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2 / 2)

林然踉蹌一步,險些跌倒,回身看著榻上憔悴的賢妃,“何苦呢?”

“林然,若要你放棄穆郡主,娶不愛之人,你會如何?”賢妃蒼涼一問,她連蘇長瀾都不如,她至少可正大光明地表達自己的喜歡,而她隻可吞咽苦水。

她的質問令殿裡沉寂下來,林然啞口無言,許久後,賢妃轉首望著她:“你或許會想、會去爭回穆涼,將人搶回來。”

自問自答後,她又直起身子,不知怎地,感覺到身上力氣充沛,坐起來凝視眼前奢華的宮殿,“洛卿非穆涼,我非你,終究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選擇。”

她爭氣些,也是同蘇長瀾一般,無端惹了人恨,何苦呢。掙不到她的愛,也不想得了她的恨。

一人傷心,好過三人糾結……想到這些,心裡隱忍許久的恨意湧上來,她怒目而視林然:“我恨信陽,恨了十八年,恨她的懦弱,恨她的家國天下,既然選擇洛姐姐,就該要好好她。逞能去守什麼國門,到頭來又如何……又如何……”

她嘶聲裂肺的質問,林然再次沉默,上一輩的選擇,她沒有餘地置喙,且信陽殿下本就不是尋常人。她試著去寬解賢妃:“事已至此,您莫要再想,不如早些休息,安神養好身體,等待晚辭回來侍奉您。”

“這幾日我一直在等著你來、還好、還好。”賢妃感覺心口處一陣揪疼,疼得她坐不直身子,半俯身,林然識趣地來扶著她。

賢妃的身子尤為單薄,林然不敢觸碰,她就像紙片人一般,風吹就走。

“你比她好多了,穆郡主養大的孩子,才情與智謀都有,也不知信陽哪裡來的福氣。”賢妃靠著她的肩膀慨歎一聲,感受到年少人身上炙熱的溫度後,她徐徐合上眼眸,懇求道:“林然,我幫你這麼多,隻求你善待晚辭,保她一命,我自滿足。隻可惜、未曾見到洛家雪冤。”

為人母者,希望子女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林然低頭,懷中的呼吸若有若無,一雙眼眸緊緊閉著,眼睫之上凝結晶瑩的淚珠,她輕喚幾聲:“賢妃,我若不答應呢?”

無人回應。

燈火劈啪作響,澄澈如水的月光照射進來,竟無法洗滌滿目悲涼。她僵硬如木頭人,不知過了多久,才將榻上的人平躺著放下來,她望著賢妃安詳的麵容,掖好被角後,跪地叩首。

趁著夜色漆黑,在明秀的帶引下出宮,小宮人已是滿麵淚痕,她好意道:“若有難事去郡主府找林夫人,她會幫你。”

明秀沒有回複,匆匆回宮。

林然回到寢宮時,東方還未曾露白,她全無睡意,脫衣躺在榻上後,腦海裡浮現賢妃去的神色,本是心思玲瓏之人,被洛卿所傷,半生淒苦。

求仁得仁,也許這樣的結局是她求到的。

輾轉難眠時,天色亮了,與往常一樣,宮人照舊伺候她。

用過早飯後,她在廊下站立良久,宮外的郡主府傳進賢妃歿了的消息,梳妝的穆涼頓住。

她轉身看著傳信的人:“如何歿的?”

“病故的,賢妃身子本就不好,隻是她膝下的晚辭公主不在,無人送終罷了。”

陳晚辭不在城內,新帝登基後也沒有下旨給封號,也不知怎麼稱呼。

穆涼自震驚中回過神來,擺手示意他退下,賢妃一去,宮裡連照看林然的人都沒有了。左思右想後,她命穆槐去王簡處詢問一番,賢妃究竟是如何去的。

若真是病故,也就罷了。

若並非病故,林然在宮裡的境地比她想的還要難。

後妃病故並非大事,在寢宮裡停靈七日,而後送入皇陵中,此時陳晚辭是趕不回來,可惜賢妃臨走都見不到唯一的女兒。

王簡處送來林然的書信,將賢妃病故一事事無巨細都寫了,隻將那盞茶隱瞞了,免得阿涼擔驚受怕。

穆涼既知是病故,也不再擔憂,喬琇的身體本就差,猝然離去,也無人會傷心。

她思量再三,向宮裡遞了帖子,想去賢妃靈堂前上香。於情於理,皇後都不會拒絕。

帖子送進宮後,次日皇後就恩準了。

穆涼著一身素淨的衣裳入宮,由內侍引進後宮,在東華門遇見當值的王簡。

當著外人在,王簡沒有說話,隻按照禮數行禮,點頭示意她放心,宮裡一切都安排妥當。

穆涼受意後,跟著內侍入宮,賢妃的宮殿裡滿目縞素,伺候的宮人都是一身白衣,頭戴白花,三兩夫人在靈堂內上香。

賢妃的棺木就擺在殿內,穆涼進入後,明秀點燃三柱香,遞給她。

穆涼上香後,凝視靈位上賢妃二字,到死她都是以陳知辰的妾室入葬。賢妃生性純良,在後宅中忍氣吞聲多年,洛卿的冤屈昭雪成了她心裡的執念,可惜到死都沒有看見。

上香後,她欲離去,卻在殿門處見到一身素錦的林然,她在宮裡多日,穿的自然是宮裝。

乍然遇見她,心裡的悲涼被一掃而去,她欣喜地走上前,林然麵色帶笑,執起她的手,複又往靈堂裡走去,“我也來上香的。”

明秀守在殿門口,防止旁人擅自入內。

林然同新帝要了旨意過來,也是知曉穆涼今日入宮,想見見她。靈堂裡黯淡的光色,讓兩人都安靜下來,林然上香後,低聲同穆涼道:“她要我護陳晚辭周全,怕是在陳晚辭離去時就知無法等到她回來了,賢妃看似溫厚,實則心狠。”

賢妃這一生的情與愛都給了洛卿,明知是萬劫不複的懸崖,依舊選擇跳了下去。

她的一生與信陽殿下一般,讓人不知如何評價,明知是錯的事,偏偏一頭紮進去,將自己的後路都堵斷了。

靈堂裡淒冷的燭火將林然的身形勾勒出幾分溫柔的味道來,穆涼心中生暖,握著她的手:“小乖,這是她們三人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是啊,與我無關。”林然慨然長歎,眼裡添了酸楚,被穆涼握著的手也生了汗意,她拉著穆涼坐在蒲團上,隻有一炷香的時間,長話短說。

“賢妃去時,為我留了一道護身符,你不用擔憂我,反是你自己,情況不對,你就進去閣樓裡待幾日,我會在事成之後去接你出來。新帝不可懼,就怕長樂會從中生事,秦宛非簡單人物,你要注意些。”

她眼裡滿是關切,讓穆涼心疼,道:“你照顧好自己就成,賢妃去了,你也不必憂心。”

信中隻提及賢妃去時,林然在側,也沒有寫太多的言語,穆涼不知她心裡的情緒。

“我不憂心,她求仁得仁,我會善待陳晚辭的,給她該有的地位。”林然回首看了一眼靈位,心中如海浪翻滾,唇角顫了顫,“她知自己時日無多,許是給新帝下了藥。”

她隻是猜測,新帝近日身體無礙,也不知賢妃下了什麼藥,憑著那夜的言語,賢妃不會害她。就此可見,被下.藥的隻有新帝,她叮囑道:“你讓人去盯著太醫院,看看可有變故。”

“我曉得了,你在宮裡注意些,莫要與長樂接觸。”穆涼也叮囑她,算著時辰不早,她要離去了,站起身,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轉身就走。

“阿涼。”林然突然出聲喚她。

穆涼停下邁出的腳步,身後的人唇角顫了顫,似走過千山萬水般走到她身前,望著她平靜溫和的容顏,低低開口:“阿涼,我不是信陽殿下。”

穆涼微怔,不是她何意,凝眸一笑,半是哄道:“你是我穆涼養大的,性子與她自然不同。”

“我也不是洛郡主,你也不是賢妃,我們隻是我們,獨一無二。”林然的聲音帶著低沉,那夜賢妃的話時常在耳畔響起,今時今日,她與阿涼的處境不如那時的洛卿與信陽。

至少二人不會雙雙陷入困境中,舉步維艱,就連見麵都要細細盤算一番。明明是摯愛的人,卻不得相見。

林然呼吸微微紊亂,固執地等著穆涼的回答。

她正經而忐忑,不想穆涼卻溫和一笑,笑話她:“在宮裡待了數日,見到怎樣的事情,就比對起前人來了。我且問你,信陽與洛郡主何時相見?”

林然道:“十**歲。”

“你我又是何時相見?”

“我周歲時就跟著你了。”林然垂下了腦袋,聲音也如同蚊子哼哼。

穆涼又道:“既然如此,你比對什麼?你我在一起都已經十七年了,人生能有幾個十七年,信陽與洛郡主相識到分離也不過六七年的歲月,你可還要比了?”

林然的腦袋恨不得埋進衣襟裡麵:“不比了。”

“不比就好好回你的宮殿休息,莫要胡思亂想,等著我接你出宮。”穆涼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看著沉靜謹慎的人,竟在此時計較這些小事來,鑽了牛角尖。

穆涼滿心擔憂入宮,帶笑離開,林然同樣如此,隻是可惜在賢妃靈前不能親親抱抱,甚是可惜。

在賢妃靈堂上徘徊半日後,她回到自己的宮殿,平常伺候她的宮人步步緊跟,著實無趣。

她坐在台階上,冰冷的石頭還沒有被焐熱,紫宸殿來了旨意,請她去殿裡麵見陛下。

無端來請人,林然打起了精神,沒有拒絕,跟著內侍入殿。

殿裡不僅有新帝,還有太醫院的幾名太醫。她未曾行禮,就有太醫來診脈。

林然左右掃了一眼,淡然地伸出手,幾名太醫輪番來診脈,都是擰眉不解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  小乖:你們淩晨看到文,就是阿江正常。

賢妃領盒飯了,新帝還會遠嗎?

要評論,才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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