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1 / 2)

洛陽城外田莊無數,林家的良田占著優處,地勢好,渠水灌溉也恰到好處。

管事引著兩人去看田地,穆涼對比著手中的圖冊,看著腳下的渠水,“灌溉得如何?”

“引了渠水過來,自然是不缺的。”管事抹了把頭上的汗水。

林然沿著渠水往上走,發覺水來自山上,她欲往上走時,穆涼拉住她:“渠水是多年前林肆著人挖通的,途徑好幾處山。”

“這麼長都挖通了?”林然詫異,接過她手中的圖冊,沿著去看,確實很長。

“林肆想做的事,沒有辦不成的,據說挖了很多年,花費不少銀子,許多人曾想來引水灌溉,都被拒絕了。”穆涼同她解釋,沿著田走了一遭後,兩人沿著原路返回。

回到莊子裡,信陽久候多時,近日裡她來得頗為勤快,林然也不覺得奇怪,推了阿涼去後院休息,讓廚房準備午飯,自己進廳去見她。

信陽見她腳步沉穩,也不問傷勢了,說起正經事:“蘇玄被奪爵了。”

“陛下如何肯鬆口的?”林然好奇道,撿了一塊婢女做的桃花酥,許是放了蜂蜜的緣故,甜味膩人。

不知怎地,感覺還不如阿涼做的,她吃了一口就挑剔地放下了,對麵的信陽奇怪,順手拿起試了一口:“宮裡做的點心,不好嗎”

原是她帶來的,林然尷尬一笑,道:“大夫不讓吃甜的。”

信陽也就不奇怪了,“是有人去喊冤,鬨得洛陽城內謠言紛紛,陛下不好違抗民意,就削爵處置,留他一命。”

“哦,原來如此。”林然不在意這件事,畢竟阿涼做事不會讓她失望的。

她興致缺缺,信陽就不再提此事,說起新政:“新政一事怕是抵抗不住了,最多過上一月,就會推行。”

“殿下來是問養兵一事嗎?我覺得邊境不適合養兵,不如讓您的兵解散,去隱秘之處集結,如何做到悄無聲息就是殿下的事,至於糧餉,我會讓人送過去。林然糧食不多,今歲開始會種糧食,供應給您。”林然說出自己的想法,雖說兵在太平年代無所用處,可還是有的好。

就憑著五萬北衙軍是做不出什麼事的,她想了想,又提醒信陽:“殿下覺得郡裡的兩萬兵,可能收到麾下?”

“郡裡之兵不可動。”信陽回應她,“雖說郡裡離洛陽城很近,可陛下看得緊,蘇長瀾招攬數次未果,都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做事,怕是太過冒險。”

林然托腮,走動了半日,身子有些不適,尤其是傷處隱隱酸得厲害,她品著信陽話裡的意思,狐疑道:“陛下知曉蘇長瀾動了郡裡的心?”

信陽頷首:“確實。”

林然笑了笑:“那您就不想著也試試,不過不以您的名義,這麼多年您應該有人在蘇家麾下,借著她的名義去招攬,成功也就是罷了,不成功陛下察覺後,也是蘇長瀾的禍事。”

嫁禍的事並不稀奇,林然雖未曾做過,從小就見蘇昭使過,這次也可試試。

信陽沉吟了須臾,她撥了撥涼茶,凝視盞內的茶水:“郡裡的兵尤為關鍵,不歸您,也不能歸蘇家,落在陛下處也非善事,不如將水攪渾,您試試摸魚看看。”

林然的話帶著戾氣,可細細品來,也有可用之處,信陽凝視她純澈的眼睛,不大相信這是她說出的話,嫁禍、渾水摸魚,以及暗處養兵,都是她一人想出來的?

她不語,引得林然抬眸:“殿下若覺得不妥,也可放棄,我就建議您罷了。”

“你的想法很好,我隻希望你就是口中說說就罷了,莫要插手,這是我的底線。”信陽提醒道,她總眼前的林然與從前不一樣了。

林然覺得她的話有些奇怪,什麼叫她莫要插手?

信陽恐她誤會,再次解釋:“林家身份本就尷尬,陛下猜忌,你還是莫要沾染的好,有事可去找我,我會留些人跟著你。”

她並非第一次示好,林然也不覺得奇怪,點頭答應下來,“曉得了。”

信陽起身,“我先回城,你自己多注意些,出門多帶些人,莫要獨自一人。”

“曉得了,殿下慢走。”林然目送著她離開,累得不想搭理人,趴回榻上後就想著休息,想著信陽今日的話,頗為奇怪。

不過信陽殿下對她的態度本來就很奇怪,今日不過更加奇怪了些,許是真的擔心她的安危罷了。

她躺下後,穆涼就走了進來:“為何不留她吃午飯?”

“她要走,我留不得。”林然翻了個身子,挪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來給自己按揉:“我有些難受。”

“許是累了,先睡會,午飯再喚你。”穆涼給她脫了外袍,掀開內衣,脊背處的肌膚依舊一片青紫,指尖揉了揉,林然不覺後退避開。

她就不碰了,蓋好被衾,默然歎息,蘇玄未死,也出乎她的意料,不過蘇玄一家也未必有往日的榮華。

這麼多時日以來,一直查不到背後此事是誰在操控著,這麼大的擔憂在也讓人心裡不安。

林然累得睡著了,趴在枕頭上睡得香甜,她展顏一笑,摸摸她的腦袋,輕輕地退了出去。

晚間的時候,穆涼如她所願,讓人烤了一隻小羊腿。

彆苑幽靜,夜空中繁星點點,林然吃得大飽,拉著穆涼出外走動。園囿之內靜悄悄的,穆涼提著燈火,步子邁得很慢。

林然說起白日裡的事來,對信陽今日來的目的有些奇怪:“她不讓我插手,也不知是為何,難不成她自有章程?”

“信陽殿下在朝經曆多年,有經驗,比起你自然有辦法多,洛家的事急不得,且走一步看一步,另外回洛陽城後,我們去郡主府居住。”穆涼也換著話來安慰她,林然看著懂事沉穩,可畢竟還是一孩子,承擔太多,或許她自己能承受,就怕她一時想岔了。

燈火在夜中搖曳,兩人走走停停,婢女也未曾跟著,畢竟兩人方成親不久,正是情濃之時,她們跟著便太不懂情趣了。

園囿之內叢林密布,走到一處樹下,林然將燭火掛在樹杈上,拉著穆涼坐在石上,“我就是覺得她心思淺了些,想得太過簡單,太子一死,將她二哥調回來,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至於蘇家,硬拚肯定不行,瞧著蘇家人驕縱之色,稍加引誘就可。”

蘇氏中唯蘇長瀾功高,蘇玄被廢,就是廢子,不如先放棄蘇長瀾,將蘇家旁的黨羽一一剪除,到時蘇長瀾孤立無援,也不會成為多大的勁敵。

偏偏信陽殿下直接與蘇長瀾過不去,鬥了這麼多年也未見效果。

穆涼瞧著她搖首皺眉,拍了下她腦袋:“少年老成,又想到什麼主意了?”

“我覺得此時不如避其鋒芒,不與蘇長瀾爭,除去她的黨羽。將軍威猛,皆因將士果敢,若無將士,那麼就將軍一人,也不足為懼。”

“話是如此,可那些黨羽如何剪除?”

林然竊竊一笑,拉著的手,低聲道:“浮雲樓這些年得來的情報難道就沒有點滴異樣?”

自然是有的,趙九娘精明,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動這些情報,畢竟一旦泄露出去,就可能讓浮雲樓覆滅。

穆涼拍開她的手:“自己去找九娘,你去問問就是了,得到之後交給信陽,你莫要隨意動手,當心暴露自己,再挨打。”

“哪裡又能挨打,我又不傻,會將自己摘乾淨。”林然沮喪,想起這次莫名挨打就鬱悶,還不知是誰使的計。

她唉聲歎氣,樹枝上燈火晃了晃,一陣疾風而過,寒光乍現,風馳電摯時,她抱著穆涼向一側躲去。

穆涼驚呼,被林然抱著滾向樹叢裡,不知所措。林然摸到一顆石子,砸向燈籠,瞬息就將燭火熄滅。

陡然出現的黑衣人失去了方向,一擊失敗後,十分懊惱,手中的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林然將穆涼安頓在樹後,淩厲的躥了出去。

黑衣人不識地形,左右彷徨時,腿間一疼,他猛地回過神來,揮刀砍向林然。

兩人纏鬥了須臾後,林然手中無兵刃,身上帶傷,不及黑衣人功夫好,逼得後退。

眼看著不敵,穆槐衝了過來,擋了一劍,隨後守衛齊擁而上,擒住了黑衣人,林然嚇得癱軟在地,想起阿涼,猛地爬起來去樹後扶起她。

穆涼安好,反是她身上衣袍被刀鋒所砍,七零八碎。

周遭昏暗,她定定地看著狼狽的少年人,冰冷顫抖的指尖貪戀般地撫過她滿是灰塵的臉龐,方才遺留下的心驚似一抹牽引,讓她緊緊地將人抱在懷裡,力氣之大,大膽仿若將林然揉碎,一寸寸地揉進她的骨血裡。

林然不笑話她,拍了拍她的脊背,淡淡一笑:“嚇到你了,不怕的。”

穆槐失職,他愧疚不安,讓穆涼先扶著林然回去,審問的事就先交給他。

林然沒有受傷,隻摔了兩下,背上傷上加傷,約莫著又要躺上幾日了。穆涼讓人去請大夫來診脈,讓人打了熱水來給她擦身子。

穆槐將人捉去了,預備審問時,不想黑衣人直接咬舌自儘了,線索全斷了。

大夫診脈時,他不敢入內,等大夫離開後,他才入內,隔著屏風稟告給林然:“家主,他自儘了。”

林然一驚,從榻上爬了起來,“怎地就自儘了,你從他身上的衣物查查看,這裡也算隱秘,不會有人知曉我的住處,再者他能入內,必是對此處極為了解的。”

穆槐愧疚:“是屬下失職,屬下會去查,給您個交代。”這麼多年來首次遇到這麼棘手的手,今日王爺處還派了幾人過來,守衛更加嚴密,不會讓人悄無聲息地進來的。

一旁的穆涼對外道:“那就勞煩穆師父了,家主要休息了,您先去忙。”

“屬下這就去。”穆槐不敢耽擱,忙退了出去。

榻上的林然想不通今日之事了,趴著枕頭上不解道:“阿涼,你說會是誰?”

“不知,你先休息。”穆涼眸色生冷,方才的片刻間似是過了半生之久,讓人後怕。她望著林然蒼白的臉色,心下微微不安,此地極為隱秘,是誰泄露了她們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