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陽呢,純粹就是個沒主見的家夥,但其實挺單純的。”
“說起來還有溫教練,他和柴教的事兒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總歸是一些工作上的較勁兒,我既然是柴教招進來的,總要給柴教爭臉,但你要說我多敵視溫教,也不至於,乾了那麼多年主教練的工作,還是有能力,也有苦勞的。”
白一鳴困惑地看餘樂。
餘樂哈哈地笑了一嗓子:“就是我這人心大,遇事喜歡往好的方麵想,日子過得寬心比什麼都好。
白一鳴,你超棒的,今天看你的比賽,太帶勁兒了!那麼多人喜歡你,那麼多人為你歡呼,都是你過去每一天的汗水換來的,我覺得你很好,超級棒。”
餘樂說到這裡,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拐彎抹角的就是希望白一鳴開心,但總覺得自己也沒說明白,估計白一鳴聽了更迷糊。
但這個時候,白一鳴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了。”
餘樂揚眉,你知道什麼了?
白一鳴卻指著前方說:“走吧。”
這一次,白一鳴與餘樂一起進行了坡麵障礙技巧的訓練,他們一起研究“街區區域”應該怎麼滑才更帥。
餘樂說:“這裡要是能來個450度上橋,接一個災難上橋,那不是帥爆了?”
白一鳴二話不說,從上麵滑下來,果然450度災難上橋,然後從橋上摔了下來,灰頭土臉。
餘樂“哈哈哈”的笑,“不行吧?不行吧?”
白一鳴爬起來:“我覺得行!”
“那你再來。”
白一鳴一言不發,又上去再來,依舊摔了下去。
餘樂一拍手:“我看見希望了,繼續繼續。”
白一鳴揉揉屁股,蹙眉:“你不試試?”
餘樂說:“確定?我萬一成功了你怎麼辦?”
白一鳴手上的動作一頓,“嗬!”竟然冷笑了一嗓子。
唉呀媽呀!
餘樂老激動了。
這小孩可算會露出點兒情緒來了。
他抱著滑雪板,高興地滑下去,但等著臨到麵前了,又緊張了起來,心裡直打鼓。
這可是世界頂尖高手玩的招,他能行嗎?
但看著就站在旁邊的白一鳴,餘樂一咬牙,在心裡暗自盤算著距離和速度,猛地一躍,同時身體旋起。
沒有450度。
隻有270度。
但是當雙腳踩在橋上的時候,餘樂都驚呆了。
他從橋上落下,穩穩地落在雪地上,還滑出去了幾米。
將滑雪板在坡上用力一橫,餘樂回頭去看白一鳴,視線對上,都有短暫的失語,隨後餘樂大叫:“白一鳴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我可以啊!!”
白一鳴嘴角一抿,臉上一副不服氣的模樣,那眼神就像在說,270°的災難上橋,誰不會啊!
白一鳴去滑,餘樂得意洋洋叫囂:“來啊!來啊!270度,你災難上橋我算你贏!”
然後白一鳴滑了下來,在餘樂的目光中,高高跳起,依舊是不妥協的450°上橋,但這一下跳的太遠,直接跳過了整個直橋,落在地上又是一通摔。
餘樂眉飛色舞地看著爬起來的白一鳴,“270,我再來一次,我要成了,你輸。”
餘樂從上麵滑下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能力還沒到450上橋的水準,但270上橋的成功給了他無限的信心,他的感知就好像突然變得敏銳了起來,讓他在起跳前的一刻有種莫名的明悟。
他該怎麼跳,用多少力氣,又應該落在什麼位置,就好像有數據浮現在他的腦海,告訴他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跳!
身體再度旋轉。
像是飛起來一樣,在半空跳躍了很長的時間。
待得身體來到預定的位置,他的雙腳也同時落在了橋上。
和剛剛一模一樣!
重心平穩,從容落地!
餘樂舉起手臂“嗷嗚嗷嗚”地叫,向白一鳴宣告自己的力量。
白一鳴生氣了,腮幫子竟然鼓了起來,像個小孩兒一樣,轉身就往坡上去。
他要繼續跳!
他不能輸給餘樂!
還要在全方麵碾壓的情況下,贏了餘樂!
於是他滑下去,極度地控製身體,在半空中旋出漂亮的殘影,飄逸的既像一片隨風舞動的落葉,在落下去瞬間那飛躍了七八米的距離,又像從天而降的戰士,“嘭”的一聲響,滑雪板與金屬橋麵重重地碰撞在一起,發出金戈鐵鳴的聲響。
成功了!!
餘樂大叫著,撲上去擁抱白一鳴,白一鳴看著自己征服的道具,被餘樂搖晃著,第一次完全地笑開嘴角,露出了牙齒。
餘樂在他的眼裡,看見了明亮閃爍的光。
……
兩天的時間,空中技巧、坡麵障礙技巧和U型台技巧,三項比賽的成年組和未成年組的預賽全部完成。
餘樂準備下午好好休息,為明天的決賽養精蓄銳。
因而在和白一鳴分開後,他就直接下了山。
餘樂回去的時候,程文海已經回去了,在屋裡看手機看的“咯咯”笑個不停。
餘樂一看他這樣,心就放下來一半。
“怎麼樣?”一屁股坐在程文海的床邊,問道。
程文海放下手機,然後臉看著就垮了下來:“掛了尾巴,勉強進了決賽,但石河在我後麵沒能進去,空中技巧的競爭性太強,我都想轉項了。”
“自己菜還怪對手強。”餘樂開著玩笑,又認真想想,說,“那能練什麼?你的基礎訓練一直都在空中技巧方麵,你總不能練雪上技巧吧?”
沒想到程文海還認真想了想,說:“為什麼不行?可以試試啊!你都敢去滑坡麵技巧,我怎麼就不敢練雪上技巧了?”
餘樂點頭:“那你比完後和柴教聊聊吧,看看他的態度。”
“行,他是專業的,幫我分析我就聽,要是覺得我實在不是那塊料,我死磕空中技巧也行,就算達不到世界級彆,我也努力在國內爭個獎牌,都換過一次項了,還有什麼資格再挑。”
說完,安靜了一會兒,餘樂也有了點精神,問:“卓偉第幾名?”
程文海頓時眉開眼笑:“63分,我還拿74分呢,他,差遠了。”
餘樂點頭,不出所料,卓偉天賦潛力確實都差了他們一截,不然柴明歸隊的時候不會隻帶走他們三個,要不是溫喜德把他收了,他不可能留在自由式滑雪的國家隊裡。
訓練的時間這麼短,程文海可以在競爭更為激烈的空中技巧比賽裡拿到決賽名額,說明他的能力還是很優秀。
所以說啊,有對比,才有幸福感啊。
空中技巧比賽是國家隊競爭最強烈的一個項目,而且省隊也不弱,餘樂詳細問過排名,也明白了程文海的壓力。
“一哥”何宇齊今天的預賽都沒能拿到第一名,第一名被國家隊的另外一個隊員搶走了,一共9個國家隊員參加比賽,隻有六個人進了決賽。
也就是說,國家隊除了被淘汰的兩名轉項隊員以外,還有一名老隊員發揮失常。省隊竟然搶走了20個決賽名額裡的大半,這種情形讓餘樂想到了“夢之隊”,省裡的隊員也是內卷相當嚴重。
有些省隊員明明實力很強,但不進國家隊,因為他們更信賴自己現在的教練,拿著國家級運動員的級彆證書,在省裡讀書訓練,平時想不到,一旦到了比賽的時候,就全部都出現,個頂個地厲害。
自由式滑雪的空中技巧已經達到了一個人才儲備很好的程度。
這是好事。
隻是運動員要想出成績,就必須更努力。
餘樂打心裡覺得,程文海這樣一直回避競爭的心態,不好,也不對。
……
今天是比賽的第三天,經過兩天的預賽,以及昨天下午裁判會議,複檢之後,決賽的名單就徹底確定了下來。
餘樂昨天晚上就通過手機消息,拿到了接下來兩天的決賽名單。
今天11月14號
上午:
“成年組坡麵障礙技巧決賽”
其中餘樂、孫毅、周曉陽進入決賽;成年女子組,劉薇水平不夠,未能進入決賽。譚婷和另外四名國家女隊隊員進入決賽。
“未成年組空中技巧決賽”
白一鳴報名比賽,並以預賽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決賽
下午:
“成年組U型場地技巧決賽”
孫毅和譚婷分彆以第一名成績,進入該項目決賽
“未成年組坡麵障礙技巧決賽”
白一鳴未報名該項比賽;未成年男子、女子乙組,袁珂小妹妹和章曉皮猴子以優異成績進入決賽,因為比賽時間差距,始終沒有與餘樂見麵。
明天11月15號
上午:
“成年組空中技巧決賽”
何宇齊隻拿到了預賽第二名,程文海排名第20,幸運晉級;成年女子組,季星棋實力不夠,未能進入決賽
“未成年組U型場地技巧決賽”
白一鳴世界冠軍主項,毫無爭議的王者晉級;未成年男子、女子乙組,袁珂小妹妹嘗試該項目,成功以第八名進入決賽
拿到決賽名單後,不光餘樂等人在核對名單,討論不休,其他宿舍也是同樣在議論,很快就成為了國家隊內部【超話】。
從名單可以看出很多東西,哪個隊更強,哪個隊的潛力更大,以及各個項目如今的全國領軍人又都是誰。
何宇齊大師兄在自己的優勢項目上,發揮失誤,丟掉了預賽第一的名次,讓人實屬意外。
白一鳴成績始終如一,而且作為明年就會升上成年組的他,在不同程度上,給每個人都帶來了壓力。
餘樂的異軍突起也不能不讓人注意,畢竟他進入這個運動項目確實太短了,卻能夠壓下在這個項目努力五年的周曉陽一頭,比在預賽拿了冠軍的孫毅話題度還要高。
一晚上的浮躁氣氛,不同的名字從每個人的嘴裡反複被提及,餘樂這天晚上甚至睡的比平時還要晚。
他本以為隻是他們屋裡才這樣,誰知道第二天早上,去了食堂才發現,昨夜的話題到現在還在延續。
食堂裡的國家隊員都還在議論這件事。
他端著餐盤找到一張空位多的圓桌坐下,沒注意桌上都有誰,直到程文海醒了一下嗓子提醒,他才看見坐在同桌的孫毅。
他們一群人坐在一起,討論的是決賽名單的“進階版”,昨天下午裁判複檢的大大小小傳聞。
“王誌佳的分數判定高了,卡車司機抓板,左手根本沒有抓到,後來是主裁判提出來複盤,才發現問題。不過他的成績好,就算扣下來三五分,也在決賽名單裡。”
“昨天運動員宿舍區有小孩打架,聽說取消了比賽資格。”
“溫教說裁判組複盤白一鳴的U型場地,主裁判說就算按照成年組國際大賽的標準,白一鳴也有拿冠軍的實力。這小子是真厲害,要是上了成年組,咱們隊裡怕是都沒人及的上他。”
話音落下,一片安靜,不知道多少目光在孫毅的臉上繞了一圈,又快速收了回去。
孫毅很不好運的和白一鳴完全撞項。
兩個人的主項都是U型場地,兼項都是坡麵障礙技巧,而且人家白一鳴的空中技巧也很強,未成年組就有在世界上爭奪成年組獎牌的實力,各方麵都在碾壓孫毅。
孫毅的臉色不太好,筷子“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直接diss說話那人:“他什麼條件我什麼條件?這有什麼好比的,我要是從小就滑,能比他差?還有彆沒事嗶嗶這些,煩不煩。”
沒人說話,餐桌前的氣氛重新安靜了下來。
吃過早飯,天還黑著,今天上午有比賽的隊員,將會乘坐第一班車上山。
也有些去幫同伴加油的隊員,程文海、石河和劉薇、季星棋都跟著餘樂一起出發,為餘樂,還有其他隊友加油。
國家隊老隊員,和轉項過來的國家隊員,關係直到現在都不算融洽,最多是維持一個表麵的關係,再加上教練之間也有些矛盾,最終形成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小集體”。
餘樂上車的時候就看見計文澤一個人坐在了後麵。
計文澤是國家滑雪隊的老隊員,甚至算是核心人物,平日裡和最核心人物的孫毅走的很近,關係也很要好,但就因為今天早上說了幾句話,就被孫毅排擠了出來。
計文澤看見餘樂他們上來,莫名其妙的就笑了一下,一副對餘樂他們示好的模樣。
餘樂走在最前麵,看見了,便回了一個笑,但沒有往計文澤身邊坐,拉攏他的意思。
他相信現在國家隊裡的這批人,也不是故意要搞什麼小集體,這種關係無論在哪個隊裡都不會提倡。
要說脾氣相投,走的近一點,無可厚非。
但若是為了出氣,加入另外一幫人,再搞點拉踩的小動作,一旦雙方的矛盾被徹底激化,可是一件危險的事。
餘樂在京城那邊見過好幾次小集體的明槍暗箭,鬨到最後不是教練插手阻止,責令個回到省隊反省的結局,就是被媒體發現曝光,最後總局直接出手,開除也是有的。
餘樂現在身處在這樣的同隊不同派的複雜關係裡,已經很不舒服了,自然更不想攪進更複雜的環境裡。
用微笑給足禮貌,同時堅決地拒絕這種問題人物接近自己。
他從計文澤的身邊走過,坐在了他後麵。
其他人便也跟著他坐在了後麵一圈。
程文海用上推裡餘樂一下:他想乾嘛?
餘樂眨眼:想和我們聊聊。
程文海嘴一撇:聊個屁,不和他聊。
餘樂笑:我也這麼想的。
後來餘樂又問:“這次比賽的總裁判叫什麼名字來著?”
“刑世傑。”回答餘樂的是劉薇,“國際自由式滑雪裁判,在國際上還挺有名氣,去年、前年都被邀請參加自由式滑雪世錦賽擔任裁判,好像今年參加的裁判工作更多了吧。”
餘樂又問:“就是職業能力很強唄,白一鳴升上來真能直接拿成年組的世界冠軍?”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回著。
“是有競爭獎牌的實力,不是一定拿冠軍,這誰敢拍胸口保證啊。”
“白一鳴真的很厲害。”
“其他國家也很厲害,主要還是看比賽時候的發揮吧。”
餘樂想想也對,教練能夠教給運動員的很有限,更多還是要看自己的領悟能力。
白一鳴的基礎似乎從他出生那一天就被決定了,他的父親全力以赴的將他培養成了一名滑雪運動員,白一鳴也確實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待,成長成了大家期待的模樣。
但在這樣備受期待的高光路上,白一鳴不快樂,或者說他已經大到不願意呆在籠子裡,想要揮動翅膀飛向一個陌生世界的衝動。
有這樣想法的白一鳴,是危險的,餘樂不認為他能夠正麵成年組賽場的壓力,未必不會因為各種原因而影響他的比賽成績。
人和人終究不一樣。
餘樂吃著人間煙火,覬覦一杯瓊釀。
白一鳴住在天上,卻渴望品味人間繁華。
想到這裡就有點急啊。
他隱約感覺,隨著白一鳴成年的日子接近,他的轉折點也到了。
所以他就不信,白會長會感覺不出來,再這樣強壓下去,白一鳴的反彈隻會更加嚴重。
想到這裡,餘樂就沒了說笑的心思,乾脆抱著膀子往座椅上一倒,閉上眼睛想動作。
先把今天的比賽比了,白一鳴的事情以後再慢慢想。
他不說話,其他今天沒比賽的人就更不會開口,大家安靜下來,紛紛倒在椅子上,補一個“回籠覺”。
車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安靜了下來,隻能夠聽見引擎的聲響,以及車輪碾過柏油路麵的“沙沙”聲。
餘樂睜開眼,正好看見通往雪山的纜車,像是穿在一跟銀繩上的珍珠,一顆顆,一串串的,發出金色的光。
今天,有風。
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比賽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各有各的難處。
孫毅壓力也挺大的,白一鳴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