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時疫(1 / 2)

幼蓁陪皇貴妃來到十八阿哥住所, 院子裡已經烏泱泱地站了許多人,打頭的是幾位皇子,幼蓁一眼便瞧見其中的四爺。

許是從圍場上疾馬趕回,四爺和其他皇子還是一身戎裝, 來不及更衣梳洗。

皇貴妃一駕到, 眾人紛紛叩頭請安,四爺抬頭時對上幼蓁的視線, 朝她幾不可見地頷首, 示意回應。

當著大家的麵,幼蓁不能去四爺跟前, 靜靜站在皇貴妃身旁,悄悄掃一圈,突然發現缺了一人——太子不在此處。

幼蓁小臉一白, 抬眼去瞧皇貴妃。

皇貴妃顯然也注意到這一點,低聲吩咐貼身嬤嬤去找。

“蓁蓁, ”皇貴妃喚她, “你留在外頭,太子來了,立即稟報給本宮。”

皇上在裡頭,諸位皇子都等在外麵,皇貴妃隻能獨自進去。

幼蓁應是, 抬步走到四爺身旁,瞧見身旁眾人皆是神色凝重, 獨獨為首的直郡王時不時瞥向院門, 不知在看什麼。

“表哥,”幼蓁輕輕拽四爺的袖口,悄聲問道, “你可知太子爺在何處?”

四爺看她一眼,淩厲眉宇緊皺,沉聲道:“已經派蘇培盛去找了。”

十八病重的消息傳到圍場,皇上及一眾皇子迅速趕回,四爺早就派人去知會太子,卻聽得太子前一晚醉酒的消息,如今人還沒醒呢。

這種緊要關頭出差錯,要不是怕鬨開,四爺真想直接派人去將太子從床上拽起來。

須臾之後,蘇培盛垂著頭進來,走到四爺身側,朝主子微微搖了搖頭。

這是沒能將太子請來的意思。

四爺臉色立即變得陰沉,眸中浮出怒意,幼蓁見狀,抬指按住四爺手背,示意他鎮定。

這時門裡走出一個頭戴埠藍頂花翎,袍前縫著孔雀補子的年長太監,他肅著臉,哪怕外頭站著的都是郡王貝勒,也沒個好臉色。

幼蓁認得這位是皇上身邊的親信太監梁九功,在皇子阿哥們麵前也有幾分薄麵。

見到梁九功,直郡王率先上前兩步,張口欲言,梁九功卻抬手攔住他,道:“郡王止步,皇上和娘娘正在裡頭陪伴十八阿哥,特地吩咐了不得擾小阿哥休養,郡王有什麼話,還是等皇上出來再說吧。”

言罷,梁九功未看直郡王一眼,抬頭定定地在人群中掃了一圈,複又垂下眸去,神色未變:“諸位爺趕路辛苦,皇上命諸位爺先回去休整,十八阿哥正昏迷著,諸位明日再來吧。”

皇上心係十八阿哥的病情,沒有見人的意思,在場的眾人隻能告辭,四爺上前兩步,對著梁九功沉聲道:“十八弟此次病情來勢洶洶,皇上愛子心切,公公也要記得勸誡皇上休息,莫要累及龍體。”

梁九功抬頭看四爺一眼,麵上的嚴肅稍淡了些,道:“貝勒爺的吩咐,老奴記住了。”

四爺頷首,牽上幼蓁,轉身離了這處院落。

他一走,身邊伺候的奴才自然跟著離開,院子裡空出不少。

直郡王明顯將四爺方才那番話聽得清清楚楚,“哼”一聲道:“好話誰不會說?就他會巴結。”

十三爺就在直郡王身後,聞言瞪直郡王一眼,駁聲道:“大哥何出此言?梁公公就在門口站著呢,你心裡記掛皇阿瑪,儘管和梁公公說去,免得無人知曉你一片孝心。”

十三爺清楚這裡不是吵架的地方,低聲撂下這一句,轉頭就拽著十四爺走了。

“你!”直郡王站在原地,氣洶洶怒視十三爺的背影,偏生不能罵出聲來,隻能咽了這口悶氣。

不過……直郡王想到方才梁九功那一眼,心裡立即竊喜。

老四說些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兄弟們都來了,唯獨太子還在榻上呼呼大睡,皇上這些年越發疼愛那些乳臭未乾的小子,十八阿哥生母雖是漢人,卻深得皇上寵愛,太子今日這番作為傳到皇上耳朵裡,怕是皇上又要動怒了。

直郡王嘴角勾起一抹竊笑,負手大步而出。

*

自那日後,十八阿哥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幼蓁及幾位妯娌結伴去瞧了兩回,不過七八歲大的孩子,被病痛折磨得迅速消瘦下去,再也不複往日冰雪可愛的模樣。

太醫們束手無策,雖然每日各種珍稀藥材流水似的喂著,但眾人都明白,這孩子也沒幾天了。

因著此事,皇上推遲了回京的日期,天氣一日一日熱起來。

皇上守著十八阿哥,四爺這些做兄長的也不能偷懶,時常過去瞧瞧,唯獨太子去的少些。

十八阿哥是在深夜時夭折的,這消息傳到幼蓁居住的院子裡,才睡下沒多久的四爺立即起身,著人替他更衣洗漱。

“你和孩子們待在這裡,不要出門。”四爺握住幼蓁的手叮囑,“這幾日行宮裡要忙上一陣,外頭不安生。”

十八序齒靠後,雖然得皇上寵愛,但畢竟年紀在那,喪禮也不會大辦。

幼蓁應聲:“表哥放心,我會看好孩子們。”

四爺摸摸她的臉:“再睡會兒,要你露麵的時候,我派蘇培盛回來。”

幼蓁臉上還帶著倦意,怔怔點頭,目送四爺出門。

一群人跟著出去,院落再次安靜下來,幼蓁卻難睡著了。

明日清晨就要早起,幼蓁索性披了衣裳下榻,倚著美人靠閉目養神。

可她沒睡多久,馬佳嬤嬤就將她推醒了。

“福晉,”馬佳嬤嬤屏退屋裡人,對幼蓁道,“奴才今早聽到一個消息,不敢耽擱,得儘快告訴福晉。”

幼蓁白皙臉上稍顯疲色,她抬起纖細手腕,揉了揉眉尖,道:“嬤嬤,你說吧。”

馬佳嬤嬤靠近幼蓁耳側,神情嚴肅,飛快地說了幾句。

幼蓁聽完,麵上疲憊瞬時消退,她立即坐直身體,正色道:“嬤嬤,你確保這消息沒有錯漏?”

馬佳嬤嬤點頭道:“是皇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告訴奴才的,奴才聽得真真切切,不敢欺瞞福晉。聽說太子爺昨夜去得遲,又說了不該說的話,皇上當場大怒,不過十八阿哥才走,皇上並未責罰太子。”

幼蓁緊緊皺起眉頭,手心也跟著攥起來,她低垂著眼簾,悄聲道:“若是當場責罰了,那便也罷了,皇上隱忍不發,才是最可怕的。”

太子這些日子對十八阿哥的病情一點都不關心,少有的幾次探望也像是點卯似的,皇上身為父親,最希望看到兒子們兄友弟恭,太子表現淡漠,皇上本就不喜,十八阿哥夭折了,他還沒有半點傷懷之情,落在皇上眼裡,豈不是罪加一等?

兒子犯錯,做阿瑪的或打或罵,教訓一頓,不管多大的隔閡都能過去,這回皇上連罰都不願罰了,怕不是被太子刺得心冷了。

這一成一成怒氣積攢起來,可不是輕易能磨滅的。

四爺是在當天傍晚回的,進門時麵色就極其難看,幼蓁讓奴才們全都下去,房門“吱呀”一聲緊閉。

“表哥。”幼蓁輕喚一聲,將四爺牽到涼榻前坐下,自己站著,抬手撫上四爺攢緊的眉心。

“今早的事情,我聽說了。”幼蓁輕歎一聲,眼裡隱隱含著對四爺的擔憂。

四爺對上她的目光,緊繃的臉色稍緩了緩,握住幼蓁的綿軟手心,將人攬到腿上坐著。

擁著幼蓁,四爺情緒勉強壓製下來,但出口的話還是染上怒氣:“太子如今是連麵子功夫也不願做了,明知皇上對十八有多看重,他偏不如皇上的願,實在是、實在是……”

對方終究是太子,是他的二哥,四爺咽下後半截話,沒有罵上兩句解氣。

幼蓁順著四爺胸口拍拍:“表哥,你消消氣。太子那裡,你也是提醒過的,太子爺自己不領情,你要寬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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