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2 / 2)

對於宮女來說,她們很難拒絕曲貴妃的好意,比起出宮嫁人,也有不少想從宮女變成妃子的。

宮女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就算是以後出宮,那年紀也大了,很難嫁到好人家。

多的是宮女帶著銀子出宮,被信賴之人榨乾銀錢,下場淒慘。

對於宮女們來說,最好的結局,要不就是如同青珍一樣,跟在一位主子身邊,一直到老,自然會有人負責她的後事。

要不就是變成皇帝的妃子,如果有幸能得個皇子公主,那真是永遠都不用愁了。

飛紅想嫁到宮外去,她常為曲貴妃跑腿,與曲家的一位長隨互生情愫,隻等年紀到了出宮,就可為那長隨正妻。

所以她為曲貴妃辦事尤為儘心。

說白了,禦下之道便是滿足他人的心願,高位者就像是一個許願樹,寄托著下位者們的心願,滿足下位者的心願,就能得到下位者的忠心,無法滿足,就有可能會被下位者背叛。

沈玉耀很清楚這一點,大部分做上位者的人,都清楚這一點。

可是太子有點兒不清楚。

或許是因為他生來即為尊貴的太子,在他看來,得到屬下的忠心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即使是忠心,也需要雙向的交流。

他若是隻收取忠心,從無反饋,下屬就會心生二意。

左州的事情確實有太子的手筆,但真正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根本就不是太子,而是楊成業和敬王!

其中以敬王收獲最多,楊成業都隻能說是跟著喝湯的。

太子拿的最少,可他要承擔的怒火卻最多,因為他是太子,身為太子,動民脂民膏,還是救災的錢糧,那簡直就是天大的失職!

更不要說,堂堂一國儲君,被下屬蒙騙,耍得團團轉,這過於愚蠢了。

等以後太子真的當了皇帝,就他那個腦子,他還不把沈家的江山拱手讓與他人啊?

皇帝是被太子蠢到了,才下決心要廢太子的,而太子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這件事,甚至還覺得皇帝沒有第一時間下旨廢除他,而是將他囚禁東宮,是在保護他,隻要風頭過去,他還有再起之日。

正是源於這種維持二十多年的莫名自信,沈玉耀進入東宮見到太子時,太子的情況還不錯,至少皇後要強得多。

麵色紅潤,精神狀態良好,甚至因為禁足不用工作,得到了良好的休息,麵皮都緊繃了些,顯得整個人容光煥發。

想想皇後那如同惡鬼的病容,可真是對比慘烈。

沈玉耀心裡給太子豎了個大拇指,就這份樂觀精神來說,她還是很服氣的!

“玉陽,你是如何進來的?”

太子知道東宮這次是真的與世隔絕了,門口的禁衛軍數量都比上次多了一倍有餘。

沈玉耀不可能再以玉陽公主的名頭,進來探望他。

“是皇後,她求了父皇,父皇才網開一麵讓我進來。大哥,快跟我走!”

“去哪兒?”沈玉耀焦急的樣子並沒有讓太子也急起來,甚至太子還更沉著了,“你先彆急,慢慢說,要不要吃塊蜜餞?”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還吃蜜餞呢!大哥,母後病重不愈,她是想見你最後一麵,順便同你說一聲,父皇這次是動真格的,他已經將命令京州大軍往京城而來,調了五千人。”

聽到這兒,太子的臉色猛然一變,現在換他比沈玉耀更慌了!

“你說的當真?大軍過來了?”

一般如果沒有會撼動朝野的事情發生,京州大軍是絕對不可能挪地方的。

好孝子!皇後病重不愈聽不見,光聽見大軍開拔了是吧?

沈玉耀確定皇後不是個好人,但是對太子,皇後也算是為他殫精竭慮了。

無奈太子腦回路清奇,壓根不是個正常人的腦子。

“沒錯,大軍過來了,母後想見你,說兩句話,大哥你快些打扮一番跟我走。”

太子不解為何要打扮,沈玉耀沒說是皇帝的命令,隻說現在特殊時期不宜過度惹人注意。

她將這件事裡皇帝的心軟完全抹去,太子被她焦急的情緒影響,心下一沉,覺得事情可能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容易解決。

此刻他還沒有萬念俱灰,沈玉耀想,隻要太子看見皇後那副幾乎要撒手人寰的模樣,再讓皇後說幾句叮囑他小心一些的話,想來太子就會知道,他現在處境十分危險了。

披上披風,戴上鬥笠的太子更加顯眼了,整個皇宮都沒有穿著打扮如此鬼鬼祟祟的人,但被皇帝暗中叮囑過的禁軍,就當沒有看見,睜兩隻眼閉兩隻眼,將沈玉耀和太子放了過去。

太子之前偷偷出東宮一次,他到現在也不知道禁軍守衛到底有多森嚴,甚至誤以為這禁軍不過是一群擺設,根本不足為慮。

路上,沈玉耀還聽太子說,等日後他一定要將禁衛軍裡吃白飯的人踢出去,皇宮交給這麼一群人守衛,他很不放心。

沈玉耀對太子這“樂觀”的態度表示佩服。

到鳳儀宮的時候,時辰還比較早,將將七點的樣子,鳳儀宮前的李聰熱情的跟沈玉耀見禮,見沈玉耀身後跟著鬼鬼祟祟的家夥,有些奇怪。

沈玉耀沒想到皇帝竟然沒有通知鳳儀宮這邊的禁衛,不過李聰是個很會見風使舵的人。

“他是我的侍從,李禁衛,不知能不能讓他跟著進去?”

借口找的稀爛,一聽就是假的。

但是李聰沒有多問,乖乖的讓開了路。

等人進去,李聰身邊的禁衛還問,“什長,陛下不是命令我等,不能讓人隨意進出嗎?”

“陛下說了,玉陽公主可以進去。”

“可是玉陽公主……”

“玉陽公主一個人進去一個人出來,有什麼問題?你小子好好想想,咱們得罪得起誰啊!”

李聰一句話,讓疑惑的小兵馬上明白了,其餘禁衛也是一臉恍然。

昨日皇帝讓所有人都走了,就鬆口讓玉陽公主進出,這是恩典,說明在皇帝心中,玉陽公主地位不凡,既然如此,他們實在應該討好玉陽公主。

而不是在明知道皇帝偏心的情況下,還去得罪玉陽公主。

反正就是個不知身份的男子,又不是女子,玉陽公主不可能利用偷梁換柱將皇後換出來,有什麼好深究的。

李聰想,他可真是個人情世故上的天才,要不是這份機靈勁,他也不可能得元統領的青睞,從看大門變成入後宮看鳳儀宮的大門啊!

正在李聰洋洋自得的時候,鳳儀宮內,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女聲。

“娘娘!!”

這一聲喊得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李聰被嚇了一跳,他驚疑不定的看向旁邊的小兵,“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啊什長,要不要上報陛下!”

“上報什麼陛下,你跟我進去看看!”

李聰簡直要氣死了,陛下離得有多遠啊,真要是出了大事,陛下知道再下令,那黃花菜都涼了!

他先帶人進去看看,同時也讓人在外麵等著,他摸清楚情況,喊一嗓子,人就馬上去紫微宮尋餘柳總管說明情況。

李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個本不應該在此處的人。

身為禁軍,後宮公主可能沒見過,但是皇子們大多肯定都臉熟,更不要說之前日日上朝的太子了。

太子不應該被禁足在東宮內嗎!難不成東宮那邊的禁軍把太子給看丟了!

李聰第一反應就是給同僚們默哀。

第二反應是吾命休矣,他把太子放入鳳儀宮了!

“發生什麼事了?”

先搞清楚裡麵出什麼事比較重要!太子怎麼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

“母後!母後!太醫呢?快宣太醫!”

玉陽公主的聲音從寢宮內傳出來,李聰就看到太子像是才反應過來,飛速的跑出鳳儀宮,就要往太醫所在跑。

李聰趕忙拉住,太子跑出東宮已經是不應該了,再讓他滿後宮的跑,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禁衛軍無能了?

“大膽!敢攔本宮救母後,本宮要誅你九族!”太子轉過身,一拳揮到李聰臉上,李聰也不敢反抗,硬是挨了這一下。

好在太子身體不是很好,這一下打臉上不重。

皇後出事了,也不能讓太子亂跑!

“你們快去找太醫,稟告陛下此處出了事,太子殿下,請您速速回東宮!”

沈玉耀聽著外麵李聰的喊聲,假哭的聲音都停了一下,隨後她抹了下臉,擦去哭出來的眼淚,踉蹌起身,同倒在地上的汀蘭說:“還不快將母後,抱到床上去。”

汀蘭像是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想起身,結果渾身無力,根本沒辦法安穩的站起來。

她是在沈玉耀闖入屋中的時候才驚醒,現在腦子還渾渾噩噩呢。

沈玉耀見她的反應,驚覺不對,她仔細嗅了一下,屋中好像還有彌漫的奇怪香味。

她看向已經熄滅的香爐,“有人下了藥,快將香爐收起來。”

汀蘭一咬牙,拔下頭上的銀釵,狠劃了自己一下,隨後起身,動作還算麻利的將香灰倒入一旁的花盆中,攪拌了一下,隨後又將香爐束之高閣。

沈玉耀則輕鬆將已經僵硬的皇後抱起,安置在床上。

“公主,做好了。”汀蘭做完後,趕忙到沈玉耀跟前,低聲說道。“皇後娘娘應該是昨夜死的。剛剛太子進來看了一眼。”

“皇後形容不整,估計折騰的不輕,你就說,昨夜皇後不讓任何人進屋伺候,一直哭喊鬨騰到後半夜,後來沒了聲響,你以為是皇後睡下了,其餘你全不知情。”

太子是低著頭跟沈玉耀進來的,沈玉耀確定他沒有看清汀蘭的身影,他進來後第一眼是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皇後,畢竟皇後就在門口。

隨後汀蘭喊叫時,太子已經下意識跑出去,從頭到尾沒碰見汀蘭,可以隱藏汀蘭倒在床邊的信息。

“奴婢遵命。公主,我妹妹她……”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你告訴我的情報很有用,我一定會儘力為你查到你妹妹的下落。”

昨天沈玉耀來鳳儀宮時,汀蘭突然跟她說起了沁陽公主。

她問了幾個詳細的問題,汀蘭求她幫忙找一找她的妹妹,東宮太子良媛身邊的小宮女,名叫芷雪,前幾日突然不見了。

宮中不會無緣無故的少人,汀蘭自己查了查,但是沒有任何結果,這幾日皇後大病,東宮和中宮都亂作一團,根本沒人幫她,她最後隻能求助到沈玉耀身上。

沈玉耀答應了,換取了更多有關沁陽公主的情報,確定自己是皇後找來,代替沁陽公主的倒黴蛋。

隨後,她又得知,曲貴妃因為這件事,非常恨皇後。

這個情報是真的很有用,比沈玉耀想象中更有用。她本以為曲貴妃最多就是借著東宮之事,添一把火,報複一下皇後。

沒想到曲貴妃比她想象中下手要狠,她直接下了藥,讓皇後歸西了。

皇後死了,逼迫太子的計劃或許會更加容易實現。

沈玉耀低頭看著那已經了無生氣的麵孔,心情有些複雜。

皇後不是個好人,自私自利,狠毒無情,她殺過人,也害過人。可對於原主來說,皇後才是她真正的母親。

沈玉耀站在這兒,屬於原主的記憶不斷冒出,讓她假哭時,眼淚自然就會落下。

但是這本是一段不應該出現的,錯位的母女之情。

“皇上駕到!”

外麵很快就響起了通傳聲,太醫已經先皇帝一步到了鳳儀宮,宣布了皇後重病身亡。

太子神情恍惚,沈玉耀派人將他送回東宮了,畢竟皇帝一到,後宮其餘人就要到了。

太子目前還在禁足之中,不宜出現人前。

沈玉耀還擔心太子不聽話,執意為母守靈,沒想到太子雖然看上去很悲痛,實際上她才分析了兩句利弊,太子就點頭同意了。

沈崇邁步入寢宮,隻看到沈玉耀在皇後身邊痛哭,他的視線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太子的身影。

他知道太子是個薄情寡義的性子,但他沒想到,太子竟然如此薄情,那可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父皇!父皇,母後她走了,女兒甚至來不及送母後最後一眼,還有太子……”

沈玉耀神情悲痛的同沈崇說著,沈崇也有幾分傷心,但是聽到“太子”兩字,傷心完全變成了憤怒。

“玉陽,你母後麵前,休要提那不孝子,你母後就是被他給氣死的!”

此言一出,太子就要背負上氣死母親的不孝之名。

正好也趕過來了的曲貴妃聽到這句話,眼底閃過一絲驚喜。

她還以為皇後一死,皇帝會心軟,就此放過太子,沒想到事實與她所想完全不符,皇帝不光沒有心軟,反倒更討厭太子了!

那喜鵲果真是讓人喜上眉梢的吉祥鳥

已經換了一身素裝,頭上的金釵也換成銀飾的曲貴妃映入沈玉耀眼簾。

沈玉耀一眼就看出了曲貴妃那壓抑不住的竊喜,有些無奈的微微搖頭。

親媽啊,敵人死了,知道你想要放鞭炮慶祝一下,但咱們該裝還是要裝一裝的,哪兒能如此喜形於色呢?

沈崇的眼力隻會比沈玉耀更厲害,而不會比她差,他看不出沈玉耀的偽裝,不過是因為原主濾鏡。

現在他應該能一眼看出曲貴妃隱藏的喜悅,他皺了下眉頭,在看見曲貴妃穿了一身白後,又舒展開來,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由此可見,此刻曲貴妃在他心中的分量,是高過皇後的。

又或者是他覺得皇後有愧於曲貴妃,所以曲貴妃開心的表現屬於正常,隻要曲貴妃不穿紅戴綠,他就能忍。

沈玉耀對當年的事情已經有了一些了解。

沈崇有著封建時代高位者的一切缺點,但也有一些優點。

“母妃,您來了。”

沈玉耀向曲貴妃行了一禮。

“恩,是不是嚇壞了?陛下,孩子呆在這兒不好,而且皇後的鳳體,需要好生安置,預備下葬。”

沈崇點點頭,“那此事就全權交給貴妃,玉陽,隨朕走吧。”

讓曲貴妃親手辦敵人的葬禮,這是怎麼想的?沈玉耀下意識覺得曲貴妃會不高興,沒想到曲貴妃竟然依舊維持著開心的狀態。

其實沈玉耀想多了,曲煙月分得清公與私,於私她與皇後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她甚至可以親自下藥,送皇後最後一程。

但是於公,她為貴妃,乃是後宮中除了皇後外位份最高的妃子,她理應幫忙處理皇後的生死大事。

其實也不用她費太多事,皇後去世屬於國喪,禮部自然會呈上相關事宜,也會有禮部的官員前來辦喪禮。

禮部官員最近是真的忙,先送走了自己的尚書,又要送走皇後。

沈玉耀跟著沈崇出了鳳儀宮,沈崇特許沈玉耀上龍攆,他要先將沈玉耀送回永康殿去。

結果沈玉耀說,她想去東宮看看。

“不許去,太子禁足,誰都不能進出。”皇帝立馬拒絕。

“父皇,母後就想再見大皇兄一麵,造化弄人,她沒能如願,難道還不讓大皇兄送母後最後一程嗎?”

死者為大,皇帝立馬沉默了。

沈玉耀接著說道:“太子之位事關國本,前朝後宮又關聯緊密,實在不應輕舉妄動。父皇,母後去世,此乃國喪,國喪期間,不宜大動乾戈。”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太子?”

皇帝想,如果這得體的話是太子交給玉陽說的,那太子還不算一點兒救都沒有了。

但是結果讓皇帝失望了,沈玉耀直接搖頭,“母後驟然去世,大皇兄悲傷過度,幾近失語,是玉陽覺得,父皇很敬重母後,疼愛大皇兄,必定不願意讓事情走到最壞的境地。父皇,大皇兄還年輕,他其實也是被奸臣蒙騙了。”

“玉陽,你今年不過十四,就已經能看懂大局,而你大皇兄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他不明白這些道理,難道不是他無能嗎?”

“無能者,焉可做一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