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85章 85(2 / 2)

吳風把永平王推搡給另一名隨從打扮的墨羽衛:“帶去壽寧宮。”

墨羽衛應是,帶著永平王就走。

吳風一招手,過來六名墨羽衛,其中兩人上前,架起荊嬤嬤就快速往前走。

太後冷斥:“你們帶她去哪?”

無人回答,另兩名墨羽衛上前就把雲芝捆了個結結實實,也帶著走了。

太後也懶得再問,回頭看了一眼,便見壽寧宮的護衛們悉數被捆。

吳風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後,請吧,陛下在等著您。”

太後怒氣橫生,抬腳往前走:“哀家倒是要看看,他如此大逆不道,到底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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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寧宮內,陸離正拿著浣衣局那啞巴宮女寫的紙條,看了一遍,又一遍。

雖麵無表情,可眼中的殺意,顫抖的手指,起伏的胸膛,都彰顯出他此刻強烈的情緒。

從方才那宮女寫了那張紙條遞到陸離手上,他就這樣了。

林思淺秀眉緊蹙,不知發生了何事。

她等了一會兒,正想起身走過去看看,就見陸離猛地抬手,一掌拍在了身邊擺放茶具的桌子上。

檀木桌子瞬間被拍得稀碎,桌上的茶壺茶杯被震飛之後落在地上,叮叮當當碎成了渣。

一旁站著的啞巴宮女嚇地撲通跪地上,哐哐磕頭。

林思淺也嚇了一跳,她從椅子上蹦起來就跑過去,抓起陸離仍舊顫著的手,來回檢查:“傷著沒?”

陸離也不管殿內還有他人,直接伸手將林思淺抱住,臉埋在了她懷裡。

見狀,墨羽衛忙低頭,拎著那啞巴宮女退了出去。

從未見過陸離如此情緒失控,林思淺一愣,隨即抱住他的頭,一下一下摸著:“我在呢,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在呢。”

陸離雙臂緊緊箍著小姑娘柔軟的身軀,許久,許久。

等他慢慢平複下來,林思淺才柔聲問:“紙條能給我看看嗎?”

陸離從林思淺身上抬起頭來,把手裡已經攥得褶皺不堪的紙條遞到了她麵前。

林思淺接過紙條,小心展平,便見上麵寫了四個字。

“殺母取子”。

她的頭嗡的一下,瞬間明白了陸離方才為何那樣。

她和陸離一直以為,當年安妃不過是恰好和太後同一天生子,又逢難產,太後才趁機把陸離抱走。

她問過陸離打算如何處置太後,他說軟禁起來罷了,就算太後對他再苛待,但到底是把他平安養大。

可從這四個字看來,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她又氣又怒。

站在陸遠之的角度,設身處地想了一下,她頓時心疼不已。

陸遠之他,怕不是在怪他自己吧?

她伸出胳膊抱住他,學著他以前安慰她的時候,在他發頂親了親。

還不待她斟酌好說辭來安慰他,就聽外頭吳風來報,說太後來了。

陸離從林思淺懷裡抬起頭來,一雙鳳眸裹著驚濤駭浪,聲音卻平靜得如一潭古井:“帶進來。”

太後怒氣衝衝地走進來,開口便是一連聲地質問:“陸離,你是不把哀家這個母後放在眼裡了是嗎?你無緣無故綁了鈺兒作甚,你到底想做什麼?還有,哀家宮裡的人呢?”

林思淺站在陸離身邊,真想上去給太後一巴掌。

可陸離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情緒,緊緊握著她的手。

陸離盯著太後,一字一頓:“當年,你生下陸鈺,本以為後位有望,沒想到陸鈺天生有疾,你便將我從安妃那抱來,和陸鈺交換了身份。”

太後本已走到榻那坐了,聞言猛地站起來,下意識就想否認。

可看到陸離眼中毫不隱藏的殺意,她囁嚅了半天,承認了:“遠之,你都知道了?”

見陸離不說話,她便接著說:“當年安妃難產而亡,你一個繈褓中的嬰兒,若沒有母親庇佑,在這宮中怕是難活,哀家便把你抱了過來。”

“為了你和鈺兒的前程著想,哀家不得不去爭那皇後之位,不得已,才把你和鈺兒的身份換了。你看,如今你登基為帝,鈺兒也逍遙自在,豈不兩全其美。”

林思淺看著太後那故作情真意切的虛偽嘴臉,隻覺得一陣陣惡心。

這種人,害了人家母子,還要說得如此堂而皇之。

看她那樣子,怕是謊話說多了,她自己都信了吧。

她走到裝證物的籃子那裡,把那個布偶人拿出來往太後身上一丟,質問道:“你就這麼為了陛下著想的?”

太後嚇了一跳,猛地把那布偶從身上扒拉開,還拚命在身上撲拉了兩下,似是十分忌諱。

林思淺見狀,又去撿了起來,再次丟在太後身上:“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個東西,乾脆縫在你身上得了。”

太後猛地從榻上起身,把布偶抖掉:“你個小賤人,早知如此,當初你和外男私相授受之時,哀家就不該留你性命。”

說罷,抬手就想去打林思淺。

陸離一個閃身將林思淺護在身後,一抬胳膊便將太後掄過來的手擋開,甩了她一個趔趄。

一說紙條的事,林思淺就來氣,指著踉蹌了幾步才站穩的太後怒斥:“你當年換了陛下的身份,如今還想再換掉我們的孩子,你這種歹毒之人,早晚會遭報應。”

太後似乎沒料到這事也敗露了,臉色頓時一僵。

“淺淺不必和她浪費唇舌。”陸離拉著林思淺回去坐了,出聲問道:“當年,你是如何害死安妃的?”

太後神色幾變,快速權衡利弊之後,張口就否認:“我承認,我抱走你,是有私心,但我絕對沒有害安妃,不信你可以找人來問。”

林思淺氣得又想罵人。

找人來問?

當年的人,早就被太後給處理乾淨了。

要是找得到人,陸離豈會被蒙蔽了這麼多年。

要不是墨羽衛大費周章找來浣衣局那名啞巴宮女的家人,助她恢複了神智,怕是陸離到最後都不知道,安妃是被太後給害死的。

陸離也不廢話,直接朗聲吩咐:“吳風,打。”

“是。”吳風應道。

下一刻,殿外就傳來了拳腳相加的聲音,還有一個人吃痛的悶哼聲。

太後神色巨變:“他們在打誰?可是在打鈺兒?”

陸離不言不語,就那麼盯著太後。

“混賬東西,那可是你弟弟。”太後氣得手抖。

陸離仍舊沉默。

外頭的聲音越發重了起來,像是棍棒落在身體上的嗙嗙聲。

見陸離無動於衷,太後神情慌張,踉蹌著就往外跑:“鈺兒你可還好?”

可殿門從外麵緊緊關著,她拚命推也推不開。

永平王慘叫兩聲之後,朝著門內哀求:“母後,救救兒臣。”

太後轉身,看著陸離,竭斯裡底地怒吼:“你到底想怎樣?”

陸離拿過林思淺手裡的紙條丟在地上:“說說當年,你是如何‘殺母取子’的?”

太後看著陸離這副模樣,便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她越發打定主意,堅決不能說出當年真相,不然不隻是她,怕是鈺兒都得被這心機深沉的豎子給殺了。

如果蒙混過去,這豎子興許還會顧念這麼多年的手足之情,放過鈺兒。

快速思慮過後,太後便打定了主意,決定賭一把:“當年哀家抱走你是真,把你的身份和鈺兒對調也是真,但哀家絕沒有害安妃。”

陸離靜靜看著太後,不發一言。

林思淺卻暗暗著急。

外頭假裝挨打的人,壓根就不是永平王,而是陸離讓荊楊假扮的,隻為做戲給太後看。

可如今,太後竟然不顧永平王死活,執意不肯認罪。

她是猜到了外頭的人是假的,還是說,她知道說了下場一定會很慘,所以決定犧牲永平王?

陸離平靜地和太後對視了片刻,出聲吩咐道:“吳風,殺了。”

聽著那裹著無儘寒意的聲音,太後便知自己賭輸了。

這豎子是當真不在乎鈺兒的死活。

她雙腿發軟,撲通坐在了地上:“彆殺鈺兒,哀家說。”

陸離便出聲:“吳風。”

吳風應是,外頭便沒了打人的動靜。

太後靠在門上,佝僂著背,委頓成一團:“當年,我生下鈺兒,可憐鈺兒他天生六趾,若是被人知道,彆說後位,怕是都要被打入冷宮。”

“我不認命,就買通了安妃宮裡的嬤嬤,給還沒到日子的安妃下了催產藥,讓她早產。”

“把孩子悄悄換掉之後,我本是想把鈺兒留給她的,我想著,安妃心善,定能好好待鈺兒。”

“等日後我坐穩中宮,哪怕為了鈺兒,我也會善待於她。”

“可惜,她也是個命苦的,竟然失血過多,就那麼去了。”

林思淺聽得直皺眉。

這死老太婆那麼愛她自己的孩子,怎麼舍得把陸鈺留給和她關係不睦的安妃?

更何況,聽聞安妃也是個聰慧的女子,太後又怎會給自己留下禍患?

稍微一琢磨,林思淺便脫口而出:“你撒謊!”

與此同時,殿外也異口同聲傳來一句:“你撒謊!”

一聽那滿是怒意的聲音,太後猛地坐直身體,目露震驚。

吳風在外稟報:“陛下,荊嬤嬤有話要說。”

陸離出聲:“進來。”

殿門從外頭打開,荊嬤嬤邁過門檻走了進來,一進門,便矮身狠狠給了太後一個嘴巴,直接把太後抽得倒在地上。

隨後她伸手指著太後,聲音發顫:“當年,你答應過,我為你做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之後,便會在我到了年歲之時,放我出宮歸家。”

“可你卻食言了,你為了留下我,便派人不遠千裡去我家中放了一把火,燒死了我爹娘,還有我弟弟。”

“幸而我身懷六甲的弟媳那日回了娘家,才得以保全了性命,為我家留下了兩條血脈。”

太後張兩下嘴,狡辯道:“無憑無證,休想往哀家身上潑臟水。”

似是猜到她不會認賬,荊嬤嬤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擲在太後身上:“這是壽寧宮護衛的令牌,當年落在我家院中。”

隨後,她看都沒看太後一眼,徑直走到陸離和林思淺麵前,撲通跪下去:“陛下,當年,太後為了一己之利,買通安妃宮裡的嬤嬤,給她下了催產藥。

“奈何孩子就是生不出來,於是太後便命人將安妃的肚子剖開,把孩子取了出來,隨後也不診治,任由安妃失血過多慘死。”

“從頭至尾,太後就沒想過把永平王留給安妃,一直想的就是殺母取子。”

“老奴句句屬實,絕無一句虛言。”

荊嬤嬤突如其來的倒戈,讓林思淺目瞪口呆。

可當年的殘忍真相,更加讓她震驚。

她看向陸離,果然,就見他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又開始劇烈顫抖,幾番想握拳都握不上。

林思淺走過去,伸手緊緊握住陸離的手,無聲安慰。

片刻功夫,陸離便恢複了平靜。

他抬起頭來,看向太後:“當年你是怎麼害死安妃的,你便怎麼死,自己動手。否則,朕便會把你該受的罪加到陸鈺身上。”

事已至此,太後便已猜到了自己的命運。

她不想害了陸鈺,便隻能照做。

她掙紮著直起身來,哀求道:“我會去死,但能不能讓我和鈺兒好好告個彆?”

陸離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你把你做下的惡事親口告訴他,一件不落。讓他也知道,他的好母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一聽這話,太後癱坐於地,麵如死灰。

吳風指著荊嬤嬤問道:“陛下,這老婦如何處置?”

陸離牽著林思淺就往前走:“問清楚罪行,便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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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帶著林思淺回了泰和宮,進了殿內,一關上門,他便緊緊抱住林思淺:“淺淺,我隻有你了。”

林思淺扶起他的頭,就見他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這個樣子不對,林思淺心裡咯噔一下。

果然,還不等她開口詢問,陸離便顫聲說道:“淺淺,一切都怪我是不是,若是沒有我,我母親,便不會死得那般淒慘。”

一聽這話,林思淺心酸不已,瞬間濕了眼眶。

她雙臂環住陸離,緊緊地勒著他:“陸遠之,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可陸離就像魔障了,一直喃喃地重複著:“都怪我,都怪我。”

看著他那神情恍惚萬分自責的模樣,林思淺的心都要碎了,眼淚刷刷往下掉,捧著陸離的臉大聲說:“陸遠之,你給我聽好了,是太後那個壞人作惡,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你母親定然不會怪你的。”

陸離看著林思淺,重複著:“我母親不會怪我?”

林思淺重重點頭:“對,你的母親是這世上最最愛你的人,她又怎麼會怪你。”

陸離沉默了好一陣子,像是累極了一般,把下巴搭在林思淺肩上,許久未動。

他這般肮臟之人,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根本不配苟活於世。

淺淺那麼乾淨,那麼單純,不該和他一起。

他不配。

他得送她離開。

她不是一直都想要自由嘛,正好,放她走,想必她也是開心的。

可是,她那麼好。

他又舍不得。

不行,不行,他這樣的災星,配不上淺淺,還是得送她走。

林思淺不知道陸離正在天人交戰,隻覺得他抱著她的胳膊一陣緊過一陣,她都快被勒斷氣了。

但她也沒掙紮,也學著他的樣子,緊緊抱著他。

“陸遠之,等這事兒過去,還得為安妃娘娘追封個諡號,尊封她為太後,她才是你的娘親。”

“然後,我們去把安妃娘娘住過的宮殿重新修葺一番可好?”

“以後,以後我們也可以帶著我們的孩子去那裡,給安妃娘娘看看,讓孩子在那個宮殿裡玩耍,到時候我們就告訴孩子,這是你祖母生活過的地方。”

“還有啊,不是說安妃娘娘的家鄉很美嘛,我們也可以帶著孩子去看看。”

……

林思淺暢享著以後的事情,絮絮叨叨說了許久,直到嗓子都快啞了,陸離才開口:“好。”

聽到陸離終於給出回應,林思淺的眼淚又不聽話地掉了下來,她抬手悄悄擦掉。

陸離動了動頭,和林思淺蹭了蹭臉,嗓音艱澀:“淺淺,我隻有你了。”

林思淺心酸地點頭:“陸遠之,我知道,我不會離開你的,我還要給你生個孩子。”

陸離抬起頭來,和林思淺貼著額頭,似是不敢相信般確認道:“淺淺願意給我生孩子?”

見他情緒終於正常些了,林思淺心裡一塊石頭落地,重重點頭。

“陸遠之,我願意。”

“陸離,我願意。”

陸離閉眼,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用力將麵前的小姑娘抱緊在懷裡:“淺淺,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生孩子。”

他這樣的人,不配苟存於世,更不配擁有兒孫。

可是淺淺,竟然願意為他生孩子。

她說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那麼美好,他舍不得。

他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可這麼好的姑娘,他不能辜負了她,不能讓她傷心。

林思淺不知道,她的一番話,在陸離心中起到的作用。

她想著陸離那句斬釘截鐵的道謝,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小聲嘀咕了句:“還沒生呢,先不急著謝。”

林思淺就那麼抱著陸遠之,帶著他走到榻上坐了,抓住他兩隻手,看著他的眼睛,開口說道:“陸遠之,其實我不是林念瑾,我叫林思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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