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瓦斯 03(1 / 2)

方尖碑 一十四洲 6105 字 6個月前

滴水聲忽然的消失可能有很多原因,或許是這裡供給有限導致的停水,或許深夜天寒,銅水管凍住了——但如果恰好趕上一個深夜的整點,事情就有些不同尋常。

他放緩呼吸,側耳聽著。也許不僅是滴水聲,仿佛屋內屋外,很多細微的響動都消失了。夜晚原本就萬籟俱寂。

鬱飛塵靠牆坐起來,拿出自己的打火機,這是個上等貨,根據重量,火油還有三分之一左右。“嘶”一聲打火聲,火光照亮了營房的一角。鬱飛塵挨個看過去營房其它人——他們呼吸均勻,都在睡著。白鬆微蹙眉頭,化學教員平躺在地,雙手在胸前交握仿佛祈禱,吃青蛙的修士則蜷在角落。

黑暗有如實質,打火機隻能照亮有限的範圍,鬱飛塵起身來到營房的另一邊——餘下三個人睡姿各異,好在身體都有微微的起伏。

睡著,活著。

他把打火機舉高一些,天花板上空無一物,從小窗往外望,能看見夜色裡建築物的輪廓。

接著,他轉向鐵門處,望向對麵——灰白的水泥牆裂開一個漆黑的巨大洞口,裡麵沒有一絲光亮,是盥洗室的門。再向外,盥洗室外的那些營房則完全被黑暗吞沒,看不清了。

按熄打火機,鬱飛塵覺得,有些事情發生了。他不是個神經質的人,從不出現幻覺。

寂靜的營房內,他忽然出聲:“有人沒睡嗎?”

回聲遍及每個角落,但那些營房裡仍然闃寂無聲。

他再次開口:“有人嗎?”

——回答他的隻有死寂。隻在三秒鐘後,白鬆似乎被他吵到了,翻了個身。

鬱飛塵的眼睛,直勾勾看著白鬆翻身過後,露出來的那片牆腳。

他拍了拍白鬆的肩膀。

這孩子睡得不算沉,肩膀被拍後,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鬱飛塵沒說話,按下打火機,把火光湊近那地方。

“我——”白鬆及時止住了一句臟話。

隻見慘灰的水泥牆麵上,有三道深色的長條形痕跡——深淺長短各不一,右上方重,到左下方越來越輕,像一筆沒蘸足顏料的畫。

鬱飛塵低聲問:“之前有嗎?”

“我不知道。”白鬆說。

頓了頓,他又道:“我沒注意,應該沒有吧。”

鬱飛塵沒說話,睡前他仔細觀察過營房的環境,沒有這種東西。

靜默裡,白鬆喘了幾口氣,忽然伸出右手,拿手指頭上去比劃。中指粗,小指細,符合牆上痕跡的特征。

“見鬼了。”白鬆泄氣一般躺回去,離牆遠了點,說:“是人手抓出來的,他們真的會善待俘虜嗎?”

就在這時,營房裡又有動靜,是那位名叫格洛德的化學教員被他們的交談弄醒了。

“發生什麼了嗎?”他問。

“沒事。”鬱飛塵伸手,手指穿過鐵門,將那個鎖住鐵門的老式鐵鎖擰了個方向,從平掛在門前變成側放。

做完後,他說,“睡吧。”

化學教員低聲禱告了幾句,和白鬆陸續睡下。鬱飛塵沒再躺下,而是用一個方便隨時起身的姿勢靠牆坐著假寐。夜晚依然死寂得像個墓地,直到大約五個小時後,一絲蒼白的天光從小窗照進來時,滴水聲重新響了起來。

鬱飛塵先看向了白鬆旁邊的牆。那道痕跡消失了,仿佛從來沒存在過。

再看鐵門——

鐵鎖就靜靜平掛在門外。

他深吸一口氣,沒管它們,開始收拾自己。

當然也沒什麼可以做的,無非是理了理頭發,然後拿那把鋒利的小刀刮掉了微微冒出頭的胡茬。

他不是個在意外表的人,但有些事情必須井井有條。

營房裡的人陸續醒來,大都睡眼惺忪,形容憔悴。修士開始晨間禱告,零星的禱詞中,能聽出來他們信奉的是一個叫做“約爾亞爾拉”的人物或神明,化學教員對著牆壁發呆,另一個大鼻子的中年男人唉聲歎氣,一位金發的壯漢在與另一個小個子男人交談。

“我媽媽上了另一輛火車,”他說,“不知道現在她怎麼樣了。”

白鬆還在睡覺。

修士冗長的禱告結束。

白鬆還在睡覺。確實,如果前半夜從淺眠中驚醒,下半夜的睡眠會變得異常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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