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秦政皺眉問:“你是?”
女人的聲音,在手機裡稍微有點失真,但秦政聽出是端木寒靖母親的聲音:“端木,最近在學校過得還好嗎?”
一個月不聯係,讓這句問候聽起來乾巴巴的沒有真情實感。
秦政回答:“還行,您有什麼事嗎?”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又繼續乾巴巴的對話,“一個月沒見麵了,媽很想你。”
然後?
秦政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應:“嗯。”
“是這樣,媽想和你見個麵。”
秦政簡短問:“在哪?”
端木的母親聽上去好像很吃驚,小心翼翼問:“你現在心甘情願和我見麵嗎?”說完,她又連忙補充,“如果你不願意見你爸,我不讓你爸來……那次是他做得太過了,我一個人去和你見麵。”
讀過《穿越霓虹的星光》這本書,端木母親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不可思議。
秦政笑了:“你們現在能接受你們的同性戀兒子了?”
“彆提同性戀……”端木母親的聲音驟地尖利起來,她喘了口氣,又像逼著自己溫和下來一樣,緩聲道,“媽現在隻想和你見個麵,你畢竟是我的親生兒子,血濃於水。”
秦政還是那句話:“在哪?”
“媽現在就在你們學校門口,今天開家長會,你現在應該還在學校吧?來校門口見我吧。”
“行啊,等我。”
秦政掛了電話,慢騰騰地下了樓,向校門口去了。
說實話,端木父母讓他有點頭疼。
很難說他們不愛端木寒靖,但又不能說他們把端木寒靖當做一個人格獨立的人而非一個家庭附屬物來看待。
更讓秦政頭疼的是,回到現實世界後,他也要麵對怎麼向家裡人解釋他和魏寅莊。
他父母一直很尊重他,出櫃應該不會太麻煩。
相對於性彆,他父母更不能接受魏寅莊的職業是算命先生。
並且大概率會認為魏寅莊是個人模狗樣的騙子。
秦政憂心忡忡地到了校門,思考要不要勸說魏寅莊回到現實找一份語文老師的工作,好看上去更像精神正常的人一點。
端木母親在門口站著,看見秦政出門,走過來牽住秦政的手,摸著他臉,怔怔道:“端木,媽好想你。”
秦政不怎麼自在,皺著眉點了點頭。
看著看著,端木母親眼圈紅了:“端木,讓那個人放你回家,回家裡來,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好嗎?”
秦政:“……放我回家?”
秦政不自覺腦海裡回響起“大師兄,師父被妖精抓走了!”、“大師兄、二師兄被妖精抓走了!”、“大師兄,師父和二師兄被妖精抓走了!”三連。
“爸媽沒有本事,如果他不同意,沒辦法帶你回家……”端木母親擦了擦眼淚,“端木,那個人和你不會長久的,那種人隻是玩弄你這樣年輕的學生,你和他不會有以後的。你和他談一談,和他分手,離開他,我們換一個城市生活好嗎?”
秦政已經聽不懂了:“……”
“端木,爸媽一直相信你很優秀,應該有更好的未來,也不會是同性戀,”端木母親攥緊了秦政的手,幾乎祈求地看著他,“你隻是暫時被他騙了,哪怕他說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也隻是虛假的甜言蜜語而已,你知道他大你多少嗎?”
秦政:“……大多少?”
他沒看過魏寅莊身份證。
端木母親聲音高了一些,不自覺地愈來愈高:“他大你二十歲!你今天才十七,他已經三十七了,你認為你真的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端木,不要冥頑不悟,如果你不自救,你整個的人生都會被他毀掉!”
假證。
八十七也沒意義。
秦政沒說話。
端木母親看兒子不說話,以為兒子打定心思要跟著那個男人在一起,麵色冷下來:“端木,你和他在一起有幾個月了,你認為你了解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秦政撿著能聽懂的話回答:“差不多,哪都挺好。”
“嗬,”端木母親冷笑了一聲,“也隻有你這種單純不知世事的學生,才會說他好。他在H市十年,恐怕你是唯一一個真心說他好的。”
“……”秦政卡了一下,“我們在討論的是一個人嗎?”
“怎麼不是?和你在一起的還有誰?”
秦政皺眉:“你在說魏寅莊?”
提到這個名字,端木母親臉色一下變得很差:“我說的是他,你剛才在說彆人嗎?”
是魏寅莊。
秦政腦子發懵:“他做什麼了?他什麼時候在這裡呆了十年?”
“你現在還相信他嗎?”端木母親見縫插針,諷刺,“你以為你愛他他愛你,可他告訴過你什麼?他的事,你一問三不知,你認為你又能跟他走到哪?”
秦政隻問一件事:“停一下,你說他在這裡十年了?”
端木母親很憤恨兒子不肯聽她的話,氣衝衝道:“他跟政府勾結起來的做的那些買賣我查不到,什麼時候這個人在H市開始有人知道他我還查不清楚嗎?他已經三十七了,還有三年四十,端木,你先看清楚你要喊著在一起的這個人什麼嘴臉好不好?”
後麵的話秦政已經聽不進去了,他隻在想:
魏寅莊身穿,不存在十年前出現的魏寅莊是本世界的彆人的這種狀況。
他知道魏寅莊好像比他來得早——
但魏寅莊不說,秦政也不知道,原來魏寅莊比他早來了十年。
十年時間對於秦政已經是很長、很長、很長的時間,幾乎是他過去人生的一半時間。
倘若讓他等十年,如果不是確信十年後魏寅莊一定會來找他,秦政等不下去。
秦政比量過他人生中十年時間的長度,心裡變得空落落的。
他想抱抱魏寅莊。
秦政抿起嘴,推開了端木母親拉在他手臂上的手,向她一鞠躬:“對不起,我很喜歡他,什麼樣子我都很喜歡,如果他老了我可以照顧他,他是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端木母親睜大眼,氣到說不出話:“你!”
“對不起。”
*
回到公寓。
秦政關上門,換鞋,放書包,脫外套,癱在客廳地毯上。
兩點零五。
秦政按著左胸心臟的位置,按了五分鐘,驟地從地上翻起來,拉過書包,開始做今天的語文作業。
他立誓,以後要當一個百求百應的合格戀人。
第一步,從語文作業開始寫起。
兩點十三。
秦政開始走神。
但他已經立誓,於是秦政又逼著自己繼續做語文作業。
兩點十八。
秦政又走神了,開始恍恍惚惚地啃手指頭,他從前從來不啃手指的。
但他已經立誓,於是繼續做語文作業。
兩點三十。
秦政看完了一本自然雜誌上所有的攝影圖片。
兩點三十五。
秦政歎了口氣,打開了電視,開始觀看兒童節目。
一直看到三點二十,秦政盯著隻寫了五行字的作文,終於認清了自己的逼數,翻出潤滑去洗澡了。
15:46
魏寅莊推開公寓門,看見年輕的戀人坐在地毯上,曲起修長的腿,正對著他,孩子氣地皺著眉毛給自己用潤滑,然而這好像對他來說是件很困難的事,小聲地抽著氣,腿向右挪挪又向左挪挪。
睡衣原本應當是披在肩上的,但他既沒穿上袖子也沒係上前襟帶,已經鬆鬆垮垮地堆疊在了腰上。
戀人聽見聲響,呆呆地抬起頭,僵在地毯上,吸了口氣,沒吱聲,就那麼巴巴地看著他,偷偷地把手藏到了背後。
魏寅莊深呼吸進一口氣,走過去,蹲在他身前,能嗅到潤滑那種很淡的甜味:“你在乾什麼?”
戀人羞恥得臉頰發紅,卻翻過身,跪著湊上來親了親他,手還是藏在背後:“想你。”
心跳驟地停跳了一拍。
魏寅莊仍維持著幾乎要被欲望擊潰的理智,嗤笑:“又不想做語文作業?你們這次平均分90,什麼時候你能考過平均分,我就不逼你做作業……”
戀人很小心翼翼地攀上來,一隻手壓著魏寅莊肩膀,讓他坐在地毯上。
“哢噠”
腰帶扣的聲音。
魏寅莊僵住了,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我沒不想做語文作業,”他年輕的戀人看上去既害羞又灰心喪氣,“我想做語文作業,也想和你做。”
“你……”魏寅莊克製地推開他,詢問他的情況,“發生什麼了?”
戀人歎了口氣:“我隻是今天發現我更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