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1 / 2)

在舒窈的“死纏爛打”之下,安兒還是沒能抗住,答應了讓芽芽跟著舒窈學學習——主要是芽芽裡通外敵,與舒窈“裡通外合”,再加上潔芳意誌不堅早早投敵,安兒一個人怎麼也看不住人的炮火。

對潔芳和芽芽是有理沒處講,跟舒窈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眼看女兒是被人拐去了,安兒連續數日幽幽怨怨地往禦前一待,叫康熙看得鬨心。

康熙將折子一撂,無甚好氣地道:“你在這立著做柱子?有本事去舒窈那搶人去。”

在這站著礙眼得很。

安兒嘟囔道:“兒子那不是吵不過她嗎?”

康熙氣笑了,“你打量著朕不會罵你?”

安兒衝他討好一笑,“皇父仁愛!”

康熙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擺擺手道:“木已成舟,你在朕這生磨也是無用,且去吧!”

他看著安兒那副“怨父”的模樣,半是無奈半是不忍,到底道:“先前你也說了,你家大格格身子不好,不打算為她謀婚配了。即使如此,叫她隨著舒窈有些事情做,能有個立身的本領,也未必是件壞事。為人父者,縱有要庇佑女兒一世的責任,但你捫心自問,就真能庇佑她一生嗎?”

安兒與瑞初眉眼都生得極像敏若,康熙本來隻是想按住安兒,沒走多少心,但說起這話,看著安兒的眉目,心中忽有些複雜情感,歎道:“譬如你妹妹,朕其實又怎舍得叫她長久在外?前兩年朕還想召她回來在身邊兩年,承歡膝下享天倫之樂,可如今,朕倒覺著,她在外能有些建樹,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哪怕有一日新帝登基,無論新帝與這個姊妹關係好壞,憑瑞初如今的聲譽,隻要安分守常,自有一世尊貴安樂。

人人都說天子萬萬歲,說他與天同壽、福祚綿長,他也不願承認自己已經老邁,承認自己身體已經開始衰弱,可他就是再不願承認,又能怎樣呢?

康熙端著茶碗的那隻手忽然一顫,安兒剛剛要動,又聽康熙一陣劇烈的咳嗽,那隻茶碗被順勢重重撂在禦案上。

安兒忙道:“快端溫水來!皇父——”

康熙咳了一陣,擺擺手,示意扶著他給他順氣的安兒停手,眉頭緊皺著,深吸了一口氣,離得很近的安兒能清楚地聽到他急促劇烈的喘息聲。

這是因為一陣強咳導致的——即便他的咳嗽原本是假的。

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各種病症,咳嗽也是日常症狀之一,當他咳嗽出來開始,他就已經無法控製了。

安兒眉心微蹙,稍退了兩步,接過梁九功捧進來的茶碗奉給康熙,低聲道:“額娘那似乎有幾個不錯的潤肺食療方子,佟佳額娘用了幾年,肺疾大有好轉,皇父不妨叫禦醫瞧瞧,若是堪用,便燉來用用。”

康熙本來眉心緊皺麵色微沉,聞此,卻低低笑了一聲。

聽到他的笑聲,安兒忙喚:“汗阿瑪?”

“你且去吧。”康熙擺了擺手,道:“今日進宮來見過你額娘了嗎?”

安兒知道這是打發他走的意思,不再在此糾結,應了一聲,道:“兒子知道。”頓了一頓,又道:“請汗阿瑪千萬保重身體。”

康熙瞥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懇切真摯,方才眉目微舒,稍感熨帖,點點頭,擺擺手不再言語。

安兒將茶碗接過放到康熙手邊,方低身退下。

時下天氣稍微轉涼,但永壽宮內還沒升炭盆。敏若摟著湯婆子歪在炕上翻書,聽腳步聲知道是他進來也沒抬眼,隻問:“被踢出來了?”

言語間門帶著淡淡的笑意,安兒眉目不禁微舒,笑道:“額娘神機妙算。”

敏若終於舍得從書裡抬起頭,白了他一眼。安兒見踏雪窩在她懷裡睡著,聲音不禁又輕了兩分,問:“踏雪今日可好些了?”

敏若垂下眼簾看著伏在自己懷裡的小東西,輕輕摸摸它柔軟的毛,沒言語。

安兒沉默一瞬,輕聲道:“兒子倒是知道京中有幾個不錯的獸科醫生……”

“罷了吧。旁的事能求能算,生死還強求得了嗎?”敏若眉目溫和,口吻亦十分平和,眼中有不舍,卻又帶著幾分輕笑,令人觀之便心神平靜。

安兒不禁抿唇,低聲道:“兒子知道,隻是怕您傷心。”

“人活在這世上,哪有不傷心的。早幾年,宮裡的獸醫便說它已經開始衰老,身體衰弱,能有這幾年的時光,我已經很滿足了。”敏若輕輕順著睡得有些不安穩的踏雪背毛以安撫,一麵對安兒道:“有些事,拿捏好分寸,適可而止。”

安兒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點頭笑著應道:“額娘放心,我心裡有數。”

這幾日的表現已經足夠讓康熙認定這次的事是一次巧合,杜絕了後期康熙可能會懷疑他們早有預謀、聯手算計的可能。

敏若說得不錯,適可而止,若是繼續折騰下去,隻怕過猶不及,反而令康熙真正不滿,認為他“不識大體”。

他在康熙麵前做了那些年“混賬兒子”,自然掌控得了其中分寸。

敏若也清楚安兒的水準,當下不再多言,而是隨口問:“芽芽這幾日跟著舒窈怎麼樣?”

安兒長歎一聲,這回帶著幾分真情實意的幽怨,“樂不思蜀。”

簡簡單單四個字,說儘多少心酸。

敏若一下沒憋住笑,安兒道:“額娘!”

正逢蘭杜提壺進來換茶水,聞聲笑吟吟道:“咱們大格格難得有個喜歡的事情,王爺您就不要攔她了。”

安兒歎道:“潔芳是這樣說,姑姑您也是這樣說,我瞧著就那麼不通情理嗎??”

蘭杜是看著他長大的,自然不會因他這話而慌亂,一麵換茶一麵鎮定笑道:“您是通情理的,就這委屈勁兒啊,我在外頭都聞到了。”

得,進來給他額娘撐腰的。

安兒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點頭哈腰地把還有活沒乾完的蘭杜送出去了,回來與敏若抱怨道:“這一大家子人,就我勢單力薄。”

敏若揚眉道:“你若能把他們都拉攏了去,也是你的本事。”

安兒捫心自問,他有那本事嗎?沒有。

見他訕訕坐下,敏若忍住一聲笑——孩子大了,還是得給他留點臉麵的。

新換的茶倒入杯中觸手滾燙,敏若的湯婆子被踏雪占了,她便倒了杯茶暖手,一邊翻書,一邊閒聊似的問:“從乾清宮來蔫頭巴腦的,怎麼了?”

安兒知道他的情緒有半點不對都瞞不過敏若,也沒想著瞞過。這會敏若問,他便坦然說,一邊剝著栗子,一邊道:“我今兒在禦前,看到皇父身體似乎不如以往許多,端著茶碗時手就發顫,看折子也隻是看著,不抬筆做朱批了。咳嗽之後喘得也很厲害。”

這些敏若心裡都有數,見他神情似是悵然,心中無聲一歎,道:“這也都是常事。有禦醫們精心照料著,你汗阿瑪身子還不算極差的。”

安兒抿抿唇,低聲道:“從前總想著總有一日要帶您走,卻不敢想,要想帶您走,前提便是……今兒忽然見到他的病症了,也覺著心裡慌得很。”

雖然因為母家顯赫,他早早嘗到了被君父忌憚甚至刻意養廢的滋味,但無論康熙為父怎樣,對他們這些兒子到底也是有過一些溫情關愛的。何況,便是演出來的父子情,演的時間門長了,也總有兩分真。

安兒低聲道:“那病症,究竟怎樣了?”

這世上隻怕沒人比敏若更清楚康熙的身體眼下如何、將來會如何了。

敏若注視著兒子,溫聲道:“眼下還不是極嚴重,大有幾年好時光的。你且安心。”

“兒……兒子不孝。”安兒閉上眼,手裡的栗子終究是剝不下去了,他走到這邊,也不嫌棄,直接坐在腳踏上,頭靠在敏若腿上,聲音低低的。

敏若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輕撫他的頭,笑道:“你若是隻為了額娘的自在,就盼著……那額娘才要傷心呢。無論怎樣,他是你的父親,待你也算有過溫情,也算關照、護過你,他身子不好,你傷心、擔憂都是應該的。”

安兒頭在敏若腿上蹭了蹭,看著好大個人了,其實撒起嬌來功力不比弘杳弱。

敏若又是嫌棄又是憐愛——大抵天下的老母親看著自家十多歲的崽子撒嬌都是這個心情吧。

她隻能安慰自己,這說明她家崽在她這確實沒缺過愛。

“這段日子太後身子不大好,等會你出宮前,去向她老人家請個安。”敏若道。

太後與她關係不錯,對安兒和瑞初雖不算偏愛,但也儘了一位祖母的本分,見麵慈和、不見時惦記。如今她身子不好,瑞初不在京中,安兒時常過去看看是應該的。

安兒忙答應著,又道:“改日我再帶芽芽和開耀一起進來給太後請安。”

“你心裡有數就好。”

對這位太後的生卒年,敏若就不如對康熙的清楚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