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30(1 / 2)

方尖碑 一十四洲 8723 字 3個月前

深淵裡會有什麼?

鬱飛塵站在邊緣往下看, 什麼都沒有。

它深不見底,比虛無更虛無,比荒誕更荒誕。沒有聲音, 沒有悲傷或喜悅。

也沒有規則和束縛。

克拉羅斯低沉的語聲如影隨形:“既然我能感覺到,那你當然也能看到了……”

“看到它之後, 就接近它。”

“忘記你身上的鎖鏈,不論是彆人施加於你, 還是你在約束自己……”

說著說著, 克拉羅斯覺得自己在挨的打好像沒有那麼痛了,或許小鬱正在按他說的做, 當然,也可能是他挨打太多,已經麻木。

死亡的力量湧動, 隱約要自虛空中成型。壓力稍減, 克拉羅斯的身體在本源力量的托舉下離地漂浮。

場內無風, 他的衣袂和早已散開的頭發卻緩緩飄蕩而起, 如在水中。守門人閉上眼, 聲音飄忽,如同死地傳來的呼喚:

“如果這鎖鏈在你靈魂中根植太深, 我可以小小地幫一下你, 對你的意誌施加一點影響……噓, 彆動……”

深淵近在眼前。

將去而未去之際,一隻無形的、虛幻的手, 輕輕搭在鬱飛塵身上。

觀眾們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能看見一直在被動挨打的克拉羅斯此刻離奇懸浮著,動作越發遲緩,臉色也愈加蒼白, 額際滲出了薄汗。

而黑國王的身體,也在那一刹那忽然變得異常飄忽朦朧,不像是現實中存在之物。

白皇後所在的席位,一道白色人影霍然站起:“他在做什麼?”

另一個白影說:“意誌層麵的強製引導。”

“以前有些遲鈍的實驗品教不會,就是這樣解決的。他學到的東西真不少啊……”

“嗯……彆忘了,其它序列都是強化力量,隻有紅心是強化意誌。紅心序列的能力一直是最珍貴的。”

“可惜,死亡率太高了……唯一留下的他還是個瘋子。”

“如果要重啟紅心序列,永晝的那位,其實是最好的研究材料——”

“噓,看他要做什麼。”

“跟我來……”

克拉羅斯看著鬱飛塵低聲說道,他聲音變得虛弱沙啞。

觀眾席上,墨菲死死看著那裡,像是想要看透克拉羅斯的意圖。

就在下一刻,克拉羅斯的身體忽然像失去所有力量一般,往後倒去。

——場中響起一聲一聽就很疼的摔倒聲。

克拉羅斯咚地一下背部著地,後腦勺也沒有幸免於難,就在眾人擔心他的腦袋會摔得更壞的時候,就見這人伸手捂著肚子,神情痛苦。

“岔、岔氣了……”

“……”

黑雨衣之一:“……讓你打架還說話。”

黑雨衣之二:“活該啊,守門人。”

黑雨衣之三:“其實我從他開口說第一句話起就開始期待這一幕了。”

智商減弱了很多以至於暫時理不清大家關係的希娜看了看克拉羅斯,小聲對阿加道:“那個人做人好像很失敗。”

“等等,小鬱這是——”

時間走過一秒。

世界刹那變化。

肉眼看不見那變化,但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的氣息,正在緩緩降臨。

阿加驀然抬頭,一手本能地握緊了白金劍柄。再看黑雨衣,無一不在那瞬間繃緊戒備。這是千萬次戰鬥磨練出的直覺,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希娜也似有所覺,遲疑地往場中看去,目光觸及鬱飛塵的時候,她身體輕輕發抖,握緊了阿加的手腕。

霎時間劍拔弩張。

隻有克拉羅斯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喚著肚子疼。

在他麵前,鬱飛塵居高臨下那裡,他看起來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停止了。

對上那半闔的、在寂靜之下暗流深湧的眼瞳,克拉羅斯叫喚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閉上眼,殷紅的唇角笑意深深,長發淩亂地散在地麵上。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張落地的紙片。

而在鬱飛塵眼裡,克拉羅斯的身體真的在變得扁平失色。不僅是他,觀眾席上的所有人,現世中的一切物,都變成一些單薄的剪影,繼而在深邃的黑暗中飄散遠去。

克拉羅斯的意誌牽引著他從深淵上空向下墜去,這和方塊四所施加的淺層控製截然不同。

他沒有反抗。

因為冥冥之中,深淵一直在呼喚著他,隻是他從未把目光投向那裡。即使看見了,也總是在邊緣停步。

就像人世間有很多規則,他不覺得有意義,但總會去遵守。

或許克拉羅斯說得對。他是被約束的。

隻是,約束或不約束,對他而言也沒有分彆。

全場屏息,看著中央的黑國王。

見他緩緩抬手,寂然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心——看著這具塵世的軀殼。

他的存在,本身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又是為何而來?

空茫的意誌裡,他終於緩慢地想起什麼。

想起那遙遠的,單薄如紙的現世裡,似乎還有未完成的使命與曾許下的誓言。

他抬頭。

那股隱約降臨在鬥獸場中的力量,忽地流動了一霎,許多人頭皮發麻,背後泛寒,仿佛自己將在旦夕之間步入徹底的毀滅,可連求生的意誌都被壓製,極致的恐懼後是徹底的空白。

直至數分鐘後,他們才能反應過來,那人根本沒有看向自己,他看向的是中央正位的君主。

鬱飛塵看見了安菲。

旁人驚懼戒備,但安菲臉上未見慍怒的神色,祂平靜地審視這一切。即使克拉羅斯的舉動並非出自祂的授意,也應當在祂允許的範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