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燈，一.夜無話。
第二日才起床，還沒見管事媳婦，王熙鳳坐在榻上用早飯，一碗白玉蓮蓬粥並幾碟小鹹菜，再有兩份花樣點心。
平兒陪著一塊兒，她是通房的身份，又得王熙鳳信任，和安寧和豐兒又不一樣。
不過好在安寧不需要伺候早飯，可以自己去大廚房領早飯吃。
吃完她進屋，正瞧見王熙鳳端著粥欲喝不喝，嘴角撇著，若有所思。
安寧想了想，問：“奶奶還在頭疼林姑娘的事兒？”
王熙鳳看一眼她：“你有什麼法子不成？”
平兒也扭頭看她，悄悄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讓安寧摻和進去。
可安寧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緩緩開口說：“我倒有個想法，奶奶且聽聽，若是覺得我說得不好，奶奶就當我從來沒說過。”
“林姑娘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她的一應吃穿住行老太太必定是要過問的，就是二太太心裡有再多的想法也不會明麵上表露出來。”安寧道，“您就比著幾位姑娘的來就是了，不過林姑娘若真是來了，關係再親那也是客人，又得比姑娘們略妥當一些。”
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話：“您要是一味地順著二太太，反倒立不起來。”
王熙鳳現在最想要什麼？
她最想要的是權力，要的是不被王夫人輕易掣肘，要的是完整的管家權力，而不是當那個中間人，壞的事情全讓自己做了，好的名聲都讓王夫人擔著。
她不能太聽王夫人的話，要與之周旋，更要讓下人和老太太看出她的能耐。
“你這話說得不錯。”王熙鳳頷首，“林姑娘到底算是客人。”
她眼珠子一轉，忽然說：“不如你和你二爺一塊兒到揚州去吧？”
安寧和平兒互相對視一眼，俱是一愣。
王熙鳳就像是沒看見她們的眉眼官司似的：“昨兒你二爺和我說了，恐怕一路奔波，昭兒他們幾個伺候不好，倒央著我把你借給他使上兩三個月，你說好不好？”
安寧能說好？
她躲賈璉那個色批還來不及！
王熙鳳把茶碗又捧起來，裝模作樣喝茶：“我也不會虧待你，你跟著你二爺去一趟，回來就是正兒八經的姨奶奶。”
說完還瞧一眼平兒的臉色。
安寧立馬說：“奶奶就會跟我開玩笑，去揚州要坐好幾月的船，一船上都是男人們，我巴巴地跟去做什麼？昭兒也是往日裡常出去的老人了，不比我好使麼？”
她語速又快又急，好像生怕王熙鳳真把她借給賈璉一般。
王熙鳳噗嗤一聲笑：“行了，我不過說一說嘴罷了，叫你二爺看見你這樣子，還以為屋裡頭的丫頭們多看不上他似的。”
安寧扯扯嘴角。
“行了，你們去看看外頭那些管事媳婦們來了沒有，趁早把事兒回了，把下午空出來給二爺收拾行李。”
王熙鳳往軟枕上一靠，閉目養神。
安寧和平兒便出來。
平兒問：“才剛我給你使眼色，你怎麼還往下說？”
安寧苦笑。
她如今跟著王熙鳳來往，若是一點力都不出，往後就得泯然眾人，這倒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她打談過消息，如今府裡頭的家生子難有放出去的，一個是因為裡頭的人不願意出去。
旁的不說，至少在府裡頭每個月還有月錢銀子拿，像安寧這樣的大丫頭，一個月是一兩銀子，平兒是二兩，這還是小頭，大頭都是上頭主子平時給的打賞，金鐲子銀戒子之類的，再有就是年節下發的東西，每季換洗的兩套衣裳等等。
這些在府裡頭都是發的，到了外頭卻要自己置辦，衣食住行，有哪樣是不花錢的？又得自己想辦法掙錢。
所以大部分的丫頭都不想出府裡。
想出去的人少，倒是有大批的人擠破腦袋也要往裡頭鑽。
能被放出去的也少了，就是老太太那裡，這麼些年也隻放了一個叫珍珠的丫頭出去，就是襲人前頭的那一個，後來襲人頂了她的名字，又被派去了寶玉的屋裡。
安寧想被放出去，要麼一輩子都當是個小丫頭，掙不到幾個錢，出去艱難求生，要麼就混到前頭，得上頭主子的恩典放出去。
但這樣的恩典時間並不多，要麼是府裡頭有大事，要麼就是丫頭到年紀了。
安寧左思右想過，小丫頭那個路線是不可能了，要麼就隻能指著上麵發恩典把她放出去，紅樓夢裡麵這樣的機會不算多，元妃省親的時候算一個好機會，那時候必定要從外頭往裡填人，裡頭的也會放一批人出去。
後麵的機會就不怎麼多了，她得爭取機會。
不然她也不會給王熙鳳出主意了。
隻是看起來，鳳姐多半沒有對她完全放下心，否則不會一再試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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