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實話,那句“要負哪種責”一出口,江斂舟就開始在心裡隱隱後悔了起來。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太曖昧了,甚至回答得稍一歪、就很有打情罵俏的嫌疑。
但。
盛以確實是盛以。
換彆的女孩子,這會兒大概率是會害羞的,可她半點不會,一個直球就又把問題反拋了回來。
江斂舟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
——盛以確實是這樣的人。
她向來喜歡直來直去,不喜歡話裡藏話。
上次趙介在她跟孔懷夢麵前開黃.色玩笑,說江斂舟語文課睡覺被老師叫起來的事,孔懷夢到最後都沒能聽懂。
還悄悄給她發了微信:【盛以,趙介今天說語文課睡覺的事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盛以正在刷牙,看了看消息,眼都不帶眨地回:【晨//勃。】
【孔懷夢:?】
盛以吐了泡沫,飛快地打字:【男生不止早上會,白天睡覺睡醒也會啊。】
【孔懷夢:??】
【孔懷夢:你、你怎麼說出口的……不,你怎麼會知道的!】
看到孔懷夢這樣的問題,盛以也挺懵逼。
【阿久:這不就正常生理現象?又不是他能控製得了的,我為什麼說不出口?】
【阿久:那你怎麼會不知道?】
孔懷夢當天的觀受到了巨大的震驚。
恍恍惚惚間,她以為可能是她太過於文盲了,悄咪咪問了另外一個女生朋友,才發現女生朋友聽完比她還震撼。
搞得孔懷夢都猜測是不是盛以胡編亂造騙她的,在房間裡關著房門、膽戰心驚偷偷摸摸查了半天,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所以這會兒,盛以照樣可以敏銳地聽出一切曖昧的因素,再把問題跟扔手.雷一樣扔回去。
江斂舟一怔,飛快地接住了這個手.雷,聽起來還挺理直氣壯的:“我是想問你讓我怎麼辦,你自己想歪了還怪我?”
盛以這次沒說話,隻是盯著江斂舟看了幾秒。
江斂舟都快要掩飾不住自己的心虛時,盛以淡淡地彆開了眼:“那你說怎麼辦?”
江斂舟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嗯”了聲:“正好我對景大還挺熟的,這還有一個多小時才結束,不然我們去轉轉?”
聽上去,這個選項比回集合地聽老鄭罵他們一個多小時合理多了。
盛以應了一聲,兩個人這才下了教學樓,在景大晃悠了起來。
景大確實麵積很大,景色也很出眾。
在盛以的印象裡,明泉市的深秋總是帶了些蕭瑟頹敗的氣息,到處都是金黃的落葉,緊跟著便會進入乾枯的冬季。
但景城不一樣。
今天下了場雨,樹上的樹葉仍舊是生機盎然的綠,地麵上鋪著被雨水打落的桂花。
置身於此,仿佛滿城皆是桂花香。
能看得出來,江斂舟確實對景大挺熟悉的,甚至都能當導遊了,邊走邊跟盛以介紹:“這裡是主教,看見沒?再往前走就是圖書館,聽說景大圖書館在全國都能排進前……那邊是他們食堂,彆看我,不是我摳,這還沒到吃飯點呢大小姐。”
盛以:“?”
盛以稍稍一沉默,問:“我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再往前走了一段,繞過一個花園,江斂舟在一棟設計很特彆的樓麵前站定,沒說話。
盛以覺得有點奇怪,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這棟樓上麵寫著的大字是——
“藝術與設計學院”。
盛以一愣。
驀地聽見有一陣喧鬨聲傳來,由遠及近的。
緊接著是一群人從這棟樓裡前前後後地出來,全都背著畫板,有男有女,嬉笑著往前下台階。
最前麵是一位老教授,頭發半白,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藝術氣息。
還能聽到有女生跟老教授聊天:“賀老師,我們今天要去哪寫生啊?”
另外一個女生也搭話,“我看今天下雨,還以為不用去了呢,結果怎麼這麼快就停了?”
老教授輕笑了聲:“這麼不願意出去寫生嗎?我們今天要去一個新開的公園裡,昨天我提前踩了點。”
剛才的女生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們可願意跟著您出去了。”
“可不是嘛,上次跟您寫完生去吃飯,您畫的魚太好了,老板當場給我們免單也太爽了。”
“……”
一群人笑鬨著走過去,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直到拐過彎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聲音。
盛以仍舊站在原地,抿著唇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
江斂舟知道,盛以是個情緒極少外露的人,有時候會顯得她仿佛缺了點人情味似的,喜怒哀樂都少有。
更不要說“羨慕”這種情緒了。
她吃不起飯、周圍的人吃好喝好的時候,盛以不會羨慕;她轉校後跟不上數理化課程,周圍的人考得都很好的時候,盛以不會羨慕;甚至她父母遠不在身邊,周圍的人卻在跟父母撒嬌的時候,盛以也不會羨慕。
她的情緒足夠穩定,內心的世界足夠充盈,這些江斂舟全都知道。
可就是在剛才,藝術學院那些背著畫板的學生們笑鬨著從她麵前經過、說要集體去寫生的時候,江斂舟清清楚楚地從盛以的臉上看到了“羨慕”這種情緒。
江斂舟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任何的語言在此刻都隻顯得蒼白無力。
盛以卻已然收起了情緒。
她很平靜地問江斂舟:“你帶我來這乾什麼?”
江斂舟單挑了挑眉,不怎麼正經的:“欣賞風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