如雲,朝臣下衙後都會來赴宴,穆能在前院招待,後院自是老夫人在安排。

浮雲樓的人今日進門極為不易,兜兜轉轉才見到穆涼。

她不喜熱鬨,坐在屋內做衣裳,繡過無數帕子後,她終是有底氣要做衣裳了。

婢女匆匆入內,後麵跟著趙九娘的人,見到郡主後,她不敢開口,左右瞧了一眼。

穆涼知她意,趙九娘現在讓人過來,必有要事,她屏退婢女後,示意她開口:“莫要慌張,慢慢說來。”

“九娘讓奴給郡主傳一句話,家主知道舊事了。”

穆涼手中的針插入指腹,疼得她心中一揪,也不知是哪裡更疼了,她看著婢女:“還有什麼話?”

“就一句話。”

“你且退下吧。”穆涼站起身,也顧不得今日是何日子,吩咐婢女去準備馬車,自己換一身深色的衣裳,欲從側門離開。

小廝準備車馬時,驚動了穆能,他撇下前院的客人,匆忙至院子裡。穆涼正換好衣裳,月色中就見到穆能的擔憂之色,她淡淡一笑:“父親莫慌,我去看看林然。”

穆能皺眉:“這不符合規矩。”

“規矩總是死的,我若不去,隻怕明日林然就不會來娶我了。”穆涼眉眼間皆是擔憂,月色下臉色顯得蒼白。

穆能揮手示意婢女退下,走近後壓著聲音:“你說實話,發生何事了?”他就擔心信陽會做些什麼事來。

穆涼也不誆他:“林然確是知道了,我得去問問,她若不願,此事也就作罷了。”

“她敢,是她吵著要娶你,如今說不娶就不娶,腿都給她打斷了。”穆能蠻橫地吼了一句,細細一想,這又不符林然的性子,隻好壓下擔憂:“我讓穆槐跟著你去,早些回來,過了宵禁就留在林府,我明日清晨去接你。”

穆涼頷首,也沒有說太多的話,悄悄從側門出去。

九王府依舊燈火璀璨,嬉笑聲散之不去。

穆涼出府後,恍若覺得自己過於衝動了,林然並非出爾反爾的性子,她是否過於想多了。

馬車停在林府側門時,她坐在車內不知該不該走進去,她若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繼續歲月靜好,這件事是不是就這麼過去了?

林然對她有深厚的感情,私說倫理之上的事,是人都說不清楚,可她還是想努力去爭一爭。

林然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馬車在林府外停頓很久,她掀開車簾凝視這座府邸,幾步之遙,恰是最遙遠的距離。

月色掛在樹梢上,徐徐升起,穆涼終究不敢邁出那幾步,坐了許久後,她吩咐車夫回王府。

穆槐在車外也候了許久,不知郡主的想法,見她又要回去,試探道:“不去見一見林家主嗎?”

“不見了,她該是睡著了。”穆涼放下車簾,靠在車廂內,全身無力,心就像被挖空了一般。

她能麵對世人鄙棄的眼神,可聽世人難以理解的惡語,唯獨不能接受林然的退怯。

馬車又駛回王府,已是月上中天,前院的客人醉醺醺的,神思不清。穆涼入府後,未曾回院,就聽到前院的嘈雜聲。

前院裡湧進數名金吾衛,舉著火把,刀劍煌煌,蘇長瀾忽而走進來,瞧著滿院的人,張揚一笑:“不好意思,嚇著你們了。”

穆能今日保持著清醒,飲酒不多,見到她後也不慌張,吩咐府兵退下去,他走近道:“蘇將軍這是官複原職了?王令之哪裡去了,莫不是被你殺了?”

“九王爺猜得很準,七王妃謀逆,王令之抗旨,已被就地誅殺,我奉陛下之名前來捉拿逆黨。”蘇長瀾從侍從手中接過一道聖旨,在穆能麵前展開,“王爺可瞧清楚了?”

突如其來的禍事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紛紛後退,躲進花廳裡,嚇得不敢去對質。

穆能也不去接聖旨,看著滿院的金吾衛,“也可,拿出你的名單來,名單上的人可帶走,其他的人不準禍害。”

他保持著清醒,知道這是明皇之計,為她改立國號而清除‘逆黨’,他也不作阻攔,側身避開。

穆能這麼多年變得眼色極好,也很懂實務,不與人爭一時長短。

蘇長瀾得意,掏出懷中的名單後,一一念了出來,都是舊日替先帝打江山的人,或者說是為太子複起的人。

待名字念完後,金吾衛衝擊花廳去拿人。

穆能看著漆黑天空中的明月,耳畔的嘶喊聲與求救,就像當年在戰場上一般,可惜他手中無兵刃,殺不得人。

前院亂作一團後,驚動了後院還未曾離去的貴夫人,老夫人著人去盯著前院,莫要讓人入後院。

鬨過一刻,蘇長瀾拔刀就要進去,卻被穆能攔住:“王府今日擺宴是為嫁女,是喜事,你膽敢在王府裡落一滴血,本王與你不會善罷甘休。”

蘇長瀾的刀在話音未落地前就被穆能奪去,他輕輕一丟,高聲道:“誰敢傷人落一滴血,就是與我穆能過不去,今日就彆想走出九王府。”

高聲嚇得樹枝上小憩的飛鳥,驚得撲騰著翅膀飛去,角落裡趕來的穆涼亦不敢上前,她匆匆吩咐婢女幾件事,繼續旁觀。

王府幾道門都被人看守著,但翻牆是可出去的,林然翻了數次牆後,小廝都知曉哪裡的牆角最好翻。

穆能一聲高喊後,金吾衛都不敢放肆,蘇長瀾也甚為憋屈,她手中無證據,也不好得罪穆能,吩咐道:“不可動刀。”

酒醉的人也早就嚇醒了,知曉事情敗露後,認命地跟著金吾衛離開,對穆能投去歉疚的眼神。

事情如何敗露,穆能也懶得去想,畢竟他未曾參與,他看著滿目狼藉的庭院,頗為苦惱。

這明日來迎親,他臉都丟光了。

花廳裡剩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喘,極為後悔今日來赴宴,期盼著蘇長瀾趕緊離去。

蘇長瀾卻遲遲不走,撿起自己的刀,看著穆能:“勞煩王爺與下官走一趟。”

“陛下有抓本王的聖旨了?”穆能眯著眼睛去看她,帶著諷刺,就像在看跳梁小醜一般。

蘇長瀾道:“陛下若下旨,您可就無翻身的餘地了,有些人是為赴您的邀請來入洛陽城,您難道心裡沒有數?”

“一件親事籌備了十五年,我心裡自然有數,我如果走了,明日迎親怎麼辦?”

“無妨,親事延後幾日就成。”蘇長瀾得意道。

穆能不應:“你讓我延後就延後,你是黃道吉日?還是說黃道吉日是你定的?”

“您不應也是不成,不僅您還有穆郡主也需走一趟,不會傷了她,林家主那裡我自會讓人去解釋。”蘇長瀾揮揮手,金吾衛複又衝了進來。

“我穆能隻看陛下旨意行事,沒有聖旨,就算是太子殿下,我也不會應承,蘇將軍莫要使些小計策,糊弄我。”穆能也不畏懼,反讓府兵去擋著,他笑了一笑:“蘇將軍莫要陽奉陰違。你拿下他們,他們犯了什麼錯,我自然問不到,隻是你拿我,總得有理由有聖旨。”

“他們行謀逆之事,我懷疑王爺就是搭橋之人,不然為何這個時候將人邀入洛陽城?”

“本王成親是不是要與你報備一聲,親事十五年前就定了,如今說不該成這門親事,你腦子是不是被人挖走了?”穆能也無好話,鬨到現在,他臉都丟光了。

兩下僵持後,府外有人走了進來,道:“蘇將軍這又是鬨得哪出,閉門思過怎地又出來鬨了,莫不是陛下罰輕了?”

半路上殺出來的信陽,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信陽也非善類,但比起陰險的蘇長瀾,人人都覺得前者光明磊落。

尤其是垂死掙紮的穆能,他頓覺來了救星,喚道:“信陽殿下來飲酒,怕是來晚了。”

“我被金吾衛吵得無法入睡,就來看看發生什麼事了,不想蘇將軍又出來蹦躂。”信陽跨過門檻,從侍從手中接過聖旨詳細看了一眼,也無驚訝、也無波瀾。

蘇長瀾手中握著的名單才是最大的懸疑,她不知那份名單從哪裡來的,莫不是東宮出了奸人不成。

聖旨是真,名單又極為詳細,讓人挑不出來毛病,隻穆家人不能被帶走,牽一發而動全身,林然勢必也會牽扯進去。

她沉吟了須臾,笑說:“蘇將軍可真會一箭雙雕,拿了逆黨又來陷害九王爺,陛下知曉你這麼張揚跋扈嗎?”

“如何是陷害,逆黨皆在王府,這就是證據。”蘇長瀾咬牙,信陽一來,她就知必有變故。

黑夜裡數支火把照得人眼前猶如白晝,信陽踏下台階,“你按照名單拿人,是陛下的意思,借機陷害九王,就是違逆陛下,宮門開著,不若現在進宮去問問陛下的意思。今日王府擺宴席,自然是滿朝文武都來,按照你說的,滿朝文武豈不是都是逆黨?”

“信陽殿下莫要潑我臟水。”蘇長瀾回擊道,滿朝文武的敵人,她也做不起。

信陽不急,與穆能道:“九叔不如去宮裡問問陛下的意思,至於這裡,本宮替您看著,如何?”

穆能感激不儘,拉著蘇長瀾就要入宮去麵聖。

蘇長瀾自然不允,陛下在宮裡處置東宮之人,無暇見他們,她拂開穆能,“如此,那就明日早朝見。”

“早朝本王不去,本王請假一月,明日嫁女,無暇陪你打嘴仗,要麼今夜,要麼後日。”穆能也不惱,今日這筆賬橫豎是記在蘇家的頭上了。

蘇長瀾無法,隻得先帶人回去,其餘賓客紛紛告辭。

信陽準備離開時,府內人匆匆而來,附耳道:“東宮被金吾衛困住了,太子向您求救。”

普天之下,能救太子的,唯有她了。

信陽淡笑,恍若未曾聽見,反與穆能道:“九叔欠我一杯酒,該不該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