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1 / 2)

夏日寂靜, 就連蟬鳴聲也停了下來。

逼仄的床榻間蔓延著旖.旎的氣氛, 如湖水中的漣漪, 一圈圈蕩漾開來。

暖意醉人,林然聞及那股香氣, 眼中漾著笑, 穆涼側顏,手不自覺地攬過她的脖子, 林然俯身, 貼得更近,細膩的肌膚相觸, 讓人一震。

穆涼闔眸, 耳畔的呼吸聲急促, 似是她的呼吸聲。

不知何時,蟬鳴聲響起,連帶著腳步聲也重了些, 林然靈敏,伏在穆涼的身上, 耳朵動了動。她忽而頓住,穆涼不解, 欲說話, 敲門聲起。

林然懊惱, “都說了不準打擾。”

穆涼淡笑,眸色如水,敲門聲起後, 就是婢女的聲音:“夫人,王爺請你移步前廳。”

又是穆能。林然頓然又醒了,提高聲音道:“何事??_.old times c c.c c?”

“奴不知。”

林然迷離地坐起身,呆了一瞬後,望著阿涼眼窩中難見的媚意,“不去好不好?”

穆涼思及近日之事,當又有大事發生了,她抬手摸摸林然的頸間,戛然而止的滋味並不好受。她知林然的抵觸,直起身來,將衣帶係好,而後望著她:“我們去看看。”

林然呼出一口氣,半晌不動,穆涼不惱,在她唇角上親了親,算作是安慰,指腹輕輕拂過她緊蹙的眉眼:“聽話。”

“是不是離家的那人回來了?”

林然猜測,她窩在阿涼的懷裡,蹭了蹭,咬著她的耳朵,低低私語。

她依賴穆涼,情感不自覺就泄露出來。穆涼道:“如若回來了,也是一件喜事。”

聽聞是喜事,林然就不再纏著她了,下榻穿鞋,又彎腰俯身給穆涼穿鞋,半蹲在地上,腦袋垂得很低。

她俯身做小,穆涼心頭的旖旎也散去了。林然雖說忘了她們曾經的過往,可心中隻有她,並沒有藏著萬千心事,滿心滿眼都隻有她一人。

喜愛的人,心中隻她一人,大抵是人間最幸福的事。

奈何平靜的生活外是陰險的波浪,不知何時就會打翻她們這艘小船,孤獨漂泊。

一出廊下,就是滿園青翠,午後陽光射下來,帶著慵懶,陣陣清風吹進,又是清涼拂過心頭,將那份憋悶散去。

花廳裡的牡丹花開了,大簇大簇紅豔的花瓣,吹落在門檻處,林然順手撿過,穆涼瞧過一眼,白膚紅花,豔麗之美映照著白雪,在夏日裡又是一種不同的美。

林然覺得花美,轉身去了廊下看牡丹,穆涼望著她歡快的神色,生起幾分遺憾,她將目光收回,轉到廳裡。

穆能見她轉回目光,也未曾去看林然,直接開口:“玄衣死了。”

穆涼身影一晃,扶著門檻,幾息後斂下慌張,轉而看向廊下與牡丹為舞的林然,深吸一口氣,踏步入內,“可曾找到屍首了?”

“找到了,當是死後拋入河裡。”

“可有線索,依著玄衣的謹慎,不當有此事發生才是。”穆涼依舊覺得此事不簡單,玄衣一死,陛下失去左膀右臂,尤其對突厥戰事不利。

穆能先道:“不用想著是不是突厥所為,突厥對玄衣的蹤影不會這般了解,照著情形來看,是熟人所為。玄衣放鬆警惕,才遭了手,屍首送去洛陽了,陛下會徹查,眼下此地不安全,換一地。”

“去哪裡?”穆涼問道。此地居住這麼久,臨時又去何處,且此地與青山寺極近,離開也不能太遠,住持是不會隨她們離開的。

她思索一番,覺得不妥,道:“林然的病有些起色,青山寺的住持對她的病極為了解,離去怕尋不到這樣的醫者。”

“住持?”穆能頓悟,想起林肆推薦不少大夫,這位住持怕是其中一位,便道:“一廟住持,不會輕易離去。我再想想辦法,去見見這位住持,到時將人綁走就是了。”

穆涼:“……”

廊下的林然喚來婢女,摘了不少牡丹花,方才大簇大簇的花,瞬息就不見了,隻剩下光禿禿的綠葉,她記得鮮花餅,就是用曬乾的花瓣做的。

她先小心翼翼地摘,待摘淨後,親自帶著婢女去曬乾。

屋裡的穆涼道:“既然離開,錦繡坊需關了,我吩咐管事去辦,另外再吩咐人去找宅子,再快也要半月,半月後住持來診脈,到時再計較。”

管事來後,一一安排下去,繡娘的月錢給了一年足有餘,貿然將人家辭退,總要給些補償。

晚間的時候,她煩躁在心,玄衣與她也有些情分,也是她吩咐人離開,如今人死了,她也有罪過。

她讓人備水去沐浴,林然聽到後,提著一籃子玫瑰花瓣,道:“我采了很多,沐浴很香。”

穆涼不喜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意,不肯要:“我自己洗,你留著用。”

“ 我用過的,這是給你的,你聞聞我可香?”林然將自己的袖口擼起,露出一截玉腕,遞至穆涼鼻下,“你聞聞香不香?”

濃鬱的香氣熏得穆涼頭腦發暈,她按住林然的胳膊:“小乖,我先去沐浴,你等我回來。這些交給婢女,你乖乖的。”

她幾乎怕了林然,將小籃子裡的花瓣交給婢女,自己匆忙去洗。

林然等了片刻,就見阿涼回來了,她翻身坐好,眸色晶瑩,漆黑的眸子比起白日更為清亮,她向穆涼招手。穆涼抿唇,吩咐婢女退下,自己熄滅燈火上榻。

林然乖巧地躲進她懷裡,眉眼綿軟,抱著她:“你親親我,我很香的。”

“是很香。”穆涼莞爾,想起廊下被摘得光禿禿的花枝,就彎了彎眉眼,親親她的唇角,道:“你想吃鮮花餅了嗎?”

“嗯,想吃了,你做嗎?”林然腦袋昏沉沉的,躺在阿涼懷裡,困意就湧了上來,白日裡未曾午睡,晚間就困得早。

說了幾句話,就困得眼睛睜不開,完全將午間沒有辦成的事情忘得乾淨。

她不提,穆涼也就不提了,三日一次,明夜也可。她將人攬入懷裡,眼中出的沉鬱漸漸轉為柔和。

林然一夜好眠,紫宸殿內夙夜燈火,陳知意揉著酸疼痛的眉眼,往日下屬猝死,她如何不痛心。

玄衣隨她多年,得罪的人不少,可如今她稱帝,旁人不敢對玄衣動手,焉知突厥犯境,玄衣是很好的主將人選,但凡大周朝臣,都不會在此時去殺她。

幽深的眸色隨著搖曳的燈火顫動,她靠著禦座不言,半晌思索不通,她想起林然。

她若在,或許局勢就會清明些許。

以林然的心智,朝堂上那些自以為是的老東西豈會這般猖狂,想到此,更為煩亂,去後殿去看至微。

小孩子睡得早,眼下早就會周公去了,對於她的到來絲毫不知。

她坐在榻沿,思及過往,從與洛卿相識到成親,五六年的光陰,原以為成親後,輔助先帝攻入洛陽,到時她與洛卿成了自由身,天涯海角哪裡去不得。

落寞一笑,她順勢躺下了,凝望著榻頂,闔眸而思,腦海裡儘是洛卿的音容笑貌。

洛卿最懂她,不願成為她的負擔,就像林然般,明知自己記性變差,最後拔除秦宛在朝最後的釘子,奈何太後退位後,朝堂上沉屙畢現。

開國之後,重文輕武,大肆貶謫功臣武將,二十多年來,文臣占據朝堂大半,武將不得誌,大多離職回鄉,如葉般青黃不接。

看似平衡的朝堂,實則那股衡量早就被慢慢磨滅了,玄衣的死,必不簡單。

她闔眸半個時辰後,宮人來喚:“陛下,時辰到了。”

從軍之人,幾夜不睡也是常事,陳知意被喚醒後,瞬息就醒神,想到身旁的孩子,側身望著婢女。

帝王氣勢帶著殺氣,嚇得宮人不敢多話,俯身跪地。

陳知意斂下氣勢,直起身時,被下的孩子動了動,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喚來乳娘守著,才帶人離去。

洛陽城防皆在帝王手中,她善布防,勢如鐵桶,文臣不敢過於放肆,隻在暗地裡動些手腳。

他們極善言辭,庭對時總讓皇帝啞口無言,六王一去後,八王說不過這些儒臣,常常氣得翻眼睛。

科舉一事,是八王諫議,選取年輕良才,到時和授以官位,不難與那些老頑固周旋。

朝後,信陽將科舉一事交由八王,八王也沒有推辭,帶著一乾人等樂嗬嗬退下。

紫宸殿內涼快,陳知意依舊感覺燥熱,舉步出殿透氣,步出廊下的時候,瞧見遠處亭裡坐在台階上的人,幾步走過去,“怎地坐地上?”

“涼、舒服。”陳至微見人走近,當即站起來,一身臟汙就往皇帝身上蹭,惹得陳知意皺眉,“你倒舒服,想你娘嗎?”

“不想,我想貂。”小孩子皺皺眉頭,她好幾日沒有看見貂了,心情鬱悶。

“你娘竟然不如一隻貂。”陳知意歎氣,刮刮她的小鼻子,寵溺道:“它病了,過幾日再陪你玩。”

“幾日是幾日?乳娘前幾日就說幾日了,怎地到了阿婆這裡還是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