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是公主二(1 / 2)

雖是夏季,日薄西山時涼風習習,麻衣針線不夠緊密,涼風從雲月璽衣袖中灌進去,本悶熱的毛孔似乎舒展開,先是漸感清涼,等之後第二股風第三股風吹來時,那股子冷勁兒便密密地鑽進皮膚,掀起雞皮疙瘩,也幸好不是冬日,這股子冷意才不至於浸透骨髓,讓人牙關發冷。

雲月璽瞧了眼天色,她怕今夜下雨。如今,得先找個住的地方。

京城中賃屋不少,所謂賃屋便是租住給彆人的房子,想來京城乃是繁華之都,不說前來貿易的商賈,便說進京趕考的學子,也不是人人都在京城內有房,因而,賃屋早便流行開來。

雲月璽和一個租賃房屋的美婦交談,這美婦穿著綠羅裙,戴著一枝小小的銀釵,畫著時下流行的柳眉:“姑娘要什麼樣的房子?我手中倒是有好幾處房子,但是價格上略有不同。”

她並未多上心,實在是雲月璽長得弱質纖纖,一見便不像是有主意的樣子。她見的人多了,這樣的人,大多是來問問,十個中有九個會離去。

雲月璽看清她的不上心,隻道:“嘗聞百萬買宅,千萬買鄰,我想要的宅子隻需清淨,倒是鄰居方麵……若是太亂的鄰居,我不喜。”

她仍然口吃,但是儘量把句子斷好,不叫人聽得厭煩。

雲月璽舉目無親,如果租住在太亂的地方,無人保護,很容易出事。

“何為亂?姑娘是想和大戶為鄰?”

雲月璽搖頭:“大戶為鄰,彼強我弱,我並不想,我想找一處煙火氣息濃厚,旁邊都是穩定家庭之地,屠夫販卒也可,文人書生也好,我隻忌諱煙柳之地、遊手好閒之所。”

她所提的地方不可謂不好,屠夫販卒都是市井中人,隻要有家可養,便不會多生事端,同樣,他們收入不豐,所在之地所需銀錢也不會太高。

那美婦見雲月璽來意堅定條理清晰,倒也把之前的不上心給收了去,她暗道今日走眼,這小姑娘看起來靈巧文弱,倒是個有主意的,她又生得這麼美,要是沒口吃,該多好。

美婦笑起來:“姑娘好計算,這樣的房子最好,我這就帶姑娘去看看房子。”

她叫來一頂轎子,和雲月璽一起前去看房。

路上,美婦道:“我夫家姓莊,彆人都叫我晚娘,姑娘你叫什麼?聽口音像是京城人,為何要租賃宅子?”

她言笑晏晏,想摸清雲月璽的底。

雲月璽道:“我姓雲,小時候在京城待過一段時間,如今來京城是投靠親戚。”

至於為什麼投靠親戚卻要租房,她不說,便值得晚娘去猜測。雲月璽這般說,也是想為自己尋一個不存在的親戚,讓人不至於猜想她是個孤女。

晚娘果然沒再問。

等到了宅子處,雲月璽和晚娘下轎看了看宅子,這宅子雖小,卻五臟俱全,什麼都有,雲月璽剛才在轎中也掀起轎簾打量周邊環境,沿途非常乾淨,足以見得不是什麼臟亂之地。

她頜首問價,晚娘也是個直爽人,最後和雲月璽定下四百文一月。

雲月璽手中隻有一錢銀子,按照度量衡來換算是一千文,如今一月房租便要這麼多。她並未猶豫,直接定下。

這宅子什麼都有,還有個小院子,她無論是做飯還是做些什麼都方便。

至於錢,她慢慢總會有的,雲月璽雖舉目無親,但她有一張嘴和一雙腿,慢慢的,認識的人就會多起來。

雲月璽和晚娘回轎,去晚娘那兒付銀兩、簽字據。在轎中時,雲月璽看了晚娘好幾眼,她那目光澄如秋水,便是微微一望,都像是能看穿到人心底去。

晚娘被這樣的目光看著,有些繃不住,道:“姑娘,你看我做什麼?”

雲月璽似乎是猶豫了下,仍是緩慢道:“晚娘長得英氣嫵媚,風韻極佳,但是畫的是柳葉眉,柳葉眉過窄過細,適合溫和些的長相,晚娘畫柳葉眉,隻會壓了晚娘眉宇間的英氣,顯得有些平庸,你適合其他眉毛。”

晚娘聽她說自己眉毛沒畫好,雖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但晚娘這樣的美人,驟然聽見不熟的人說自己有哪些缺點,心中仍有些不快。

雲月璽哪裡不懂她的想法,她笑了笑:“晚娘姿容極美,在我生平所見人中,至少能排入前三。如果晚娘不嫌棄,待會我和你簽訂字據時,為你新畫一種眉毛,大約需要小半刻鐘,那眉型一畫,定叫晚娘美得不敢認自己。”

晚娘心中一動,雲月璽雖口吃,但也是在誇她,沒人不喜歡被誇,如果說之前雲月璽說她眉毛不好看她有些惱,待雲月璽說為她新畫眉毛,她心裡便有了期待。

人啊,如果被懟一通,對方隻挑出錯處,而不說如何改進,常人都會覺得是被挑刺兒了,但若對方拿出解決的辦法來,這時,大多數人便會心存感激,認為對方是真為自己好。

晚娘也在這類常人的範疇中,她笑起來,佯裝拒絕:“姑娘說笑了,姑娘長得花容月貌,這麼誇我我可不敢當,若姑娘為我畫眉,豈不是會耽擱姑娘時間?”

雲月璽極親切地微笑:“隻是畫幾筆眉毛,哪裡耽擱時間了?何況,我住在晚娘宅子中,之後還要晚娘多照拂。”

晚娘這下才安心,答應讓雲月璽給她畫眉。

等到了晚娘那兒,雲月璽拿起畫眉的青黛給晚娘畫眉,她輕輕垂眸,似乎滿眼都隻有晚娘的眉毛,等到勾勒出晚娘的眉,她一邊輕描,一邊道:“我今日給你畫的眉叫小山眉,本來還有種眉峰更揚的柳菜眉適合晚娘,但是晚娘今日穿的綠羅裙,綠羅裙太溫婉,柳菜眉太張揚,適合盛裝。”

她給晚娘畫了新眉毛,又讓晚娘重新咬了咬口脂,將口脂印得更紅,刹那間,鏡中便多了個英氣嫵媚、活色生香的美人,晚娘一時有些驚喜,她以往畫眉,皆是京城中流行什麼眉便畫什麼,還有許多眉形不會畫,她之前最多覺得自己是中上的小美人模樣,今日,倒覺得所見之人中,除了這個姑娘,沒一個比自己好看。

晚娘喜不自勝,拉著雲月璽的手嘖嘖稱奇:“雲姑娘,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她觸到雲月璽的手,驚訝地“咦”了一聲,雲月璽模樣長得嫩,細皮嫩肉,臉上肌膚毫無瑕疵,但這雙手……像是乾柴一樣,一看便知常年做活。

雲月璽輕輕收回手:“沒什麼好感謝的,隻是舉手之勞,今日天色已暗,若是晚娘改日來我那兒坐坐,我重新給晚娘畫個完整的妝麵,晚娘這兒口脂太淡了。”

晚娘心底一動,但凡女子,對美的追求都是孜孜不倦。

她已然生了再找雲月璽畫新妝的心思,笑笑:“姑娘倒是精通此道。”

雲月璽道:“我家中曾做脂粉生意,對於這些,我的確非常了解,我此次來京城,雖說是投靠親戚,但是我自己也要有能安生立命的本事。實不相瞞,我今日為晚娘你畫新妝,也是想給晚娘看看我的本事。”

她赧然一笑:“雖然今日真的畫得太簡單了些……其實,一個完整的妝容還包括首飾搭配,若是晚娘之後有什麼重要場合,或是族中親眷有此需求,皆可來找我。”

雲月璽如今展露的畫眉技巧倒是原身的能力,原身心靈手巧,於畫妝一道一點就通。

原身不在侯府,真的能活得更好。

侯府是她的劫數,而不是她的福氣。

晚娘聽雲月璽如此說,一顆心便微動,她也算是生意場上的人,見識廣泛心思活絡,這位雲姑娘可不隻是畫妝,她能根據每人的長相設計適合的妝容,便是三分美貌到了她手中,也能變成八分。

晚娘有一親妹,正是挑選夫家的年紀……

她笑道:“雲姑娘有這手藝,何愁不能安身立命?不知雲姑娘畫一次妝容,要多少銀子?”

雲月璽輕聲:“若是晚娘,隻需二十文,若是旁人,隻畫妝需二十五文,若加上梳頭發,要五十文一次。”

畫一次就要二十五文、五十文?

雲月璽的賃屋一月都隻需四百文,這價格雖高了點,但是也在晚娘接受的範圍內,能花錢去梳發畫妝的,都沒有窮人。

而這一類人,各種聚會比比皆是,每人都想著如何打扮得更美些。

晚娘笑著送雲月璽上轎回她的宅子,還非要給雲月璽這次妝容的錢,雲月璽推辭不了,便收下,末了道:“今夜你的妝容並未畫完,改日你來找我,我重新為你畫好,如此,我收你的錢才心安理得。”

她便這樣約了晚娘的下一次,而女子畫此妝容,大都會帶上相交好友,這些都是雲月璽未來的生意。

這一晚上,雲月璽便收獲了二十五文錢,換算一下,一個青壯年勞動力搬運苦力,一天也隻能得個十文錢。

她回到宅子,今日傍晚吹了許多風,但是,晚上倒月明星稀。

雲月璽收拾好自己的宅子,該洗的洗,該換的換,清點好所缺物品後,出門花了兩百文錢購置被子、大米等物。

她累了一天,燒水洗漱後用醋加水泡了泡自己的手,她手上太多老繭,用醋泡些會好點。

雲月璽的手稍稍有些疼,原是她手上乾裂,裂開了些小傷口,如今泡在醋裡才有些疼。但是,她心裡無比鬆快,終於從侯府出來了,之後,不用在侯府當牛做馬,還要被人說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自由了。

雲月璽泡了會兒手,再將醋給倒掉,重新用清水洗乾淨手。

她又對著鏡子努力練習了一下說話,今日她和晚娘說話,好長好長的一句,她其實有些緊張,害怕晚娘不耐煩。她得儘力克服口吃這個毛病,雲月璽練了好一會兒才去休息。這一睡,便睡到天光大亮。

雲月璽出門買了些菜,如今她身上還剩下六百文,雲月璽花費整整五百五十文,買了好些描繪妝容所需之物,以及一些鮮花和口紅紙。

她剛做這生意,最開始時人不會太多,正好趁此,多做些口紅,一是節約成本,二則是提高自己的競爭力。

那些來畫妝的小姐們家中,不可能樣樣顏色的口脂都有,雲月璽這兒如果有,畫出來她們覺得好看,她們便會常來。

雲月璽把鮮花給搗爛,搗出鮮紅的汁液,她又混了點其他花汁液,再拿了沒用過的普通毛筆,一筆筆蘸好花汁塗抹到口紅紙上,再放去陰涼處慢慢陰乾……

她一次性做了五十多片口脂,到最後,再怎麼也能有二三十片能用的。

雲月璽正在忙碌,便聽到一句爽朗的女聲:“雲姑娘,我現在來,可會麻煩到你?”

雲月璽抬眸,便見晚娘穿了身燦黃色十分好看的衣裙,站在門口,她身旁還站了一個麵容清秀的女子。

雲月璽放下手中的東西,迎上前去:“怎麼會麻煩。”

她請晚娘她們進來,雲月璽心知,晚娘第二日便來自己這兒,看樣子是對她昨晚畫的妝非常滿意。

晚娘笑著對雲月璽道:“這是我親妹子,雲姑娘也好好給她拾掇拾掇,就要個家常些的,但又好看的打扮。”

雲月璽看了眼那清秀少女,那清秀少女確實不善打扮,雖旁邊還有兩名丫鬟,但是丫鬟也都諾諾。

想來,心靈手巧的丫鬟畢竟是少數。

雲月璽明白晚娘和這少女要的是什麼,她們要的不是那種繁複豔驚四座的妝容,而是家常些的,最好簡單到這少女平日在家也能學著這麼裝扮的妝容。

雲月璽笑著說了句好,她今日話不怎麼多,那日本就是必須給晚娘介紹自己,她才說那麼多話。

如今,她擔憂自己說話吞吞吐吐,讓客人不快。

雲月璽給少女梳了個家常的發髻,還是用少女簪著的那隻蝴蝶簪子,但經過她的手一梳,立時不顯呆板,雲月璽又給少女新畫了一個清淡嬌俏的妝容,原本那少女三分清秀七分木訥,今日一這般打扮,便成了八分清秀二分安靜,十足的文靜佳人。

少女拿鏡子一照,非常滿意,之後,雲月璽又給晚娘新畫了一個偏豔的妝。

晚娘明豔動人,少女清秀靈動,兩人均非常喜歡這次妝容,這一次,除開晚娘的錢,雲月璽賺取了五十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