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2)

所謂一朝禦史, 就要說旁人不敢說,想旁人不敢想,做旁人不敢做。

真正的禦史, 敢於麵對任何風浪, 甚至可以沒有風浪製造風浪,參他個天翻地覆!皇帝實在不聽,熱血上頭就撞死當場,成全一個身後名。

反正禦史這種官員,是任何人看見都會頭疼的存在, 尤其是皇帝。

罵他吧,皇帝名聲受損, 不罵吧, 心裡又憋得慌,這口氣不上不下能將人活活氣病。

但是一般情況下, 禦史不會將皇帝氣的半死, 就好像他們也不會動不動就去撞柱子。

前提是一般情況下, 如果皇帝太胡鬨,禦史可就看不上去了。

比如今天這種情況, 一開始皇帝讓皇子們上朝旁聽,朝臣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 雖然皇子中摻了個公主進來,但無傷大雅。

可是現在有國家大事在前,皇子竟然和公主在那裡嬉笑, 小孩子玩鬨一般,叫人根本受不了!

和認為沈玉耀也有錯的禦史不同,皇帝直接瞪了吵鬨不休的四皇子一眼,非常講理的跟禦史說道:“陳禦史放心, 朕心中有數,日後不定不會叫他在此胡鬨了。”

那胡鬨之言,說的不僅僅是四皇子。

還有將公主放到朝會上的皇帝。

陳禦史還想再說,他這次目光挪到了沈玉耀身上。

隻是在他開口之前,武官之列中,就有人站了出來。

“陳大人有心情盯著陛下的家事,不如多看看雨澤的糧稅,一地官員有貪汙避稅之嫌,竟還要戶部尚書親自派人去查,禦史要檢察天下,陳大人不覺得羞愧嗎?”

沈玉耀還以為對方要將炮火轉向她了,沒想到中途殺出個幫她擋劍的。

不對,哪裡光是擋劍,這分明是直接圍魏救趙了。

那人是誰?身穿大將軍服製,能披甲上殿者寥寥無幾,看上去二十出頭,年輕很輕,數遍大莊的少年人,隻剩三五人。

其中唯一一個會為沈玉耀出頭的少年將軍,便是曲家大郎曲川了。

曲川乃是曲貴妃兄長的長子,曲陽侯之後。

大莊建國至今,外邦不止一次舉兵來犯,西北邊陲的戰事更是年年都起,直到十年前,西北將軍曲商率領五萬兵馬殺向敵人,曆經一年整,將那敢來犯大莊的外邦小國打的幾近滅國,才來西北百姓帶來一時太平。

而曲商將軍,也就是曲貴妃的兄長,因在沙場上征戰多年,暗疾過多,從戰場上回來沒多久就大病一場,留下妻兒去世了。

曲商死後獲封曲陽侯,曲川有這樣的父親,還有同樣曾經征戰沙場,立下汗馬功勞的祖父,能力自然不俗。

他自小在西北長大,隨父征戰,精通兵法,在曲商去世後,西北小國又起風波,是曲川領兵前去鎮壓。

他的功績比他父親更高,曲商隻是打到了那些小國的王庭前,曲川直接將小國的王室給綁了,讓那些小國舉國之財來贖回他們的王室。

錢沒了還可以再掙,麵子沒了那真是會一蹶不振,反正自打那之後,西北徹底是太平下來了。

這份功績讓曲川直接從無名小將,一舉成為大莊年紀最輕的大將軍。

似乎是注意到沈玉耀的目光,曲川如鷹般的視線回望,他長相是和曲貴妃一脈相承的溫柔,十分俊美,但與沈清瑾的無害不同,看見曲川的人,絕對不會認為他無害。

他非常危險,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

“陛下!臣定會督促雨澤禦史儘快查清糧稅一事!不過曲將軍的話,臣不敢苟同,陛下乃是國君,陛下的家事便是天下的家事,豈能忽視怠慢?”

“陳大人好一張利嘴,那你想要如何,將玩鬨之人從朝會上趕出去嗎?”

曲川的性格顯然不是溫和一類的,說話時眯著眼看人,凶光頻頻閃動,看得人腿都軟了,感覺下一刻,曲川就會掏出刀來,直接劈向自己的腦袋。

可陳禦史那不是一般人,身為禦史,要是沒膽子,還能叫禦史嗎?

他儼然不懼,甚至還挑釁似的來了一句,“有何不可啊?”

“真的要把我趕出去?不用趕我不用趕!我可以自己走!”

兩邊正在對抗,沈玉耀身邊的沈澤璵就突然跳出來說話了,一邊說一邊還要往外走,態度就突出一個迫不及待。

恨不得馬上離開朝堂,回宮去補覺,他真的很困!

皇子的舉動讓陳禦史有些下不來台,他可以攻擊皇帝此舉不妥,也可以說他彈劾是職責所在,甚至將皇帝的家事與國事連接在一起。

但他不能將皇子趕出朝會。

他是臣,皇室為君,臣子履行職責,卻沒有以下犯上的道理。

皇帝端坐上方,冷硬的目光投向已經開始走動的沈澤璵,沈澤璵再神經大條,也能感覺到大事不妙了。

甚至因為常年搗亂被罰,沈澤璵已經練就了對危險的超強探知能力,直覺告訴他,再往前走,後果會非常嚴重!他的屁股很可能會被打開花!

嚇得沈澤璵直接立在原地。

其餘朝臣都沉著臉不說話,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這就是朝上無人的下場,沈玉耀有可能被人攻擊,就有曲川站出來為她說話,沈澤璵直接深陷危機,都沒有一個朝臣開口。

“瑞王,回到你的位置上。禦史所言極是,朝會上探討的是國家大事,無事,莫要開口。”

皇帝沒有發火,而是用一種諄諄教導的態度,去麵對瑞王犯下的錯誤,他希望瑞王能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而沈玉耀看了皇帝的態度,可算是明白為什麼太子會被教成那副模樣了。

沈崇是該嚴厲的時候不嚴厲,不該嚴厲的時候又隨心所欲。

如果不懲罰孩子,光靠言語教育,能讓孩子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嗎?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孩子犯下的錯誤,為孩子處理後續,孩子能長大才怪呢。

“父皇,兒不想……”

沈玉耀伸手將沈澤璵拽到身邊,小聲說:“謝恩。”

沈澤璵滿眼疑惑,他想掙脫,可他完全沒辦法擺脫沈玉耀的束縛,一時間他看著自己已經有了一層肌肉的胳膊,再看看沈玉耀那纖細的手腕,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現在已經廢到連妹妹的力氣都比不過了嗎!

掙脫不了,就隻能聽話,沈澤璵向上行禮,老老實實說:“謝過父皇教誨。”

看沈澤璵的態度,就知道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就是沈崇教育上的失敗,他對待後繼者,態度過於溫和了。

好在沈澤璵老實回來,沒有再折騰,這場朝會,也能順利進行下去。

見皇帝對四皇子如此縱容,不少朝臣私下對視一眼,心中有了新的猜測。

而站在武官之首的曲川,則看著自家表妹的手,有些出神。

接下來沒人再折騰了,陳禦史已經探明了皇帝的態度,沈玉耀又有曲川護著,自然無人去置喙她應不應該站在朝會上。

那麼胡鬨的瑞王都留下了,何必強求乖巧的玉陽公主離開?

況且不過是小孩子過來看看熱鬨,除了陳禦史這種老古板外,沒有臣子會想在這個時候,插手陛下家事,讓陛下不滿。

今晨除了雨澤稅款的事情,沒有其餘要事,很快就下了朝會。

沈玉耀等了一早上,都沒能等到江朱韜和石炳生出列,說一說他們昨天跪求麵見皇上,究竟是想乾什麼。

如果他們不開口,那是不是說明,昨天他們試探過皇帝的態度,皇帝不讓他們上奏?

沈玉耀若有所思,挪步往外走。

沈清瑾剛要說話,就隻能看見沈玉耀的後腦勺了。

這種話被突然堵回去的感覺,讓他非常難受,果然他就是很討厭這個妹妹!

想到今晨無人提及沈玉耀,沈清瑾也懶得管了,反正以後沈玉耀的名聲不好,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越想越氣,沈清瑾甩袖而去,讓一旁的端王沈沂琰一臉無奈。

沈沂琰歎口氣,自打他被強行拉入皇位爭奪的戰爭後,他這個三弟的脾氣就越來越陰晴不定,他還是有些懷念以前,他們兄弟和睦相處的時候。

可惜,都回不去咯。

“玉陽,我聽說你最近在練武,你剛剛那一手是什麼?從哪兒學來的招式,製住人後,我竟完全無法掙脫!”

“玉陽你教教皇兄唄,皇兄帶你出宮玩,或者你想要什麼新奇的東西,皇兄都能幫你找來!”

“對了,教你武功的師傅是誰啊?禁軍裡的人嗎?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沈澤璵一句接一句,沈玉耀是聽的耳朵都要起繭了。

原主的記憶中,對於這個四皇兄的認知,隻有兩個字——好吵。

沈玉耀還以為原主記憶有偏差,畢竟看沈澤璵的外表,隻覺得是個俊朗的少年,不笑的時候,眉宇間有清貴氣,有些小高冷。

但是沈澤璵真是充分展示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不能以貌取人!

不是每一個長著高冷臉的人,都是沉默寡言,他很可能還是個真的話嘮。

“四皇兄,有人找你。”

沈玉耀被纏的不行,好在有人為她解圍。

“誰找我?”沈澤璵愣了一下,他好像不認識朝堂上的大臣們啊。

沈玉耀伸手指向從後殿出來的人,沈澤璵一轉頭,臉上就露出了懼怕的表情。

他不是怕來人,他是怕來人帶來的消息!

“對了,玉陽,皇兄還有急事,我得出宮去國子監讀書了,就不跟你聊了,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將教你習武的師父介紹給皇兄啊!不聊了不聊了,我先走了!”

沈澤璵腳底抹油,大步奔跑著離開,所有人都很沉穩的走路,就他一個人在人群中狂奔。

“誒!瑞王殿下!殿下!”

餘柳不得已也小跑著上前,但是他伸出的手,完全沒能留住沈澤璵。

隻能眼睜睜看著沈澤璵的背影化作一個小點,消失在路的儘頭。

餘柳擦了擦額頭的汗,無奈的歎氣,“哎呦喂,瑞王殿下跑的可太快了。”

“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沈玉耀輕笑,“四哥總會回來的。”

“是是是,玉陽公主您說的沒錯。要說明智,還得數七公主您啊。”餘柳諂媚的衝沈玉耀笑笑,這位公主在陛下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那麼多公主皇子,能上朝的統共就四位,沈玉耀能占據其中一席,日後必定是手掌大權的人物,餘柳身為皇帝的總管太監,不用太討好其他人,但若是能留一份善緣,誰會拒絕呢?

沈玉耀也衝餘柳點點頭,心下一轉,想問問餘柳皇帝情緒如何。

她目前暫時無法查到昨夜的事情,但可以從皇帝的情緒中,窺得一二。

但在她開口前,曲川過來了。

餘柳見到曲川,見了一下禮,隨後離開,不打擾表兄妹聊天。

沈玉耀看著餘柳離開的身影,有些可惜,難不成上天就是讓她無法得知昨夜的事,讓一切成為秘密?

“玉陽公主,貴妃在宮中可還安好?”

曲川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錯了,過來問曲貴妃的情況,平時曲家和曲貴妃的聯係並不多,曲老將軍解甲歸田,曲陽侯又沒了,曲貴妃和侄子沒見過幾麵,甚為不熟。

如果不是有一條血脈的紐帶捆著他們,他們可能平常都不會說話,逢年過節也不會有什麼交情,慢慢就淡了聯係,像現代的親戚一樣。

“母妃近來有些忙,但身體康健,沒有病災,將軍逢年過節可以多來宮中探望貴妃,貴妃很想念家人。”

沈玉耀按照平常的客套話說著,她平日裡說話就是這樣,聽起來很熱情,但實際上沒多少真心,全是套路。

但是古代人吃這一套啊,前有被沈玉耀哄得,覺得自家女兒天下第一孝順的皇帝,後有覺得女兒簡直就是天下第一貼心的貴妃,都吃這一套。

曲川身為貴妃的侄子,性子較為直爽,不怎麼轉彎的曲家人,也很久沒有聽到這麼直白訴說思念的話了,驟然聽到,還愣了一下。

隨後曲川露出一絲笑容,沈玉耀相信他本意是想讓自己看上去友善一些。

就是不常笑的人突然笑,透露著一股不自然的感覺。

看上去更恐怖了!

“表兄是有事要說嗎?”

沒事兒就各回各家吧,彆衝我笑了,笑的我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沈玉耀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笑起來會這麼恐怖,這讓愛笑的她完全無法理解。

“恩,公主今日起,便要和皇子們一同上朝了嗎?”

“是,父皇說,要我幫他盯著皇兄,我覺得上朝挺有趣的,可以看到很多以前沒看見過的事情。”沈玉耀直接點頭,以後就算其他皇子不能上朝,她也會去!

曲川皺了下眉,可算收起了他那很奇怪的笑,正常了些,“如果公主日後天天到,那恐怕就不止一個陳禦史會跳出來說話了。”

“啊?今日那位禦史,不是在說四皇兄嗎?”

沈玉耀不解,她自認全程都沒什麼存在感啊。

曲川本來心中還有些遲疑,覺得沈玉耀或許是個心機很深沉的公主,不應該跟她有過多接觸,聞言,徹底放下了心防。

不怪曲川有遠離心機深沉的皇子公主的想法,曲家現在已經是如日中天,而且曲家的地位很穩固,都是靠著自己在沙場上拚殺得來的實打實的功績。

像他們這種手握兵權的家族,再進一步就會惹來皇帝的忌憚,還不如遠離皇權,就一直做皇帝手中鋒利的劍,蕩平宵小。

這也是曲川為什麼不去主動接觸沈清瑾的原因,沈清瑾動用一部分曲家的勢力,曲川會默許,但更多的幫助,就沒有了。

沈玉耀就是清楚曲川的想法,所以才一直沒想過直接接觸曲家的勢力,現在曲川找上門,她也沒想過要利用這個表兄。

姨兄都比表兄要靠譜。

“公主這樣想也沒關係,總之,之後如果能不來上朝,就不要來了。朝廷上的蠅營狗苟,沒什麼好看的。”

曲川很厭惡那些大臣之間的勾心鬥角,他之所以每日上朝,那是給皇帝麵子,之所以和文官還有交集,主要是為了讓自己在行軍的時候,有朋友幫他穩住朝中的政敵,省的政敵給他挖坑拖後腿。

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