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第二十二章

初五那日盛歡離宮不久,淩容與當夜就因染上風寒,氣鬱攻心,再次咳血不止,臥榻數日不得起。

他的身子本就比尋常人虛弱,當時周正端來的的藥隻能應急,趙傑還來不及得知自己多了一個妹妹的事,便被急召進宮。

太子這一病,便病了五、六日,待他再次清醒之時,盛歡已經被永安侯夫人送到京城裡香火最為鼎盛的慈恩寺中,待上元佳節一到,便將其接回。

永安侯府多了一位嫡女的事,此時外人雖還不為知曉,可帝後與清河公主卻是在初五那日便已得知。

景成帝得知盛歡的存在後甚是訝異,再得知趙舒窈與永安侯夫人的血並不相溶後,更是眉眼凝重。

“朕以前見過永安侯嫡女,她容貌的確不像牧氏,可明顯是隨了永安侯,那滴血驗親興許出了什麼差錯。”

“臣妾也這麼擔心,故要阿清對外宣稱趙卿歡這個女兒與趙舒窈為雙生子,自小寄養於佛寺修行。”裴皇後一邊替景成帝更衣,一邊輕聲說道。

景成帝漫不經心的唔了一聲。

“隻是……”兩人上榻後,裴皇後輕倚在景成帝懷中,欲言又止。

景成帝停下手中動作,無奈一笑,手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隻是什麼?”

“隻是這女兒哪有跟娘親半點也不像的道理,”裴皇後微微一歎,“皇上沒見過趙卿歡,所以不知道,那趙卿歡與阿清年少時生得一個模樣,可那趙舒窈卻半點相似之處也無,她的身世恐怕不單純。”

趙舒窈身為太子妃最有可能人選,裴皇後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景成帝沉吟片刻,“既然皇後覺得趙舒窈身世可疑,朕便再派人探查個清楚便是。”

正月十二,忽來暖意,迎來了今春的第一場雨。

東宮卻仍燒著地龍,擺設了熏籠,暖意融融。

殿內素來無女子身影,這日華燈初亮,卻驀然傳出一道銀鈴般的笑聲。

女子身著精致宮服,一張瓜子臉,明眸皓齒,眉心一朵梅花狀的花鈿,萬般風情繞眉梢。

大梁最為得寵,貌美嬌氣的清河公主,姿態慵懶閒散的坐在羅漢床榻上。

她來東宮,淩容與雖沒趕人卻也沒怎麼理她。

可清河一點也不介意,就這麼自顧自地講起話來,說到好笑之處,還爽朗的放聲大笑。

大概是說得累了,她突然開始吃起擺放在眼前的點心,先是挑起一塊棗泥酥放進嘴裡,而後又吃了塊桂花糕,最後喝了半杯茶,才終於說起這次來東宮的目的。

“二弟可知趙家多了一位嫡女?”清河公主慢悠悠道,嗓音脆生生的很是好聽,“名喚趙卿歡,因為命中帶劫,自小就送到佛寺寄養。”

淩容與大病初愈,麵色蒼白得很,東宮雖暖意襲人,少年卻依舊緊裹著厚重的狐裘,抱著手爐。

他閉目養神,淡淡的應了一聲,“知道。”

“前幾日我本想召她進宮來瞧一瞧,才知道原來她如今還在慈恩寺,未被接回侯府。”

清河公主懶洋洋地往後一靠,唏噓搖頭,“可憐玉嬈妹妹,戀慕你多年始終不曾得到絲毫回應就罷,如今還憑空多了個長姐。”

她抬手撫了撫鬢角,“說實話,本宮對這位趙卿歡甚感興趣,她雖自幼於佛寺修行,卻尚未回府就與皇商寧家大公子定下親事。”

清河話剛說完,淩容與便驀地撩起眼皮,睇她一眼,嗓音似粹了冰:“在哪聽來的胡話。”

他墨眸裡泛著寒意,清河公主卻毫無所覺般,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不明白淩容與的怒氣與冷意從何而來。

“這趙家的事,自然是從趙家人嘴裡聽來的。”

淩容與眉眼緊蹙,浮現隱忍之色,“那趙卿歡如今都還未回府,趙舒窈就迫不及待的潑她臟水,這種胡話你也信?以後莫再與她來往。”

清河公主不高興的噘起嘴,嘟嘟囔囔的反駁他:“不是胡話,本宮派人探查過,這寧大夫人這幾日的確頻頻拜訪永安侯府,寧大公子也登門過幾次,可見──”

淩容與額頭上浮現豆大般的汗珠,胸.口絞痛不已,身體微微哆嗦,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周正,送公主回宮。”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生生嘔出一大口血。

清河公主見他如此,登時手足無措,“來人,快去太醫院請太醫,再派人去永安侯府將趙傑召進宮來,快!”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整個京城熱鬨非凡,而本就香火鼎盛的慈恩寺更不例外。

那日,永安侯夫人未曾追究也未詢問盛父是從哪裡抱回盛歡。

盛煊卻再也耐不住十多年來的內心煎熬,在盛歡要被接回侯府的前一天,也就是正月十五這一日,終於前往慈恩寺求見盛歡。

慈恩寺客堂祥和靜雅,絲毫感受不到前殿的熱鬨,昔日的盛家兄妹就在客堂相見。

盛煊將當年盛父與盛翊臻的所作所為,儘數告知。

盛歡心頭重重一顫,終於知道頭一次與盛翊臻見麵時,那份熟悉感從何而來。

剛入京那日她才見過趙舒窈,趙舒窈的眉眼與盛翊臻有幾分相像,她才會覺得盛翊臻眉眼有幾分熟悉。

盛歡又想起,盛翊臻的情郎在除夕當天參加宮宴,可見身份地位並不低,而情郎的正妻父兄手握大權,還極其霸道不許他後院有其他女人……

她的生母永安侯夫人正好是當朝丞相之妹,將門之女。

她的生父永安侯後院不曾有其他女人,還有著‘癡情郎君’的美名。

思及此,盛歡驀地一僵,渾身冰冷。

前世死前,黑衣殺手的嘲諷與羞.辱再次湧上心頭。

──“小小商女也敢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勸你下輩子莫再覬覦不屬於自己的位置。”

她本該是掌上明珠真千金,卻成了身份低微的小商女。

前世她被偷龍轉鳳,因而落了個懷胎九月慘死的下場,更被人笑罵不該覬覦不屬於自己的位置。

可她根本沒有覬覦過,而原來那位置,本就屬於她。

盛歡喉嚨發緊,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死死地掐住掌心,倔強地將淚水憋回去,不讓它流下來。

盛煊見她眼底蓄滿淚水,心中難受不已,“囡囡莫哭。”

“是我與阿爹對不起你,是我們父子倆誤了你這麼多時日,雖然我與阿爹都儘量想彌補你失去的一切,可阿兄知道,任憑我們對你再好都難以彌補。”

盛煊知道自己說再多也難辭其咎,他的阿爹確實偷走、換走了妹妹的人生,剝奪了她原本該擁有的一切。

趙舒窈被妹妹的親生父母捧在心尖,千嬌百寵的養大,待她如珠如寶。

貴為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京城權貴無人敢得罪她,京城兒郎任她挑選,甚至當太子妃也不成問題。

而妹妹嫁得再好也隻能為人妾室或為平民妻,還可能因為過於出色的容貌,遭人覬覦,因無權無勢,隻能任人宰割。

他們從小就沒了阿娘,妹妹一直都很羨慕有阿娘的孩子,甚至還委屈的問過阿爹,為何她沒有阿娘,阿爹隻說阿娘生她時難產而死。

得知這件事後,她再也不曾提起彆人都有阿娘這件事,也不再羨慕彆人有阿娘,那時妹妹才五歲,可盛煊知道,她心裡還是一直偷偷羨慕著那些有阿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