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站在宮樓上看煙花，青嵐沒覺得榮幸,隻覺得冷。
陰了一整天,還不大不小的飄了些雪粒子,北風吹著雪粒子打進衣領裡,又冰又疼。晚上寒氣更甚，街上的人很少，燈籠下風雪之下亮的白慘慘一片,行人縮著脖子抱著膀子走的飛快，沒有在街上滯留。
在半空中綻放的煙花,寂靜的長街，和麵前的萬家燈火，這是大年夜的所有景像。
初一本應該是命婦覲見王後的日子,但是璃國宮內沒有王後,這道程序就變成了走親戚。王姬的家人們會在初一進宮來給王姬和公主王子拜年。
顏老夫人帶著三個兒媳七個孫女來了淩華宮,靈姬見了母親和嫂子侄女當然很高興,可是往深了想，就有點兒高興不起來了。
問題是，沒多久，陸老夫人也帶著兒媳和最小的那個嫡孫女兒來了淩華宮。
清平公主也帶著女兒平籮郡王來了。
王姬們各自帶著娘家侄女來給她拜年了。
一撥又一撥的，把個淩華宮擠的滿滿當當，光十來歲的小姑娘就有二十來個。
這是都得到了消息。太子開了府,就該選妃了，這些人都盯著太子妃和良娣的位子呢。
靈姬看著院裡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兒，頓時覺得口裡發苦,一個頭兩個大，差點兒繃不住臉上的笑。
這不為難她麼，太子她不能娶妻啊，她娶了妻不就是坑了人家麼。
顏老夫人逼的緊，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顏家這些女孩子，即使做不了太子妃，良娣位置是一定要拿到的。
靈姬在母親逼視的目光下，緩緩低下頭，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反正就是不說話，把顏老夫人氣的哦——
再逼急了，靈姬就一推四五六——
“給太子選妃選良娣這事得王君和太子做主，我做不了主。再說了，太子說過血脈太近的表親成婚會生出傻子，惠柔幾個都是太子嫡嫡親的表姐妹，日後容易在孩子上頭栽跟頭，還是算了。顏家有小六小八跟著太子呢，三代之內不用操心了，阿娘，把惠柔她們嫁出去吧，彆來這個後宮。這宮裡，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顏家如今已經是太子的母族，何必再上竄下跳的蹦達呢。太子已經很不招王君待見了，要是和顏家牽扯的再緊一些，她就該遭到王君的忌憚了。
顏老夫人真要給女兒氣死了，也沒了說話的心思，吃了午飯就帶了兒媳孫女回了司空府。
她帶孫女們進宮其實沒跟司空說過，下午司空從宮裡回來，她才開始絮叨，抱怨靈姬使不上勁。
司空喝了一肚子冷酒，吃了一肚子冷菜，回來的時候又吸了一肚子的冷風，正不得勁呢，偏偏老妻又叨叨個沒完，心下便多了幾分煩燥。
“好了，你消停些吧，讓人給我煮一碗熱湯來。太子的事，你彆瞎摻和，他要有心，不用你著忙，他要是沒那個心思，你忙也沒用。咱們這個太子啊，有主意的很，外柔內剛，心思也深，王君都有幾分拿不住他。你那些心思，他看的比你自已都明白，這些年，除了宮中的幾個公主，你看他對哪家的小女娘親近過？他的心思就沒放在兒女情長上麵。讓老大媳婦給惠柔幾個相看人家吧，她們和太子的情份再淡薄，那也是親姑舅，有了這層身份，誰家都不敢慢怠她們。彆想著滔天富貴了，就這，頂天了。太子不可能讓顏家女兒進宮的。”
顏老夫人追著問：“他怎麼就不讓咱家女孩兒進宮？咱家是他外家，惠柔是他親表姐，進了宮，肯定會跟他很親……”
司空打斷妻子的話：“就是太親了才不能娶。我問你，如果惠柔進了太子府，日後太子妃和她都生下小王子，你說，惠柔會不會生出野心來？即便惠柔沒有野心，顏家會不會生出野心？壽王之事就是前車之鑒，太子絕對不會讓顏家女進府。如果你硬逼著他娶了惠柔，為了杜絕後患，他絕對不會讓惠柔生下孩子。王君猜忌太子，太子與顏家離心，這是你想要的麼？”
顏老夫人終於訥訥不能言，太子是顏家外甥不假，可他更是璃國的儲君。
“哎，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原想著讓惠柔幫幫她的兄弟們，小六小八已經有了前程，大郎二郎進了巡防營也算有了正經營生，另外幾個，高不成低不就的，我就是擔心他們……算了，沒本事就當個富家翁吧，太平。”
太平？怕是太平不了了。
三郎在雅香樓為了個妓子一擲千金，四郎被人慫恿著傷了一個士子，今日年會，諫史很是皮笑肉不笑了一陣子。
老子英雄兒好漢，孫子就變成了王八蛋，諫史說他顏家是有了依仗所以才有恃無恐。
這個依仗是誰，不用特意說明都知道是誰。
現在是歇朝時間，所以諫史才沒有動作，十五一過，大朝一開，言官的彈劾折子肯定要遞上去的。
首彈自己，再彈太子。
原因很簡單，顏家作為太子外家，卻縱容子弟行凶，行事奢靡，是為有恃無恐。
太子作為顏家親眷，卻沒有管束好顏家，是為失責。
顏家子拖了太子的後腿，給太子招了黑，讓太子麵上無光，這事不止在太子跟前說不過去，在王君跟前都說不過去。
這樣還想太平？想的美！
小年兒一過，就把這幾個混賬東西扔進軍營，往死裡操練，祖上積下的榮光可不是讓他們肆無忌憚揮霍的。
想到這裡，老司空嘴裡也開始泛苦，再沒了說話的興致，讓人伺候著燙了腳喝了熱湯後，便早早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