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話的是那位秦正鬆秦先生,端煦語氣,“我跟文琴不拘,竟寧不能吃辣,彆的,小沈你做決定吧。”
沈漁帶他們去吃蒸汽海鮮。
挑一個晚市的四人套餐,生蠔、血蛤、海鱸魚和南海鰻都有,最後打底的是海鮮粥。
秦正鬆和齊竟寧坐在沈漁母女對麵。
秦正鬆看著沈漁,笑說,“急匆匆的,又沒提前約,很是失禮。但文琴說你就在旁邊的寫字樓工作,我覺得倘若不跟小沈你打聲招呼,恐怕更失禮。”
沈漁笑說:“我們工作日晚上一般沒什麼安排,即便有,我媽回來,我怎麼也能抽出時間。”
葉文琴今日穿一件單領的白色上衣,搭配藏青色條紋包身裙,簡潔利落的一身,皮膚比上回見曬黑許多。她不懼露出眼角皺紋,臉上妝容描得沒那麼細致。但整一身是和諧大氣的。
她笑看著沈漁,摟一摟她肩膀,笑說:“我經常說,如果不是小漁還在南城,且我父母年事已高,我都懶得再回來。”
因隻是臨時一聚,且後續秦正鬆和齊竟寧還有安排,這段飯很快結束。席上隻聊了些彼此新近的狀況,沒往深裡去。
但那些寒暄間的機鋒,沈漁是懂的,吃這頓飯沒什麼彆的目的,就是秦正鬆想見見她,見見葉文琴最親近家人是什麼模樣。
散場時,秦正鬆說,過兩天再由他做東,請她吃飯。
時間尚早。
葉文琴想去趟清水街,去沈漁那兒坐坐。
沈漁說:“我趕早出門都沒收拾,家裡很亂。”
“我不了解你?高中那會兒內||褲、襪子到處扔,還不是我給你收拾的。”
沈漁開車,葉文琴在副駕上拘束得很,問她:“你這車買好幾年了吧,怎麼也不換輛新的?這麼小空間,開著舒服?”
“開習慣了。”沈漁沒說自己是攢著錢打算買房,免得好像有問葉文琴要錢的意思。
“現在工資多少了?”
“說不準,看收益。我們主要靠拿提成的。”
“你們做婚禮策劃的,好像上限不高?沒想過轉行麼?”
“轉行還得從零做起。沒您想得那麼差啦,我前陣子剛剛升職。”說著,騰出一手從儲物格裡拿出張新名片給葉文琴看,“現在是總監。”
葉文琴沒接,瞟一眼,“你跟老板乾了這麼多年,他沒個股權激勵的打算?”
“……我們就一小作坊而已。”沈漁已經看出來了,葉文琴不怎麼滿意她目前的發展。也就不想說自己了,把話題往彆處引。
車停在路邊,沈漁領著葉文琴往巷子裡走。
邊走,葉文琴邊感歎:
怎麼幾年過去了,外頭日新月異,就清水街沒一點兒變化。
這些餐館的後麵也太臟了吧,衛生檢查能過關嗎
路麵壓壞十來年了,現在還這樣,下雨怎麼得了……
其實這些話,她每一回回來都是要說的,沈漁也就隨口一應。
上樓時,葉文琴穿著高跟鞋,差點被高低不一的樓梯絆一跟頭,沈漁趕緊攙住她,“小心。”
六樓,房門關著,裡麵傳來打遊戲的聲音。
葉文琴腳步一頓,朝著房門翻了一眼。
回到樓上家裡,沈漁給葉文琴找一雙拖鞋,再去倒水。
葉文琴逡巡著屋子,一邊問沈漁:“樓下的回來了?”
“……就陸明潼回來了。”沈漁輕描淡寫地說。
“怎麼跟個狗皮膏藥似的,他們陸家不是江城大戶麼,非賴著這麼個老破小。”
“他自己也沒住,租給彆人了。”沈漁壓低了語氣,拿燒水壺往洗淨的玻璃杯灌入涼白開。
“你跟他有來往?”葉文琴疑她怎麼了解得這麼清楚。
“沒啊……”沈漁下意識撒謊,“就樓上樓下的碰見過。”
“可彆叫我碰見,怪惡心的。”
沈漁沒應聲了,垂下目光,抽紙巾擦乾桌麵上水漬,把水杯遞給葉文琴。
葉文琴端著玻璃杯滿屋子地逛了一圈,無非還是那幾句,這麼破的地方,難為自己當年怎麼能忍受得下來。
最後去了沈漁的臥室。
葉文琴瞧見枕頭邊上一個鯊魚的玩偶,還是兩三年前,她回來的時候,跟沈漁逛宜家時買的,問了句:“還留著呢?”
“當靠枕挺好的。”
葉文琴也隻是隨口一提,將玻璃杯擱在沈漁臥室的書桌上,在床沿上坐下,“小漁,媽想跟你商量件事。”
沈漁有所預感的,站在書桌邊,後背抵住了桌沿,兩手往後撐著,“您說。”
葉文琴說:“我想把這套房子賣了。”
沈漁愣了下。倒不為沒猜中葉文琴要說的,她以為會要聊那位秦先生。
葉文琴解釋:“我準備以後就長居國外了。”
“……和那位秦先生一起?”
葉文琴沒否認,隻說,“你現在有多少存款?我幫你湊個首付,你自己往後慢慢還房貸?”
“不用,”沈漁急切語氣,“……我已經湊夠了,原本就打算年底買房的。這裡,您賣了也好……”
清水街於葉文琴而言是一處疥瘡,遲早得除掉的。
“你呢,想不想出國去工作?”
沈漁勉強擠出一個笑,“我就算了吧,我英語這麼爛。”
“總不會比我當時還爛。小漁,媽沒有瞧不起你現在工作的意思,隻是……”
“我乾得挺開心的,”沈漁感覺那笑容在自己臉上快要掛不住了,“您彆操心我。我要跟你去了,不打擾您生活麼。而且我過不習慣,一吃西餐就拉肚子……我在南城挺好的。”她開始語無倫次。
葉文琴能開始新生活,她自然一萬個替她開心。
隻是……
上初一那年,家裡做大掃除。
葉文琴從沈漁的臥室裡翻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學課本,七歲買的發卡子,八歲收的水晶球,九歲買的文具盒,十歲寫的“絕交信”……
葉文琴要給她丟了,說,有什麼用,放屋裡占地方又積灰塵。
沈漁一把奪回來,急急地爭辯,有用!萬一以後有用呢!
她那時候不知道。
確實都沒用了,除了她投射在那上麵的,沒有人在乎的一點不舍。
葉文琴沒待多久便準走,沈漁要送,她說不用,一來一去的多耽誤事兒。
沈漁:“您就讓我送吧!”
葉文琴聽她語氣和聲調都不對,愣一下,往她臉上看,她卻一偏頭躲開目光,把椅子往桌空裡使勁一推,轉身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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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潼這一陣經常下班以後來清水街待會兒。誠然是為了沈漁,但也願意跟江樵他們打打遊戲。他是個社交關係匱乏的人。
臨近九點半,他離開準備回自己的住處。
穿過窄巷,一拐彎,整條街漫漶著橙黃燈光。
他往地鐵站方向走,經過街邊停放的一輛大眾polo,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等看見車牌號,他愣了下,往駕駛座瞥,熄了火的逼仄和昏暗裡,沈漁在裡麵,腦袋趴在方向盤上。
陸明潼走過去,敲窗。
她聞聲轉頭。
陸明潼看見她自淩亂長發間露出兩隻濕漉漉的眼睛,試著去拉車門,是鎖定的,緊接兩下敲在玻璃上,更急更重,不由分說叫她:“車門打開!”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應該今天晚上寫完明早8點的更新,但今天寫得不是特彆順,且最近真的熬夜太多了。
所以跟大家商量下,從明天起,更新就重新定在晚上10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