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2 / 2)

在這一點上,蓁蓁、書芳與她不謀而合。

成舟之事不是小事,哪怕已經將最有可能的一條後路鋪好了,蓁蓁還是放心不下——或者說也想爭一把。

但她又十分清楚,她想要的那個爭一把的結果在如今的時局形勢下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這天下容得下一個擅治水的才女,朝堂卻容不下一個會治水、要往河道要務裡走的女官員。

她不甘心,又無可奈何。

舒窈被授職,才叫她多少看到一點希望。

收到了蓁蓁的消息,書芳很快開始安排行事,做前期鋪墊。

宮人女子大多崇神拜佛,希冀佛祖庇佑賜予幾分運氣。

書芳不信佛。

或許是從小在敏若身邊耳濡目染的緣故,又或是小時候在佛前磕了那麼多頭也沒救回親娘的命的緣故。

她習慣了將路鋪得順暢坦蕩,局也布置得儘善儘美,不留需要寄托於運氣的空間。

站在做為母親的角度,她願意促成胤禮娶靳成舟,因為娶了靳成舟,胤禮便不必進軍營,哪怕河道事務也不是胤禮所感興趣的,但至少遠離京城,他可以擁有部分自由以及自己做選擇的機會。

從一個女子本身的角度來講,她由衷盼望蓁蓁布置的後手永遠也用不上。但在這種美好的期望注定不能成的情況下,她需要考慮的,就是怎麼把這條後路鋪得更坦蕩順暢。

於是日子愈近,蓁蓁和書芳暗地裡也都忙了起來。

敏若靜靜地等著結果,她今年耐著心等了場結果,第一場美滿如意,第二場和第場想來也不會讓她失望。

十月初,文會舉行成功順利落幕的消息被快馬加鞭送回京中,聞文會論經第二日,黃宗羲弟子親至,贈老人家病中所書四字贈瑞初——芒寒色正。

原指星光清冷色純正,借之喻人,則是讚美稱頌人的品行高潔正直。

以老先生在江南的名聲與在文壇的影響力,這四字落在瑞初身上,幾乎是就給瑞初蓋了個品行高潔的章,任何人想要攻訐她,都要掂量掂量這四個字的分量。

敏若的第一反應是:謝選這幾年沒白乾。

沒白千裡迢迢把他送過去。

第二個反應是,第二場的好結果,她等來了。

康熙已經喜得直拍大腿,雖然這兩年瑞初和虞雲在江南經營得確實不錯,但他也沒想到能一步到位到這種程度,而瑞初附信送來的折子,則已明晃晃地寫上了,固倫成翼公主臣嘉會謹奏。

一封公務折而非談論家事,明晃晃地落上了公主的封號、名字。

夫妻聯奏,公主尊於額駙似乎理所應當。

有些人隱隱覺著不對,又無話可說。

如此關頭,站出來指摘公主行為逾矩嗎?若是在公事上的逾矩,那七公主這些年也不知逾矩過多少回了。反正天下都是人家的,究竟是公事還是家務事,全憑人家阿瑪一張嘴說得算。

是在尊卑上的逾矩嗎?那更不成道理了,今天額駙敢壓公主一頭,豈不是明晃晃將皇室尊嚴踩了下去?

誰敢開這個頭?誰敢將男女尊卑往公主和額駙身上套?

那就隻論品級地位吧,固倫公主壓江寧織造一頭,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前朝的大人們自己把自己給勸通了,然後開始在乾清宮就瑞初虞雲所奏之事議論——瑞初提出了在江寧修建藏書樓,廣收書籍的設想。

此舉對康熙而言自然有利,頭一件便是能大興文名,滿清需要這份文名、需要天下讀書人的稱頌認同。

而對康熙本人來講,皇帝在位期間,修建出一座規模宏大海納百川的藏書樓來,也無疑是又一份功名流傳千古的誘惑。

但在此同時,想要修建一座規模宏大的藏書樓,所費不少,近年朝廷財政並不十分寬裕,康熙還要掂量掂量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做。

朝中的大人們比他還糾結,為了這件事在禦前爭得口水飛濺。

而宮裡的大財主敏若則淡定地叫蘭杜要了一份留玉齡近兩年賬目來,粗粗一看,淡定表示:“瑞初兜裡闊著呢,現在是想磨朝中的態度,也想刮一刮江南鹽商和官員們身上的油水。”

沒準還盯上了江南的漕運、鹽政官員,打算搞點事。

“清道夫”已經遊進了江南,享受了兩年的風平浪靜,如今她站穩腳跟,也不知煊赫豪富、高坐衙門的大人們做沒做好經受狂風驟雨的準備。

蘭杜憂心忡忡道:“公主雖每歲收入不菲,可花銷也大,光是各地的慈幼堂,每年便要支出一筆不小的開支……”

“那不是還有她娘我嗎?”敏若道:“錢嘛,孩子沒有,娘還沒有?”

蘭杜這才稍微止了憂心——敏若這句話絕不是誇耀,她賺錢的地方多、花錢的地方少,哪怕每年流水一般的銀子拿出去做善事,也還是剩下許多堆積在庫房裡。

要修藏書樓,哪怕瑞初對外弄不到錢,從敏若這拿個花費大頭還是不難的。

其實修樓本身並不費什麼錢,哪怕瑞初的計劃是不走丁役,雇請當地民夫做工,也花不出個大頭。

真正難為人的是如何收集藏書,一在廣、二在精,江南之地文風盛行,藏書閣樓林立,打著公主主持修建的大旗,這座藏書樓就不能平平無奇,必須出挑到令人驚歎。

想要做到那個地步,才是真正困難的。

人家樓中珍藏的是家中舊傳幾百年、上千年的古書典籍,這邊若所存書籍儘是當朝刊印之本,那可不太體麵,如何能夠得意出挑?

瑞初本不是好爭風比較之人,但她修建這座藏書樓的目的本身並不在單純的藏書與積蓄文名,她要儘最大努力擴大這座藏書樓的影像力,就需要有些鎮得住場子的古籍孤本。

敏若想了想,道:“瑞初那邊應該也早留意著了,我這邊,你將宮裡那兩箱子整理一番,再叫蘭齊將宮外那些整理出名錄來,儘快組織人手謄抄。謄抄的要細致,可是我要留著壓棺材板的。養孩子養一回,老底都搭出去了。”

她這話這一聽好似抱怨,但細看她輕鬆安適的眉眼便知不過是一句玩笑,蘭杜道:“咱們公主孝順著呢,走到哪裡都惦記著您,您是最有兒女晚輩福的了。隻是年輕的晚輩後生,哪有不需要家裡幫扶的?”

敏若斜她一眼,道:“有時我都懷疑瑞初和安兒他們是怎麼收買了你,他們才和你認識多少年、咱們兩個認識多少年了?”

蘭杜輕笑道:“若非是您的骨血,奴才何必如此上心?您這醋呷得忒沒理了。”

“行了,忙吧。”敏若道:“下午蓁蓁大概會入宮。屆時我若午睡沒醒,給她煮前天開的那封普洱,不要來喊我。”

蘭杜笑道:“溫憲公主哪敢擾您午睡啊——奴才就囑咐烏希哈做五公主喜歡的紅豆酥餅和花生乳酪,保準不叫公主寂寞。”

“好啊蘭杜,你現在誰都打趣。”敏若道:“我心裡倒是平衡一些了。”

蘭芳在一邊忍笑,到底沒忍住,蘭杜悄悄瞪她一眼,蘭芳立刻換了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看著敏若,其變臉速度,不去搞藝術真是可惜了。

敏若呷了口茶,從一邊抓了把葵花籽在手裡,蘭芳的表情更委屈了,但她水平到底沒有敏若高深,沒一會便憋不住了,揉揉臉道:“主子您賞賞臉,配合奴才一把唄。”

敏若白了蘭芳一眼,蘭杜歎一口氣,臉上似乎寫滿了無奈,問蘭芳:“閣下今年芳齡幾何啊?”

蘭芳不吭聲了,敏若忍不住笑出聲來,人說了一會話,蘭杜蘭芳各自去忙,敏若則轉身午睡去了。

這個季節不午睡,豈不辜負了外麵的寒風凜冽和殿內溫暖的火炕?

下午蓁蓁果然入宮,被安排在前殿吃點心喝乳酪,等了也沒多久,殿裡的西洋鐘一響,她看一眼就知道敏若午睡起身的時候到了,果然不多時,便聽外麵逐漸有了聲音。

蓁蓁起身等待迎接,見敏若麵色紅潤神態悠閒徐徐而來,笑道:“我自然算過得瀟灑悠閒的,卻還是遠不及娘娘您。”

“你若立刻能將手上的事甩開不乾,也能悠閒起來。”敏若道:“來多久了?”

“一刻鐘,趕著太陽好進來的,再說,我這個時候進來,蘭杜姑姑還不得安排我兩樣好吃的?”蓁蓁笑嘻嘻道。

待敏若落座分茶,蓁蓁才正經起來,亦坐下,先是道:“瑞初早兩年也托我留意古籍孤本,我那邊也攢了不少,想著您回頭若是往南邊送東西,蹭您的車隊,一同送去,好省些事。”

敏若點點頭,“回頭你將東西送到莊子上就是了。”

然後蓁蓁才說起近日朝中之事,半帶諷笑半是感慨地道:“我算是知道,您當年所言‘底線都是用腳踩出來的’是何意了。瑞初行事步步看似溫和其實都踩在他們的所謂‘底線’上,他們還不是一退再退,到如今,愈發連駁斥反對瑞初的本錢都沒有了。”

“那你呢?”敏若看向蓁蓁,目光平和,似乎隻是日常閒語,然而其中寧靜並不止代表溫和,還有堅定不卑,“做好順著這兩股東風打一場硬仗的準備了嗎?”

蓁蓁深吸一口氣,旋即徐徐吐出,堅定道:“我已準備了年。”

見蓁蓁如此,敏若方緩緩一笑:她的第個好結果,要到來了。

敏若從來堅信,她們會一贏到底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