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敬王罪大惡極, 沒想到最後竟然幡然醒悟,羞愧自殺,還算是未曾泯滅人性。”

石炳生在沈玉耀開口後, 仿佛一點都不知情似的開口說道,那副裝傻充愣的模樣,讓皇帝心中一陣不適。

你裝什麼裝!是當朕傻了嗎?老糊塗了?可以由著你們瞎糊弄!

沈玉耀抬頭一看皇帝那副氣的要升天的模樣, 就知道皇帝是為啥生氣了。

這是在怪他們瞞著他行事, 這才是她熟悉的皇帝, 和往常一樣的掌控欲極強。

還會生氣, 看來石炳生在宮裡磨那麼多次, 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而皇帝第一反應不是悲傷而是生氣,足以證明他對敬王的感情並不深。

想想也是,皇室中哪兒有什麼真正的兄弟情深?況且皇帝與敬王還不是一母所出,年紀也差了不少。

“父皇, 皇叔死狀淒慘可怖, 需儘快入土為安,敬王妃在宮外清修,敬王府沒有一個主事之人, 還請父皇主持大局!”

石炳生嚇一跳,玉陽公主這是何意?讓皇帝這個做兄長的去給弟弟送葬嗎?這可算是殺人誅心了!

皇帝和石炳生不愧是君臣一心的典範, 此刻腦海中所思所想幾乎一致。

皇帝在盛怒之下反倒冷靜了不少,他此刻意識到敬王是真的已經死在了沈玉耀的手中。沈玉耀竟然一舉將石炳生與江朱韜都無能為力的惡徒,直接殺了。

那可是她的皇叔!

“你先出去。”

皇帝此話是對著石炳生說的, 剛剛石炳生說要告退, 他還不同意, 現在他主動攆人出去, 石炳生跟了這麼一個性格反複的主子,又能怎麼樣呢?

隻能乖乖聽話,行禮後告退。

當屋子中隻剩下沈玉耀和皇帝後,氣氛變得壓抑起來,皇帝端坐在書桌之後,眯著眼睛看著他昔日最為疼寵的公主。

沈玉耀還跪在地上沒有起來,她即使是跪著,脊梁也是筆直的,頭低下去,依舊有一身的風骨。

皇帝越看越覺得心中滿意。

沒錯,他的心情已經從極怒轉變成較為溫和,甚至是讚賞了。

“坐,跟父皇說說你是怎麼想的?你皇叔可沒有招惹過你,怎麼突然就想到要對他下手了?”

皇帝堪稱溫柔的語氣讓沈玉耀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她抬起頭試探性的看了眼皇帝,發現皇帝臉上是比較勉強的笑容,心裡有些納悶。

這又悲傷又憤怒還表達友好的表情是怎麼做出來的。

“父皇在說什麼,女兒有點聽不懂。”

“跟父皇就彆裝了吧,你是我的女兒,你現在走的路都是父皇曾經走過的,父皇不會阻攔你,甚至還會幫你一把,你可以相信父皇。”皇帝耐心的跟沈玉耀解釋著。

沈玉耀知道她的行動不可能完全瞞過皇帝的眼睛,她本來也沒指望,死了個王爺她還能一點頭都不露。

隻是皇帝的態度讓她有些疑惑,按照一般皇帝的想法,在有皇子的情況下,一個公主如此出挑,可不是什麼好事。

就好像敬王臨死前說的那樣,沈氏皇族不會允許有一個公主繼承皇位,那會讓後世人議論紛紛,覺得沈氏皇子沒有一個比得過女子。

“父皇真的知道女兒想要什麼嗎?”

“每一個皇室出身的孩子,都會想要同一種東西,那就是權力。玉陽,爭奪權力的路並不好走,父皇其實並不想讓你走上這條路。”

皇帝苦口婆心的勸著,他希望女兒能夠明白世上任何東西都有明碼標價,想要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會越多。

比如他得到了皇位,與此同時,他失去了任何得到真心的機會。

沈玉耀對皇帝說的話不置可否,她問道:“父皇知

道皇叔私下販賣柳暗花,賺取巨額利潤嗎?”

皇帝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說起了敬王的情況,“你皇叔就住在京城裡,還沒有孩子,留著他比直接殺了他好處更多,隻要他活著一天,世人就會明白我們沈氏皇族還有骨肉親情的存在。”

沈玉耀對這種自欺欺人的行為十分的不滿,“為了世人的想法,就縱容皇叔肆意妄為,用少女的鮮血去種柳暗花,獲取大量錢財後,豢養私兵,這不是給他造反的機會嗎?”

皇帝聞言,無奈的笑了笑,“到時候再光明正大的處決他,不比現在殺了他要強?玉陽,殺人固然是爽快,但那隻是一時的,留下的後患無窮呀!”

沈玉耀覺得皇帝想法還是挺有意思的,不過她完全不準備聽皇帝的。

因為她沒辦法像封建王權中土生土長的人一樣,視人命如草芥,用人命去鋪墊一個陰謀。

在皇帝眼中,人生來有三六九等,敬王是他的親兄弟,自然比那些少女們要尊貴,可在沈玉耀的眼中,少女們和敬王的命是一樣的,如果不是敬王不能反複死上幾百上千遍,沈玉耀非得讓敬王嘗一嘗各種死去的滋味。

“唉,不說遠的,就說眼下,明日早朝你要如何與大臣和宗親們解釋敬王的死,拿你剛剛胡亂說的借口嗎?”

“父皇認為這個借口不合適,那可以用彆的借口,反正皇叔已經咽氣了。”

沈玉耀說這話有點兒擺爛的嫌疑,其實還是對皇帝一直以來的不管不問不滿。

皇帝很吃這一套,在他麵前越是展露真性情,他越是覺得人信賴他。

沈玉耀太了解皇帝了,皇帝聽了沈玉耀的話後,心裡比之前更舒服了一點兒。

看沈玉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雖然還殘存憤怒,但沒有發脾氣的意思。

甚至還有點兒認為沈玉耀比其他孩子都要強的意思。

其他皇子對上為非作歹的皇叔,就隻會小心討好,或者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哪兒有沈玉耀的膽子啊。

不過皇帝還是覺得女兒太年輕,想的太簡單。

“朕倒要看看,你明早如何解釋。”

沈玉耀知道這又是一個挑戰,想要從皇帝手中拿到皇位沒有那麼容易,她不懼這些。

皇帝看沈玉耀臉上還是沒有一絲悔過,對女兒的倔強有了更深的理解,突然覺得敬王的死並非毫無價值,至少可以用他的命讓沈玉耀明白,惡念不止是擺在台前的那一點,還有許多潛藏在底下,不曾露出水麵的。

這一夜無數人徹夜難眠,不少人睜著眼睛熬到了上朝的時辰,沈玉耀回到永康殿後,睡下沒多久就又起來上早朝了。

不過她的精神很亢奮,對於即將到來的挑戰充滿期待。

人們靜靜觀望著,想要看看這個得到了皇帝青睞的公主,究竟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解決眼下的危機。

沈玉耀起來的時候,曲貴妃不知道醒了多久,就在大殿靜靜等待沈玉耀,看到沈玉耀,她立馬開口。

“今日若是有什麼困難,儘管與你表兄說,曲家人還沒有死光,我的女兒輪不到他們來教訓。”

曲貴妃這是要幫沈玉耀聚勢,將曲家直接壓在了沈玉耀這邊,讓沈玉耀儘管去對付敵人,曲家會是她手中鋒利的刀。

沈玉耀昨日並沒有去找曲家人,是不想將事情鬨大,借柳暗花這個借口,動用大理寺和刑部的勢力,那是理所應當,但如果動了曲家人,那就是私仇了。

“母妃不必擔心,此事有理有據,公道自在人心。”沈玉耀還是很感激曲貴妃,曲貴妃此刻沒有埋怨她,也沒有指責她,反倒直接站出來幫她,這份心讓她感動。

“唉,你這孩子當真是太過倔強。”曲貴妃能怎麼辦呢?她

自己的孩子,隻能自己疼!

“母妃放心,我心中有數,等我回來。”

沈玉耀說罷,低身行禮後離開,曲貴妃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一定,不知道為什麼,隻要看見沈玉耀,她就覺得很安心。

這事兒其實很簡單,沈玉耀知道,隻要她咬死敬王是自殺,再配上大理寺昨晚搜出來的東西,放在誰麵前都說得過去。

難的不是今早過一個早朝,難的是之後宗親大臣們如何看。

沈玉耀能大義滅親,她甚至還親自帶著禁軍與大理寺的巡捕闖入敬王家中,可見她是個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但官場之中,爾虞我詐少不了,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若是他們日後跟的是沈玉耀這樣的主兒,誰能確保那鍘刀有一天不會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大臣們很可能會走向沈清瑾,宗親們就更彆說了,他們天生就站在沈清瑾的那一頭,沈玉耀想要上位當太女,麵對的壓力會比之前更大。

之前最大的壓力是沈玉耀為女子,史上沒有女子為帝的先例。

現在開始,他們阻攔沈玉耀的理由,多了一個沈玉耀性情殘暴。

如果沈玉耀不能在今天的朝會上平安度過此事,那她的名聲就會出現極大的反轉,之前人人都稱讚聰慧的小公主,轉眼就會變成人人喊打的殘暴之人。

朝會上,人逐漸到齊了。

以往沈玉耀上朝時,路過她的大臣,多少都會衝她微微點頭示意,友好的笑一笑。但是今天,每個大臣都冷著臉,連曲川過去的時候,都是僵硬著一張臉的。

不是他們不想笑,是已經能預見今天早朝的“熱鬨”,實在是笑不出來啊。

而且他們昨晚上被敬王身死的消息炸的頭暈目眩,根本就沒睡好,早上天還沒亮就過來上朝,更是無精打采的。

壓力太大了,昨天不過休沐一日,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回來就得瘋狂加班。

敬王的位置空缺,江朱韜的位置空了,石炳生到是按時到達,但是眼下青黑一片,可見一晚上沒睡。

宗親裡,今日多了個身影。

先帝的胞弟,皇上的親叔叔老安平王。

老安平王今年都將近七十的人了,在古代算得上高壽,他早年間跟隨兄長在戰場上拚殺,落了一身暗傷,老了爆發出來,行走不便,隻能坐著輪椅上朝。

木頭磨出來的車輪在地上滾動的時候會發出一聲聲噪音,但沒人因此露出異樣表情,每一個見到老安平王的人,都低頭行禮。

連皇帝上朝後,第一句話都是讓皇叔不必多禮,坐著即可。

老安平王也沒有站起來行禮的打算,點點頭,滿是褶子的臉上看不出悲喜,搞得皇帝心中都上躥下跳的。

皇帝到現在還記得他小時候被這個叔叔提溜著教育讀書習武時的場景,先帝性子反倒比較開明,不會對孩子有太大的拘束,但老安平王是嚴師,做不好輕則怒罵,重則上鞭子。

皇帝都被抽過兩次,這是先帝賦予安平王的權力。

皇帝看著安平王,就有些擔心今天沈玉耀被他打,他是男子,被安平王打兩下也就罷了,玉陽是公主,這要是被打了,那怎麼受得了啊?

皇帝暗自想著,一會兒他可得幫閨女一把,不能讓閨女受欺負。

此刻已經完全忘記昨天要讓沈玉耀吃點兒教訓的決定了。

“陛下,臣有本奏!”

今日早朝剛開始,都察院的陳禦史就站了出來,沒錯,就是那個之前曾指桑罵槐,表麵說四皇子玩耍喧鬨,實際上指皇帝胡鬨,將公主送到朝會上的陳禦史。

或許是那一次彈劾未果,這個陳禦史就有點兒盯上皇子和公主們了,沈澤璵最近乖了很多,他挑不出太大

的毛病,現下有沈玉耀的毛病,他第一個跑出來。

“陳禦史,你先等等,昨夜發生一件令朕無比震驚悲痛之事,先處理那件事,你再上折子。”

皇帝隻能幫到這兒了,先把這個敵人幫沈玉耀壓下去。

“陛下,或許陳禦史與陛下所言,乃是同一件事。”

老安平王突然開口,他說話的時候,文武百官都閉著嘴,低著頭,連一個眼神都不亂飄。

沈玉耀沒見過老安平王,原主也沒見過,這位老安平王十幾年前就得了病,甚少出行。

沒想到太子和皇後的死沒情動這尊大佛,敬王的死,反倒讓他跳出來了。

這叫什麼?兔死狐悲嗎?敬王乃是皇帝的弟弟,老安平王是先帝的弟弟,先帝和皇帝都有同一種毛病,那就是留個弟弟,假裝自己很注重手足之情。

“陛下!臣要彈劾玉陽公主私調禁軍,此為不忠,領兵闖入敬王府,逼殺敬王!敬王乃是公主的親叔叔,公主此舉乃是不孝!”

陳禦史說的一點兒都不客氣,直接就說沈玉耀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是兩個絕對不能擔上的罪名,一旦擔上,那基本上政治前途就完蛋了。

陳禦史屬於見縫插針開口,皇帝不讓他說,他非得說。

彆人沒這麼大的膽子,但是都察院的禦史有,皇帝被陳禦史惡心了一下,不高興的深吸一口氣,問道:“玉陽,陳禦史所說,可是真的?”

秦國相和幾個站在前頭的尚書交換了個眼神,陛下開口問,那就說明陛下是站在玉陽公主那邊的。

這倒是和大多數朝臣的想法完全不同,他們以為公主逼殺敬王,陛下會很生氣,就像陳禦史所說,此舉相當不孝啊!更不要說公主沒有兵權,卻能調動一部分禁軍,這是在陛下不能容忍的兵權上蹦躂。

結果陛下一點兒都不生氣,還向著公主說話。

陛下對公主竟然有如此信任?

難不成這事兒其實是陛下默許,甚至就是陛下命令公主這麼做的?

看來他們這位陛下比先帝還狠,先帝為繼承人掃清屏障,是對外姓功臣動手,而陛下則直接向自己的手足兄弟動手啊。

“陛下!”陳禦史哪兒能讓沈玉耀出來自辨?敬王死無對證,這事兒沒有苦主,沈玉耀上下嘴皮一碰,絕對能擺脫這個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