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金蘭 2(1 / 2)

突然,那人退了一步,卻後背撞上東西擋住了退路,那人倉惶回頭,隻見公儀蕭正站在他身後。

公儀蕭不解道:“沈前輩?為何忽然要後退?”

沈清秋沒回答。洛冰河已悠悠走來,“師尊?”聲音低且柔。

沈清秋緩緩轉過頭,看著他。

洛冰河曾試想過無數次,跟這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午夜夢回時的身影再相見時的場景,並非沒有預料過這樣的突然,隻是真正見到,他才知道他堆疊了三年的話語竟不知該先說出哪句。一時間清靜峰、絕地穀、無間深淵輪流閃過他的腦子,一腔起伏洶湧萬千複雜的情緒卻隻化作了低低一聲輕語:“果真是師尊。”

沈清秋捏著扇骨的右手青筋隱現,左手一掀衣擺,終是踏上了二樓。

這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終於站在了麵前,三年的歲月在他身上沉澱出了刻骨的痕跡,倒是沒有在師尊身上留下丁點。

三年前絕地穀中,自己與師尊平高,而如今已高出他一個頭了。師尊沒有什麼變化,依舊端和風雅,卻憑空升起一縷清風,撩動了他三年未起波瀾的心弦。

沈清秋鎮定自若,隻是喉嚨略有艱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洛冰河微微一笑,不置一語。身後一眾幻花宮弟子卻突然呼啦一下堵了上來,個個眼神不善,滿是敵意,有的已經亮出了兵器。

公儀蕭見氣氛不對,插到中間,低聲斥道:“把劍收起來,成何體統!”

眾人有所收斂,拔了劍的都不情不願插回鞘中,但對沈清秋的敵意卻沒下去幾分。

雙方僵立一陣,忽然旁邊走出來一名鵝黃色衫子的娟秀少女,秦婉約垂淚道:“你們現在還有心思這樣,洛師兄他……洛師兄他都被那奸人害了,就不能先想想法子麼!”

沈清秋目光掃過洛冰河的手腕,脫口道:“你被傳染了?”

聞言,洛冰河看了他一眼,目光閃動,搖頭誠懇道:“不礙事,大家沒事就好。”

幻花宮眾弟子見他無私又體貼的樣子,想到這樣美好的人竟然被人所害,還對加害者仍然溫言相向,不禁對沈清秋怨氣更起,陰陽怪氣道

:“洛師兄染上這瘟疫了,沈前輩心裡估計高興極了吧?”

公儀蕭見沈清秋皺起眉頭,十分尷尬,回頭斥責道:“都給我住口!”

沈清秋一臉淡漠,隻略略垂下了手,長袖滑下來。

小麻子挨了訓,悻悻然閉嘴,卻仍一臉不服氣。秦婉約淒然道:“都是我們不好,剛才要不是為了保護我們,洛師兄你也不會……”幻花宮一派哀慟欲絕的氣氛,洛冰河卻無動於衷,仿佛說的不是自己,隻默默注視著沈清秋。

沈清秋麵色冷淡,目不斜視徑直走到角落裡那具屍體前,拔出修雅,嗤嗤幾下,黑布劃為碎片,露出裡麵的身體,他道:“是撒種人。”

聞言,幻花宮眾人一派神情不屑,隻有秦婉約還算客客氣氣道:“原來前輩也知道撒種人這傷天害理的魔物,洛師兄早就猜到了,剛才,他已經對我們詳細告知了撒種人相關。”說完,四周一片幻花宮弟子又一齊用傾慕憧憬的目光仰視洛冰河。

洛冰河抬眸望向沈清秋,柔聲道:“我所知事物,都是師尊教的。”說話間目光柔和,臉龐仿佛帶著光。

沈清秋實在沒辦法再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待下去了,直言道:“既然如此,這具屍體可否借來一觀。木師弟說不定會有所發現,也好儘早研製出抵禦疫情的方法。”

洛冰河點頭道:“一切聽師尊的,隨後弟子就將屍身送到。”

聽聞這話,沈清秋抽身拂袖,說走就走,幾下就出了廢樓。公儀蕭看著沈清秋的背影,洛冰河明明在幻花宮,自己卻不告訴他,心下愧疚非常,追了出去。

來人都走了,秦婉約一眾又圍上來七嘴八舌的擔憂洛冰河的受染,洛冰河雖溫言安撫他們,眼睛裡卻沒什麼溫度,望著一樓破敗的大門,腦子裡隻有一前一後離開的兩個身影。

內心狂躁的情緒翻湧起來,他不言不語直接從二樓飛身跳下去,一出大門,兩個人親密站在一起的畫麵就直直撞進他眼裡,公儀蕭揣揣解釋的樣子,沈清秋溫和慈愛的樣子,白衣青衫挨近的樣子,都像極了清靜峰的過去。

洛冰河心裡忽地騰騰妒火直燒,眼睛卻越發森冷。

眾人又回到樓裡,洛冰河把自己關在一個還算

乾淨的房間裡平複情緒。

其實,這次再見師尊,他是很高興的。師尊並沒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樣再抽出修雅,清理門戶。他沒有一臉怒容,他跟他說話了,這真的已經比預想的好太多了。

這麼想著,他低低笑出來,他或許還是有機會的,師尊大約還是……念著點師徒情誼的吧……

他看向窗外,夜已經深了。他想,若是師尊已經睡下,他便看一眼就走,若是師尊還沒睡,他便……他便告訴他,自己心裡隻有清靜峰,希望師尊不要逐他出師門,仍舊認他為弟子……

金字兵器鋪規模很大,在最寬闊的主乾道上連占了四個店麵,全部打通連作一起。

他靠在陰影裡,不遠處兵器鋪鬥大的招牌明滅在黑夜裡。閉上眼睛,四周聲音潮水似的湧來,再細微的聲音都絲絲縷縷入了他的耳朵。

兵器鋪很熱鬨,地窖裡一乾粗壯的男聲“嗷嗷”亂叫,夾雜著木清芳低聲的安撫和擺弄刀針瓶罐的聲響,無塵大師在一旁輕聲念佛。大堂裡,楊一玄正研究對打的招式。

他微微轉頭,神情專注。片刻後,睜開眼睛。

二樓一間房裡透出微弱的燭火。

走廊無燈,洛冰河站在黑暗裡,輕輕深呼吸兩口氣,才抬起手敲了兩下門,不輕不重。

本以為過一會兒才會有回應,誰知幾乎是下一秒就聽到師尊難掩喜悅的聲音:“柳師弟?等你大半夜了,快進來。”

寒氣瞬間凍結到眼底。

猛地掀開房門,就見師尊錯愕地看著自己,像是沒意料到來的是他。

洛冰河微翹唇角,眸中卻有寒潭千尺,他彎彎眯起眼:“師尊,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