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2 / 2)

“你這說話倒是挺快的,朕當你不到五歲說不全話。”陳知意一笑,將孩子放下來,隨她一道坐著,道:“生病哪日會好,都是說不定的,幾日是幾日,我也不知。就像你阿娘說一年就回來,朕覺得她兩年能回來就不錯了。”

一年過去大半,也不知何日是個頭,穆涼信中提到她心思宛如稚子,記憶差到極致,幾日內的事情必然忘了。

甚至連她這個母親都忘了,至微或許都還能記得林然,林然是肯定記不得自己的孩子了。

陳至微不懂她的話,攀著她的胳膊吵鬨,“貂、貂……”

“讓乳娘帶你去看一眼,遠遠看一眼,不許走近,知道嗎?”陳知意被吵得頭疼,抱起孩子交給乳娘,吩咐幾句後,大步回紫宸殿。

國庫空虛,實難支撐突厥戰事,若將糧食都給了邊境,會引起恐慌。她想起林家糧倉,命人去清點一番,將去歲陳糧先送去邊境,解了燃眉之急,以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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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漸漸涼爽,穆槐領著林然去街坊走動。她記憶穩定下來,沒有再繼續惡化,讓穆涼稍稍放心。

林然每次出府就像出籠子的鳥兒,新奇又激動,明明逛了很多遍的街坊,卻猶如初見者一般,摸摸這個,看看那個。

每次走到酒肆前,駐足須臾,穆槐恐她又被騙,小心提醒她:“這人是騙子。”

“酒是假的?”林然好奇向酒家那裡投去眼神,她躊躇不前,恰好給了店家機會。店家從酒壇裡沽出一杯酒,遞給林然:“小姑娘,酒香醇厚,試試就知是好酒。”

這句話,穆槐聽了很多遍,當即接過酒杯飲了,在林然耳畔道:“酒香陳厚,家主莫要飲了。”

這就是所謂的騙子,林然瞪過一眼,從荷包裡掏出三文錢給店家,罵道:“騙子。”

酒家記得這番情景有些相似,就是想不起來了,他每日遇見百餘人,也記不清這事由來,轉身就去招待其他客人。

酒水入喉,極為暢快,穆槐記得夫人的吩咐,不準家主去沈家點心鋪,因此未到繡坊,就止步回府。

上了馬車後,林然玩著今日買來的木簪。簪身是桃木,散發清淡的桃香,細細研究著簪身的花紋,似是不難,她回去可以為阿涼刻一個。

指腹輕輕撫摸簪身,想著她可以再刻一涼字,眯眼一笑,就看到袖口處不打眼的涼字。

舒心一笑後,馬車忽而停了,到府上了?

她捏著簪子下車,忽而後頸一疼,眼前變成烏漆墨黑,就像黑夜一般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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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槐飲過酒,感覺小腹處躥上一股火熱,腦袋也有幾分暈眩,當即明白過來今日那碗酒有問題,行過幾裡地,腦袋暈眩後直接翻下馬背。

他一暈,當即湧出幾名勁裝武者,將馬車劫持走。

穆涼在府裡久候林然不至,過了午時未見人回來,讓人去沿著回來的路尋找。

一路找下去,找到暈倒的穆槐,當即帶回府裡。

崔大夫以針將人紮醒,瞧著他的模樣,罵道:“貪杯誤事。”

穆槐大吃一驚,當即嚇得清醒,細細回想,當即道:“夫人,是那間酒肆,我代家主飲了杯酒,就暈了過去。”

“林然總是罵騙子的那間酒肆?”穆涼驀地回神,林然來了有四五月,時常回來提起那間酒肆,設局竟有這麼多時日?

她當即果斷道:“拿著陛下禦令去找官衙,圍住那間酒肆。”

穆槐頓悟,忙領命去了。

崔大方一語中的,真的將人弄丟了,覺得自己是張烏鴉嘴,不敢去同穆涼說話,抬腳就走時,又想起那個病患,提醒道:“三日內將人找回來,找不回來,隻怕連你都不記得了。”

不說還好,一說,穆涼更加心慌,讓人去尋父親回來,暗悔自己大意,不該在這個時候讓她出門。

急躁之時,憶起沈杳,若酒肆是假的,蟄伏幾月之久,沈杳或許也是假意。眼下不可貿然行事,她讓人去盯著沈宅,免得打草驚蛇。

穆能得信匆忙回來,得知林然不知所蹤,也是當即怔忪,“此地並非洛陽城,讓官衙將城門封閉,人必然還在城門,挨家挨戶去找。”

“那父親去試試。”穆涼心中不定,眸色沉沉,總覺得此事背後極有蹊蹺,究竟是何人的布置會這般縝密,幾月來竟一絲不漏。

不知為何,再次想到長樂,秦宛不殺人也可誅心,長樂是否如此,還是說,是她錯怪長樂,此事隻是湊巧?

她想不通的時候,林然的馬車早就出了城。

馬車裡還有一人,臉色慌張,看著馬車裡昏迷不醒的人,想起陌生女子的話:“你心上的人記憶差,隻要你將人藏起來四五日,她就隻是你的人了。”

沈杳極為害怕,尤其是小東家昏迷不醒,她每隔一刻鐘就會試試她的鼻息,生怕她死在這裡。

陌生女子將事情安排得極為妥帖,甚事都準備好,將人直接塞給她,讓她帶出城幾日。

隻要幾日,小東家就會將她的姐姐忘了,不記得以前的事,甚事都會聽她的。

她喜歡小東家,喜歡她的容貌,也喜歡她的品性,見多了狡詐粗俗之人,她身上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氣質,這是從未見過的。

再者,陌生女子說過,隻需三五日,到時人醒了,她就將人送回去,小東家就會記住她,到時她們的親事就是順理成章。

至於信裡說她已娶妻的事,她是斷然不會信的,哪裡成親後會與姐姐相依為命的。

隨著馬車向前走,心在車軲轆轉動的聲音中漸漸平定,她想起那名女子給的藥,道是可以昏睡幾日,不然醒來必會吵著要去找她家阿姐。

沈杳拿出藥,看著小小的精致瓷瓶,這般的小瓷瓶價值不菲,她雖是鄉野之人,卻也懂得物價。她好奇那名陌生女子的身份,為何要這麼幫助她?

穆家姐姐氣質不俗,親近後,就知她非是鄉野出身,瞧著小東家與穆家姐姐的相貌,兩人又不像是姐妹。

若不是姐妹,穆家姐姐對小東家的關懷嗬護不是做假,這讓她摸不到底細了。

胡思亂想之際,她將藥又放入自己懷裡,藥是真是假還不知道,若有毒,豈非害了人家。她是心生愛慕,也沒有存著占為己有的心思。

馬車繼續往山野之地行去,車裡的人還是沒有醒,到了事先找到的庵堂,沈杳將人放在客房裡,擔憂那些人是不是將人打壞了。

庵堂裡就三四人,都是剪了頭發的姑子,與沈杳相熟的,見人昏迷不醒,都跟著擔憂,去山下將懂些醫術的老大夫請來。

棍子打在腦後,很容易會打壞腦子。

老大夫是個夫子,平日裡教村子裡孩子讀書,哪家病了痛了,就會喊他去看看。

他來時,天色都已經黑了,診脈後,一陣搖首:“她的脈象很複雜,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就像一團亂麻,錯綜複雜,理不清、理不清。”

沈杳慌了,抓住老大夫的手:“是不是打壞了?”

屋裡豆大的燈火昏暗不清,老大夫讓人扶起病人,看了眼腦後,瞧著頸上的淤青,道:“應該不是的,她這是舊疾,你們帶去城裡看看,明日醒不過來就危險了。”

他不敢亂開藥,平常的小風寒、身上因農活而留下的傷痛,他會治。這樣複雜的病症,顯然不是他能診治的。

老大夫拎著藥箱顫悠悠地走了,沈杳一陣心慌,顯然與那名女說得不一樣,她哭得手足無措,人若死了,她豈非害了人家的性命。

她一陣心慌,思緒紛亂間,庵堂裡姑子提醒道:“這是哪家的姑娘,趕緊請家人過來,瞧著她身上的裙裳都不差,你莫要耽擱了。”

“她說明日醒不過來,才是威脅。我守她一夜,若明日不醒,我就、就……”沈杳梨花帶雨,哭得傷心,她是真心喜歡小東家了,隻是無法想,才會被那人蠱惑罷了

她哭得更大聲了,黑夜裡山間風聲更大了些,將那陣嗚咽聲吞沒。

哭過一通後,她爬起來,打來熱水,脫去林然的鞋子,看著她身上整齊裙衫,楚楚纖腰,不足一握,臉色卻是慘白的。

她用熱水暖著小東家冰冷的手,望著她沉睡的模樣,不怕死道:“你明日不醒,我就找你阿姐,你若有怎樣,我把我的命賠你,就當給你償命了。”

“我真的的喜歡你,你不僅長好看,性子也好,看著人愛笑,我就喜歡你……”

沈杳的哭聲漸漸小了,她心中裡害怕將她整個也壓垮了,“你說你長得這麼好看,怎地就生了這麼個病,是不是天妒英才,小東家。你明日如果醒了,我就不把你送走,留在這裡待幾日,我照顧你,好不好?”

林然昏睡不知,夜間刮起了山風,沈杳將門窗都關得嚴謹,她身上這麼冷,如果吹得染風寒不好了,雖說是夏日裡,可夜間還是有些冷。

她毫無睡意,看著林然恬靜的睡顏,心裡暖暖的,知曉自己太瘋狂了。

可是她腦海裡想的隻有她,她的模樣刻在腦海了,她試圖忘記過,可是那個陌生女子來找她時,她躊躇了。

為喜歡的人孤注一擲,失敗了,也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我不會害你,你明日醒來要回穆府,我不攔著你,隻是那人好像對你有敵意,不知你哪裡得罪她了。說來也怪,她讓我帶走你,卻沒要殺你。我都不知道她做什麼,難不成她要對付的是你阿姐。”

沈杳不傻,現在緩過勁來,也覺得事情不對,那個女子怎地知曉她喜歡小東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