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水牢(2 / 2)

聞言,沈清秋坐回打坐的姿勢,抬眼淡淡與洛冰河對視。兩人沉默一陣,他忽然道:“你要是想對我做什麼,也不急於一時。待到四派聯審結束之後,我身敗名裂,一切再無轉圜餘地,那時候你再清算總賬,豈不痛快?”

洛冰河眼神暗了暗,緩緩道:“師尊為什麼這麼確定,聯審會被判有罪?”

沈清秋:“這得問你不是嗎?”

忽地一抹痛色劃過,洛冰河重複道:“問我?”

他冷笑一聲:“又是我。”

內心陡然暴躁起來,他麵色陰鬱,負手來回踱了好幾圈,可失望憤怒還是如岩漿一樣噴出來,灼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痛,他猛地回頭,厲聲道:“敢問師尊,是不是天底下所有魔族殺人放火、為非作歹,這些罪孽,都要算在我頭上?”

見沈清秋不答,他慢慢攥緊拳頭:“從前分明那般信任於我,如今卻又處處懷疑我居心叵測。界族之彆,當真這麼重要,能讓你對一個人的態度徹頭徹尾轉變?”

沈清秋道:“既然如此,我也有話要問你。”

“弟子恭聽。”

“同化幻花宮,你可以否認居心叵測,那麼究竟居心何在?”

洛冰河一怔,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話來。

沈清秋道:“答不出來

?”

“師尊總歸是不信任我的。答與不答,有何區彆。”洛冰河低下頭,昏暗的地牢中,水色共火光顫動,叫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半晌,他忽道:“我希望師尊真心實意回答我一句話。”抿了抿唇,他生硬道:“隻一句。”

沈清秋道:“講。”

洛冰河輕吸一口氣,呼吸顫了顫。他低聲道:“可有後悔?”

沈清秋目不斜視,沒有說話。

洛冰河等不到回答,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自嘲道:“明知答案,還問師尊這個問題,我也是夠蠢。”

沈清秋乾脆閉上眼睛,盤足靜坐,一副不願再說話的樣子。

洛冰河看著他,“師尊你總是少言寡語,以前對著我還能多說幾句,如今也不肯了。”

頓了頓,語氣陡然一變,他獰笑道:“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話音剛落,沈清秋驀地睜開了眼睛。

洛冰河慢條斯理道:“脾臟、腎臟、心肝、肺腑。”

沈清秋麵顯痛苦,不由自主彎下了腰,冷汗順著下巴上未乾的水珠滴落。

洛冰河溫聲道:“師尊,你想讓它在哪裡下口?”

沈清秋冷汗滴滴成線,臉色蒼白,卻仍固執地一語不發。

洛冰河冷笑:“既不想看我,也不和我說話,是嫌汙濁麼?”說著,他倏地上前一步,“既然如此,偏不如你的意。”伸手便去抓沈清秋肩部。

沈清秋立即錯身一閃,洛冰河抓了個空,隻抓到一片衣料,登時嗤啦一聲,原本就被小宮主鞭風刮得七零八落的衣服直接大半都從肩膀上撕裂下來。

斷口整整齊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春光。

兩人雙雙當場愣住,石化原地。

洛冰河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滿眼都是滴著水的頭發黏著白皙的皮膚,細如紅線的捆仙索勒出的道道淺色紅痕。

像是被烙鐵燙了,他猛地甩手轉身。

在沈清秋身體裡蠢蠢欲動的血蠱也登時作了鳥獸散。

洛冰河背對沈清秋僵硬地站了會兒,四肢都不知道怎麼擺了。忽然想到水牢陰冷,且師尊這幅樣子不能被旁人看到,他飛快地脫下外袍,往後一扔。

外衣兜頭罩在沈清秋頭上。

洛冰河努力平複心緒,卻聽身後傳來衣

料委地的聲音。回頭一看,外袍墜地,沈清秋還在把衣服往外推。

墨袍質地柔軟細膩,銀色光暈順著極細的流線型暗紋流過,映射進洛冰河瞳孔裡,點出滔天火光。他手背青筋疾突,指節僵硬地屈伸幾下,猛地發泄一般打出幾記暴擊。

幾發打在湖麵上,遠遠炸起巨大水花。幾發落在溶洞壁上,直接爆出好幾個大坑,石塊滾滾墜下,火把受震,落入湖中,居然不熄,漂在水麵上繼續熊熊燃燒,火光映得洛冰河臉色忽明忽暗,鬼氣衝天。

他緩緩收手,道:“差點忘了,魔族沾手的東西,師尊定是不喜。”

一轉身,見沈清秋仍是一臉淡漠,仿佛自己做什麼都與他無關,氣血又忽地上頭,他咬牙道:“.…..我倒要親眼看看,一個月後,你怎麼身敗名裂!”

擲下這一句,他猛地拂袖而去,離開溶洞時狠狠一掌劈在機關上,震得整個洞穴都抖了抖。機關轟轟作響,石台上空一圈被小宮主暫時停住的水簾又重新飛流直下,把他又愛又恨的那個人密不透風遮了起來。

洛冰河走出水牢,腳步沉沉壓在地上,對守牢弟子撂下一句“除了我誰也不準進來”就走了,麵色鐵青得讓眾多守牢弟子皆是一震,不敢置信。

洛冰河回到殿裡,抓住東西就往地上砸,金貴的杯盞瓶屏被他摔得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引出好大的動靜,驚地不少弟子在門外敲門詢問。

他努力壓抑道:“我沒事,你們回去吧。”眾人才散了。

他坐在床邊,低埋著頭,手指深深插進頭發。半晌,喘出的氣裡竟然露出了一兩聲極細的哭腔。

夢魔氣道:“憋不憋屈啊,啊?我都替你憋屈!我要是你,管他三七二十一,喜歡就上!不行就硬上!到哪都鎖著,他還能死了飛了?”

頓了頓,夢魔又歎口氣:“自從遇到沈清秋,你的情緒就極度不穩。小心點,它已經開始躁動了,它曆代主人都是怎麼死的,你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