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蓄意標記 司徒糯米 24908 字 4個月前

有血從指縫裡滴落,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顧昂卻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那句話像是咒語一樣的繞在耳際,腦仁生疼。

Omega?

說的是他嗎?

這醫生可真會開玩笑, 拿錯結果了吧?

顧昂想起來年紀很小的時候, 秦樂荷帶他去做了性彆基因檢測。

他尤記得那個老醫生一臉驕傲的摸了摸他的頭, “小朋友, 你的基因非常厲害,一定會分化成一個超級勇猛的Alpha。”

就是這句話,從小家裡就把顧昂按照一個標準的精英Alpha來培養。

隻是他小時候不太聽話,日天日地,囂張傲氣, 心思就是沒用在學習上。

不好好訓練,也沒用心讀書, 直到遇上了葉斐。

葉斐把他拉了回來, 無數次的訓練中, 讓他體會到那種強者對碰旗鼓相當的快感。

後來帶隊打仗,平亂鎮壓,拯救無辜,功勳顯赫,年少的意氣變成了軍人的擔當。

他的使命就是如此,他也樂享其中。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 不是這樣的。

他分化成了一個Omega。

會因為一個破鐵鏽的信息素就顫抖, 軟弱, 無力,失控。

他不相信,更不接受。

醫生從報告單中抬起視線,從看到他受傷的手,驚呼道,“哎手怎麼劃破了,我叫護士來幫你包紮一下。”

邊說著,邊快步走到門口叫人過來。

顧昂繃直後背,扯出一個淡淡地笑,“一定是同名同姓,弄錯了吧。”

“報告沒有錯,是你的,姓名年齡都能對上。”

醫生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化驗出來的結果就是這樣。我剛委婉了一些,雖然生殖腔還沒完全成型,但你體內O性激素已經到達了非常高的一個數值。”

“我們這裡沒有碰到過這種特殊案例,我會把你的血液樣本送去總部再複查一下。”

顧昂心裡咯噔一聲,原來那天肚子疼,是生殖腔在撕裂。

這幅毫無變化的軀殼之內,到底長出了個什麼東西。

他側頭,從窗戶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側臉,像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怪物。

顧昂心裡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醫生,有新的結果儘快通知我。”

張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做好心理準備,因為目前結果來看,基本沒得跑。”

話雖然狠了點兒,但小同學要是一直不接受事實,也是自欺欺人。

顧昂微抬起下巴,下頜角繃出一條直線。

少年人倔強的模樣,在和命運做著不屈服的抗爭。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相信。”

護士推門進來,拿來藥和繃帶,蹲在顧昂旁邊拉過他的手,“怎麼這麼不小心,有點兒疼,你忍一下。”

玻璃渣碎進手掌,漂亮的手被紮地鮮血淋漓。

酒精浸潤進傷口,少年的表情卻紋絲不動。

顧昂感覺不到疼,心臟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幾乎要斷了他的呼吸。

繃帶一圈一圈纏在手上,那些玻璃渣在飛濺進掌心的同時,也把心刺了個爛碎。

“包紮好了,注意不要碰水。”護士提醒了幾句注意事項就出去了。

顧昂呆坐在椅子裡,定定地看著醫生。

良久,才輕聲說,“化驗單給我吧。”

醫生把單子的複印部分遞過去,原件和其他病例摞在一起,“你放心,醫院的檢測結果不會外泄,有新的結果我再通知你。”

顧昂把化驗單攥在手裡,麵無表情,“好,謝謝。”

醫生明白這種重創似的打擊,生怕顧昂想不開,“現在科技發達,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兒,你彆做傻事。”

“你放心,我不會的。”顧昂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平靜。

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安靜地讓人覺得可怕。

張醫生好心做著最後的提醒,“你這麼特殊的體質分化,又在特殊時期,可能不太能熬。”

“普通的抑製劑對你沒什麼效果,你情況嚴重,隻能自我隔離。如果想要緩解,可以讓Alpha給你做臨時標記。”

顧昂垂頭嗯了一聲,消化著這個全新的第二性彆注意事項。

他明明自己就是一個Alpha,為什麼需要其他Alpha來給他做標記?

他不是沒上過生理課,Omega的標記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發/情,標記,懷孕,生子,是很多Omega漫長的歲月裡都會經曆的一生。

他和葉斐都是Alpha,這些東西從來沒考慮過,怎麼現在硬生生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離開醫院,顧昂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腦子裡是一團亂麻,他剪不斷也理不清。

他漫無目的地在學校裡亂逛,軍校裡四處都是蓬勃的荷爾蒙。

有人在籃球場上揮汗,有人在拳擊場上搏鬥,有人在射擊場內掃射,四處都是熱血的強壯的Alpha.

軍校裡像白斯寧這樣的Beta就已經是少數,嬌弱的Omega更是被排斥在外。

他倒好,成了這滿滿當當的學生中的異類。

顧昂在學校裡晃了一圈,熾熱的驕陽曬得頭腦發暈。

他不想回宿舍麵對葉斐,也不想見到任何熟悉的麵孔,隻想找個無人的角落躲起來,一個人慢慢地消化這天方夜譚。

不自覺走到三號樓下,顧昂抬頭,有一小串枯萎的綠蘿從樓頂上垂了下來。

上麵的天台,是以前葉斐跟他求婚的地方,晚上可以看到一整片毫無遮擋的夜空。

顧昂猶豫了幾秒,沿著樓梯走到頂樓,門鎖上積滿了灰,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進去過。

他暴力拆遷,稍微用力就把門把鎖碎了個徹底。

推門進去,天台上一片荒蕪。

顧昂帶上門,隨意找了個角落靠著牆邊坐下,地上全是灰,沒人清掃。

也顧不得臟不臟了,沒心情想這些。

他攤開化驗單,上麵各項指標都寫得很明確,結果也寫得清清楚楚。

【第二性彆分化結果:Omega】

但凡識字,就能看懂。

實在是太諷刺,像是有人衝著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把他的意氣和狂傲,摧毀得乾乾淨淨。

腦子裡有很多亂糟糟的念頭,比如未來如何在強者如雲的軍校中待下去,比如這副自己都嫌棄的身體會不會變得越來越軟,比如以後的戰鬥是不是輕而易舉被人擊敗?

他不知道,也不敢細想。

身體越來越燥熱,顧昂靠著牆輕輕地喘。

手上的傷口讓白桃烏龍的氣味肆無忌憚地往外散著,茶香帶著微甜,濃鬱地籠罩著他。

反正四周沒人,顧昂頭一次沒有強行壓製。

原來這就是Omega的發/情期,以前嫌信息素味道嬌,現在倒好,連性彆也嬌了。

他突然很想葉斐,特彆想。

想要求他一個擁抱一個吻,來告訴他彆怕。

通訊器停留在葉斐的通話界麵,卻始終不敢往下按。

葉斐會不會嘲笑他,會不會嫌棄他。

白斯寧給他發來信息:【昂哥,聽葉神說你又不舒服去醫院了,結果怎麼樣?】

顧昂嘲諷地嗤笑一聲,慢慢打字:【沒大問題。】

他快速翻動著聯係人,竟然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坦白這件事。

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是最強的Alpha,他不想示弱。

顧昂指尖掐進手掌,扯得傷口生疼。

他靠在牆邊,思緒萬千,到最後模模糊糊靠在牆邊就睡了過去。

混沌和眩暈過後,一些碎片的記憶紮入夢裡,分不清虛實。

“你看秦樂荷天天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老公跟人家搞同性出軌,兩個Alpha都能搞在一起,真厲害。”

“就是,說明老顧就是圖她子宮生個孩子,傳宗接代而已啦。”

“真的誒,爹媽養這麼大就為了給人家當個生育機器,太可笑了。”

“聽說他兒子遺傳了老顧,也是雙A戀,那話怎麼說的來著,這就是家族基因強大唄。”

“我看她最近都不敢露麵,自己都覺得丟臉吧。”

秦樂荷慘著一張雪白的臉,頭發淩亂,神情恍惚,早已沒了當初那副名媛樣。

她拿著一把剪刀在家裡胡亂地走,一刀一刀把家裡的鮮花剪了個爛碎。

一地的殘花,散得到處都是。

顧昂上前搶奪剪刀,生怕她傷了自己。

掙紮中,沒想到剪刀一劃,破的是他的手,手疼心更疼。

家裡的傭人竊竊私語,不敢上前,夫人瘋了。

.......

下一個畫麵,顧昂感覺自己被關在一個漆黑冰冷的房間,除了水和飯,連燈都沒有。

他呆坐在房間裡,過渡嘶吼過的嗓音變得沙啞,幾乎發不出聲音。

房間是特質的密室,銅牆鐵壁,他想儘了辦法也出不去。

顧昂想著自己一身戰鬥本領,竟然在這裡失了策。

他猜測葉斐知道他不見了,一定很擔心,卻沒有辦法傳遞出任何信息。

通訊斷掉,門窗無縫,他和這個世界就這樣失去了聯係。

那個人會滿世界找他嗎?是不是慌張地寢食難安?

記不得關了幾天,每天就是對著那扇小窗戶枯坐,他能做的隻是無休止的抗爭。

黑夜一點一點吞噬光明,太陽又倔強地在第二天升起,他好像很困,卻一直強撐。

好像是第七輪太陽升起的時候,他被放了出來。

身體虛弱的他還沒喝上第一口水,聽說母親死了。

......

彩色的畫麵驟然變成了黑白。

顧昂感覺自己進了一個明亮的書房,明明光線很亮,一切卻失去了顏色。

旁邊的書櫃裡放滿了勳章,上麵寫了同樣的名字,葉斐。

哦,想起來了,是葉斐的書房。

他煩躁地撥弄著袖口的紐扣,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空無一人。

紐扣掉落在地上,顧昂趴在地上去撿,發現書桌下麵有一個保險箱。

他費勁拖出來嘗試密碼,試了紀念日,生日,第三次,箱子打開。

葉斐很愛他,密碼是他第一次打贏葉斐的日子,沒想到這人居然記得。

箱子裡隻有一紙還未簽下的協議,顧昂仔仔細細看完,又平靜地放了回去。

他想起來是來找葉斐提離婚,本來搖擺不定的心下了決定。

.......

畫麵跳轉到再次見到葉斐,這個人比他還憔悴,本就淩厲的麵龐棱角顯得更加的鋒利。

兩人隔著對街久久站立,行人匆匆從旁而過,他們就互相這樣看著,誰都不想往前邁出一步。

生怕這一步跨過去,兩人再見就成了路人。

顧昂最終朝他招了手,讓他過來。

葉斐總是聽他的,沉默無言走到他麵前。

“哥,你瘦了,沒有好好吃飯。”顧昂衝他笑了笑。

葉斐沒有什麼表情,喉結滾動,“吃不下。”

“嗯,我知道。”顧昂點頭,“謝謝你來。”

他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起,也開不了口,把那些事情一一跟葉斐說明。

他舍不得葉斐再心疼了,就到此為止吧。

葉斐低聲問,“證件都帶了嗎?”

“帶了,連出身證明都帶了,就怕你白跑一趟。”顧昂儘力活躍氣氛,讓兩個人最後的記憶不那麼難堪。

“那進去吧。”葉斐吐了一口氣。

證件一交,兩人正式解除婚姻關係,四年多的感情戛然而止。

.....

顧昂皺緊了眉頭,生理性地抗拒。

每一段畫麵都讓人非常不適,他條件反射的想要把這些畫麵甩出腦子。

通訊器一直在震動,眼睫顫了顫,顧昂才睜了眼。

通訊器上顯示著聯係人,是葉斐的電話。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努力把自己從噩夢中抽離出來,才按下通話。

垂眼看時間,已經傍晚七點多,天已經黑了下來,烏雲壓頂,暗沉沉地籠罩著,壓得人透不過氣。

葉斐問道,“你不在宿舍,從醫院回來了嗎?”

顧昂嗓音乾澀,“回來了,我還有點兒其他的事情。”

葉斐聽出了聲音不對,“檢查結果怎麼樣?”

顧昂掐了掐手心,幾次想要告訴葉斐,那個Omega的單詞滑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也有自己的驕傲,更何況,還有複查結果不是麼。

就算是那麼一點兒渺茫的希望,他也小心翼翼地捧著,生怕熄滅。

顧昂故作輕鬆,聲音卻有些抖,“挺好的,沒有大礙。”

葉斐察覺到異常了。

以前顧昂有什麼事兒的時候,老是誇大其詞讓他心疼。

真正到了很嚴重的境地,就是這樣平靜無常的語氣,上一次離婚也是這樣。

淡淡地就提了分手,語氣波瀾不驚地讓人生氣。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顧昂緩慢地眨了眨眼,看見一隻鳥從樹梢上沒站穩掉了下去,“不用來找我,我晚點兒就回宿舍。我有事,先掛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他按下通訊器的關機鍵。

葉斐坐在宿舍的小沙發上,陷入沉思。

一定是醫院檢查出了問題,顧昂躲起來了。

他每次一有事情就是這樣,不聲不吭,恨不得所有事情自己一個人扛下來。

葉斐給自己的後背傷口重新上藥處理好,噴上普通白蘭地遮蓋劑蓋住自己味道,決定去醫院看看。

他回想早上顧昂的說辭,校醫院,是他們葉家隸屬軍醫院,這就比較好辦。

但,如果顧昂真檢測出什麼不對,用關係去查就不太妥當。

知道的人越多,後患也就越大。

他給校醫院打了個電話,隻是詢問了一下顧昂的就診醫師。

為了避免監控拍到正麵,葉斐先去洗手間換了張臉,又找了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

已經入夜,校醫院隻有急診室還亮著燈,大部分醫生已經下班。

葉斐直接前往張醫生的辦公室,門已經熄燈上鎖。

他拿出隨身帶的萬能卡往門上一刷,門就瞬間鬆了鎖。

桌麵乾淨整齊的疊著一小摞病例,葉斐上前翻看,很快就找到了顧昂的那一份。

病例前幾頁都是化驗單,快速翻過,停在最後一頁。

葉斐一向平靜地眼神也有些穩不住,瞳孔驟然緊縮。

他借著月光認真地確認了兩遍,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顧昂他,重新分化成了一個Omega。

聯想到他最近一係列的反常,內心那團迷霧被吹散。

顧昂的反應,的確是像極了一個Omega的發/情期。

葉斐終於明白顧昂剛剛通訊裡那無所謂的散漫口吻,都是是掩蓋慌張和無措。

他的心底泛起巨大的心疼,密密麻麻的針紮在心上,幾乎要扼製呼吸。

這麼驕傲的顧昂,怎麼能接受得了?

後來事事都要爭第一的顧昂,出征打仗從不允許自己失敗的顧昂,兩人在一起多年床上仍然不肯妥協的顧昂,好像永遠都是活在十八歲,充滿激情和傲氣的顧昂。

現在躲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像受傷的困獸一樣,獨自舔/舐傷口。

光是腦補那個場景,葉斐就心疼到想要發瘋。

在看到結果的這一刻,他幾乎是立刻跟顧昂產生了共情,從神經到肌肉,都痛到麻木。

以前絡繹不絕的人送上門來,有些窺伺家底,有些垂涎葉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