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掌櫃將茶盞握在手心, 打疊起精神, 請等著封大少繼續出招。
然後就聽著封大少卻是話鋒一轉，開口說道：“那幅全家福的事兒，倒是要多謝蘇師妹了！”
嗯？這是什麼套路？先禮後兵？可剛剛已經兵過了啊！所以, 您突然來一句誠懇的道謝, 雖然確實是應該的，可, 蘇大掌櫃傻了才會相信他說這句話，就隻是表示感謝這麼簡單，那麼，這是一計不成，再接再厲了！
蘇大掌櫃並不會因為自己多了一世的曆練, 就可以輕視封大少。畢竟比起蘇家繡莊, 封家的產業更是龐大。而封申能在這個年紀就將封氏集團打理得頭頭是道, 他的手腕，絕對是她需要警惕的。
所以, “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當不得什麼的。”
“哦，是嘛！”
說的人似是沒什麼心眼, 仿佛真的覺得自己沒幫上什麼忙, 對於彆人的鄭重道謝, 有些不好意思。
可聽的人嘛，心思卻是多的，自然就聽出了彆樣的意味, 所以，封大少這話接的，也是意味深長。
瞎貓碰上死耗子，看似不想居功，可封大少聽在耳中，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意思。一句話，就將他原本想問她是如何發現那幅全家福絲線有問題的話頭給堵了回來，所以，封大少懶散地往後一靠，嘴角劃過一絲鋒芒，接著又開了口。
“上次小暢的那條裙子，也是多虧蘇師妹了。說起來，蘇師妹倒是跟我們家有緣分得很。”既然你不想說這個話題，我卻是偏偏不會讓你如願，繞來繞去的，反正總是繞不開的。
蘇大掌櫃自是明白他的用意，石榴圖、全家福、封暢的那條裙子，三句話不離刺繡這茬，明晃晃的，她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聽不出。不過，就算是聽出了又如何。
臉上的笑意加深，清淩淩的目光對上封大少幽深的眸子，出口的話卻是讓人聽出，透著那麼股子挑釁的味道：“這是我跟小暢姐的緣分，說起來，也是托您的福了！”
妹控什麼的，現成的軟肋，不抓都對不起他。被人搶了妹妹的關注，本就夠憋屈的，可這機會還是自己送出去的，更是要嘔死。
然後，一句話，剛剛還略有些緩和的氣氛，卻是瞬間緊繃了起來。封大少的臉色，除了那微微有些上挑的眉尖，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可隻要是熟悉他的人，卻是知道，這是他動怒的前兆。
而，這點，蘇大掌櫃自然是看在了眼裡，就算是不熟悉他，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出去，到底會引發怎樣的反應，但，蘇大掌櫃將手中已經失了香氣的茶盞倒掉，提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鳳凰三點頭什麼的，一派淡然悠閒。
“你倒是敢說。”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喜怒不定。
“為什麼不敢！”說完，蘇大掌櫃端起茶盞，向封大少微微示意，然後，又是一大口。嗯，她這副身子，果然還是虛了點，穿的再多，也是不頂用！
至於敢不敢的，原本這次來，蘇大掌櫃就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的。畢竟她還要從封申這裡探聽消息的，所以，藏著掖著的，完全就沒有必要。除了不能說的，其他的事兒，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沒必要再虛以委蛇下去，太浪費時間！
那麼，既然是敞開來說了，也就，沒多少顧忌的了！所以，“封先生，咱們來談樁買賣如何？”
“就憑你！”封大少愣了一下，然後，絲毫不留情麵地嘲諷出聲。
“對，就憑我！”對於他的諷刺，蘇大掌櫃端的是雷打不動。當然，她也知道，若是就以她現在的身份而論，眼巴巴地跑到封大少跟前談生意什麼的，絕對的打腫臉充胖子，可是，誰讓有人將籌碼拱手相送呢，所以，她自是厚臉皮地接納了。
“怎麼？難道是我理解錯了，那幅全家福就是繡著玩的？”
這話說的，再配上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真是，夠了！
封大少覺得，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所以，就算是他家小暢的麵子，也是不頂用了。他還就不信了，她會不知道那幅全家福到底對封家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這樣故作姿態，是在誠心惡心他呢！
就要發飆，卻是張媽過來送點心，將他積攢的怒氣給壓製了下去，然後，等到張媽的身影瞧不見了，對上蘇大掌櫃那坦然享受美食的嘴臉，封大少嗤笑出聲，也可以算得上是忍功了得了！
至於蘇大掌櫃那句“不知封先生考慮的如何呢？”更是理都不理了！
真是不經逗呐！蘇大掌櫃在心裡歎口氣，看著封大少的眼神，活像是看哪個不懂事的熊孩子似的。
隻不過，封大少懶得搭理她，自是沒注意到她的目光，而是低頭理著袖口，一副整理完衣服、馬上就要起身離開的樣子。
蘇大掌櫃覺得，自己應該多拿出點誠意來了，不然，萬一這位爺真的被她氣跑了，以後再見麵，可就有點難了喲！
“我知道封先生不耐煩應酬我，當然，我心亦然，所以，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封先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多少也是明白點的。封先生也應該清楚，我今天來，也是彆有目的。不然這樣，我向封先生提一個問題，換封先生也可以向我提一個問題。不知封先生意下如何？”
突如其來的直言不諱，讓已經心情煩躁懶得再跟她虛與委蛇下去的封大少，愣了一瞬，然後，目光如柱，不放過說這話的人一絲一毫的表情，就是要分辨她說這句話到底是有幾分誠意。
蘇大掌櫃坦蕩蕩地與他對視，臉上的三分淺笑已經收起，沒有了客氣，卻是疏離更甚。既然是要談買賣了，就要拿出談買賣的架勢來，虛偽假笑什麼的，對上眼前的這位爺，還是都收了吧！
而且，為了表示自己確實是認認真真地在談生意，蘇大掌櫃又是拿出了更多的誠意：“當然，封先生可以先問！”所以，彆猶豫啊，天挺冷的，趕緊談吧！
可，即便是如此，封大少的臉色也沒好轉幾分，至於他心裡怎麼想的，更是讓人看不透了。不過，似是沉思了片刻，嘴角微動，終於搭理人了。
隻是，這問出來的話嘛！
女士優先什麼的，不是男人最基本的禮節嘛！我就是客氣客氣，您還就真的當真了呀！也是，臉皮夠厚的！
還有，你問就問吧，能不能先讓人緩緩，一上來就是這樣嚇死人不償命的話，也是！
在封大少說了句“那幅觀音像是出自你之手”後，蘇大掌櫃的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驚訝的神色，看著封大少的眼神，一副“你在開什麼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