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2 / 2)

孩子小,一步一步邁不穩,遇到一小塊石子都能摔倒,穆涼牽著她,落步就很穩當。

穆涼牽掛屋裡的人,走了一個來回後就停了下來,將孩子交給婢女,自己轉身回屋。她一走,孩子就癟了癟嘴,指著屋內,讓婢女帶她過去。

穆郡主是存心不帶孩子進屋,婢女不敢違背她的意思,抱著孩子往外走去。

屋裡的信陽探脈過,覺得脈象與昨夜不同,狐疑時,林然終於醒了,眼睛疼又乾澀,無神地看著信陽:“忘了殿下懂岐黃之術。”

“那人對你做了什麼?”信陽語氣微涼。林然卻將手收了回來,隨意道:“要不了命的事,怕甚。”

信陽想要再問,穆涼走進來了,她壓下疑惑,沉聲道:“我給你換個大夫。”

林然沒有反對,衝著穆涼虛弱一笑,又趁機問起洛家的事:“殿下覺得洛家何時昭雪?”

“我在草擬奏疏,擬好之後便開始。”信陽手心生汗,見她雲淡風輕,不覺懷疑什麼是要不了命的事。

她知再問,林然也不會說,煩躁地起身離開,召了太醫來問。

林然抱著被子,就像孩子般揉著眼睛,嘀咕道:“眼睛疼。”

“疼了就知曉教訓,偷偷哭的眼睛會疼得更加厲害。”穆涼半是諷刺一句,扶著她起來,詢問道:“外間陽光好,我們去坐坐,順便見見她。”

“聽你的。”林然沒有反駁,聽話地讓穆涼給她更衣擦洗。

她底子好,忍耐的力度就比尋常人大,坐在院子裡喝著湯藥,除去臉色差了些,也讓人看不出其他的病痛,唯獨給她上藥的穆涼知曉她身上斑駁的傷痕。

林然坐在躺椅上喝了幾口粥,婢女就抱著孩子回來了。

兩人也不算是第一次碰麵,林然凝神看著她邁步子,彎唇笑了笑,靠著躺椅與穆涼說話:“她會說話嗎?”

“還不會,乳娘道她說話會遲些。”穆涼道。

“多遲?”林然好奇,她是滿周歲就會說話的,見到穆涼時也能跟著穆能後麵罵人,這些總會被人提及,道她是穆能的小跟班,張口閉口就是狗屁不通,極為粗俗。

孩子說話有早遲,林然算早的,眼前這個孩子未必就會早。

她會踢人打人,就是不會罵人,林然這般一想,也跟著樂了起來,朝她伸手:“我這裡有蘋果,你吃嗎?”

小幾上放著一小碟蘋果塊,是給孩子備下的。林然順手拿起一塊作勢要塞入嘴裡,幾步外的小小乖就邁著步子撲了過來。

她蠻橫不講理,順著林然的腿爬上去,抱著她的手去搶蘋果。

穆涼皺眉,幾乎在她伸手搶蘋果的時候,就將人給抱了下來,放在地上:“你小心些,她那麼重,壓到你的傷了。”

林然笑笑不語,將手裡的蘋果遞給孩子,順勢躺了下來,顯得有些疲憊。

得了蘋果的孩子安分下來,靠著穆涼低頭去咬,林然靜靜瞧著,伸手就去想摸摸她,隻手伸到半空中,孩子就都躲到阿涼身後,碰都不讓碰。

她無聲一笑,想起名字一事:“阿涼,你可曾想了她的名字?”

“交給信陽殿下了,還是姓陳為好,你說呢?”穆涼注意著林然的神色,忐忑不安,停頓了會,見她也是平靜,就微微鬆了口氣。

林然沒什麼力氣,被太陽暖暖一曬,困意襲來,還沒有說上幾句話,就睡著了。

秋冬的光色很暖,太陽懶懶地打了下來,春困秋乏就是真的了。穆涼抱著孩子往庭外走了走,見到神色匆匆的幕僚後,又往後院走去。

孩子跟著她後麵,抓了根綠草,咿呀說了幾字,塞到她手裡。

走了一陣後,在園囿裡遇到林湘。

林湘在打理菊花,親自在澆水,幾年未見,她的容貌也跟著長開了,看向穆涼也沒有了往日的怯弱。她停頓下來,見到那個孩子後,也是一震,繼而回神,“穆郡主安好。”

“擾到你了,我帶她隨意走走。”穆涼不願同她多話,牽著孩子轉身就想走,不想孩子不願走,走到色彩各異的菊花旁伸手就拽了一朵。

她動作快,肉爪看著小,出手特快,穆涼來不及阻止,就見她握著數片花瓣遞給她,咧嘴一笑。

穆涼也跟著笑了,歉疚地看著林湘:“她太快了,真是抱歉。”

“想要,我送你些。”林湘在籃子裡取了把剪子,挑了一朵最大的紫菊花,剪了下來遞給孩子,“送給你娘親去。”

旁人送,孩子伸手就要,接過當著遞給穆涼,蹭著她的腿,踮腳要抱。

她走不動了,穆涼伸手抱起她,同林湘道謝後才離開。

偌大的公主府人也不多,眼下多了幾人後,就多了幾分熱鬨,尤其是多了小孩子。信陽再去見林然的時候,她依舊在睡著,就像永遠都睡不夠。

太醫來了幾波,也未曾有新的解釋,無非是外傷嚴重,心肺已傷。

聽多了有些膩,信陽打發人走,還不如府裡的軍醫。

她這次過來,帶著一封花箋,上麵寫了幾個名字,都是為孩子準備的,穆涼接過掃了一眼:“待她醒來,問問她的意思。”

她總以林然為先,讓信陽無話可說。

信陽在屋裡坐了片刻,林然不醒,她與穆涼之間話語貧瘠,說不出幾句話來,坐坐就離開了。

林然沉於昏睡與清醒之間,總是睡的時間多,名字的事也擱置下來,反是洛家平冤的奏疏如風雪般飄進紫宸殿。

太後壓著不發,信陽也不催,力爭賜死陳知辰與大皇子。

前者賜死是國法難容,後者並非是主謀,多人求情,赦免其過,前太子的後嗣也是如此,赦免罪過,放出東宮。

太後見到奏疏後未曾猶豫,直接準奏。

她不敢得罪信陽,除了洛家的事外,信陽所求不多,這是第一件事罷了。

城外的兵依舊未退,且江南的兵陸續回來,讓太後始終擔憂得不行,眼下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她對權力的**在這幾月裡不減反增,尤其是在慈安殿裡絕望的滋味,不想再體會一遍。

在信陽連上第十封奏疏的時候,太後同意為洛家平冤。

無人感到意外,無人感到震驚,就像是早就料到的事情一般,太後點了幾人去審理,三司會審。

朝堂上無數舊臣聞言,喜極而泣,六王醉後大罵蘇家一黨,被八王捂著嘴差點悶死。

穆能自那日後未曾再見穆涼,連孩子的事也沒有再問過,魏氏被休後送出了城,穆涼得知後,隻微微點頭,也不去送。

洛家的舊案在慢慢查,信陽不去過問,朝堂上也少了那份劍拔弩張之意,太後微微鬆了口氣。

洛家一案經年曆久,太過久遠,太子臨終前的呈訴書讓眾人回到明皇初登基的歲月。新帝舊將的不安與憤怒,大周初建的艱難,那些歲月裡的感情糾葛,讓人記憶深刻。

洛郡主豪情萬丈,喜愛一人,滿軍都知,與信陽的結合,在先帝看來就是最好的,人人都覺得相配。

好景不長,洛家的謀逆讓那些豪情蕩然無存。

翻案在即,林然渾然不知。

她醒來時習慣性伸手去摸枕頭,摸了半晌也沒有找到,穆涼見狀,怪道:“你找什麼?”

“九連環呢?我睡前放這裡的。”林然將枕頭挪開,也未曾找到,總覺得哪裡不對。

穆涼道:“這是公主府,不是郡主府,你若想要,我讓人給你去取。”

林然呆了下來,穆涼眸色凝重,不知林然今日怎麼了,怎地將兩府弄混淆了,竟是如此反常。

她不放心地摸了摸林然的額頭,並沒有發燒,那股擔憂在心裡盤桓不去,“小乖,你身上疼嗎?”

林然木然地抬首望她,阿涼容色溫柔,多年來從未曾改變,在心裡紮了根,她不由在想。她在阿涼心裡是何模樣?

她是不是該將那份最好的模樣留在阿涼心裡,而不是日益變壞的。

林然不語,穆涼就跟著坐了下來,不知她的變化,伸手攔過她的身子,將被子順勢蓋在她的上身:“夢魘了嗎?你莫要怕,我在你身旁,總不會讓你出事的。”

這句話單薄而無力,經不起推敲,林然哪次出事,不在她身旁。

話一出口,穆涼就後悔了,又找不出話來遮掩,唯有親了親她不展的眉眼。

林然呆過一陣就回過神來,木訥地點了點頭,無力地靠著她的身子,半晌後複又坐起來,問起林家的生意來。

“林肆在打理,冬日裡事情也多,都交給他了,你莫要擔憂。”穆涼解釋幾句,見她恢複過來,又將洛家平冤的事也跟著說了一遭。

林然顯得極為平靜,就好像在聽旁人家的事情一般,等穆涼停了下來,她才張口:“將洛家祖父與洛郡主的牌位迎回郡主府,你覺得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悄咪咪的問:小小乖的名字想不出來了,可愛的小天使們有建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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