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2 / 2)

沒人管陳禦史怎麼想,皇帝既然讓沈玉耀出來,那他們跟著皇帝的意思行事便是。

隻是以後若真是玉陽公主上台,那他們的日子肯定好過不了,之後多多接觸一下申王吧,身為玉陽公主的兄長,申王肯定有辦法對付玉陽公主。

“陳禦史,不知道吾哪裡得罪了你,讓你如此記恨,甚至不惜以不忠不孝之名來汙蔑吾!陳禦史白長了一雙眼,若真是如此不辨黑白,是非不分,不如將眼睛給盲者,至少人家眼盲心不盲,不像有些人,眼瞎心黑,不是東西。”

沈玉耀張嘴一句自辨都沒有,劈頭蓋臉給陳禦史一頓臭罵,偏偏她說的時候還一臉認真,好像在非常真誠的給陳禦史提建議。

陳禦史為禦史數十載,哪兒見過這種路數,當下就愣住了,你你你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往常他的彈劾折子一出,百官都隻會慌張的自辨,迫切的想要跟皇帝證明自己的清白,或許會攻擊陳禦史,但那都是次要的,陳禦史從不會直麵麵對這種攻擊。

沈玉耀才不管那麼多呢,陳禦史站出來當先鋒,那就準備接受她的第一輪猛攻。

“父皇,女兒手中也有一張折子,彈劾都察院禦史陳明!陳明為禦史,不為黎民百姓開口,不查貪官汙吏,反倒成天盯著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放厥詞,依依不饒,今日更是汙蔑女兒!此等屍位素餐之人,不配為禦史!”

“玉陽公主!老夫為官二十載,直言天下不平之事,從不針對個人!昨日你忤逆長輩,私調禁軍,闖入王府,不少人都看見了!老夫並未冤枉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不少人看見了?誰看見了?是誰看見我私調禁軍,我領著禁軍闖入王府。”沈玉耀指著自己,強調兩次“我”,堵得陳禦史啞口無言。

是的,沒人看見沈玉耀領人,更沒人看見是沈玉耀私調禁軍,因為那些禁軍是受元石陸之命進入王府的。

元石陸為禁軍統領,若是發生大事,為保證皇帝的安全,他是可以不通知皇帝,私調一部分禁軍行動的。

而昨晚動用的禁軍數量並不多,嚴格卡在這條高壓線上。

沈玉耀既然做,那肯定要做的乾乾淨淨沒有把柄,若是動手乾掉一個敵人,還被人抓到小尾巴,那她也太蠢了。

“又是誰,看見是我逼殺敬王?敬王明明是犯下滔天大罪,深知自己無路可逃,才舉刀自刎,當時大理寺卿江大人與大理寺少卿、主簿都在場,他們能為我作證,敢問陳禦史,誰能為你所說作證啊?”

陳禦史怎麼也沒想到,沈玉耀竟然將大理寺查案那一套搬到朝堂上來。

“臣是禦史,並非查案的官差,無權搜尋證人,但玉陽公主,天理昭昭公理自在,真相就是真相,不會因人言而改變!”

陳禦史說的正氣淩然,好像他是大莊最後的良心一樣。

聽的沈玉耀冷笑頻頻,陳明若真是有他說的那樣正直,敬王在京城,就在這些大臣的眼皮底下種花賣花,這麼多年了,他們一個個都是睜眼瞎,誰都看不見是嗎!

為什麼一直沒有爆出來?

他們真的不知道?那為什麼在今日,她一字一句的提敬王是畏罪自殺,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問她,敬王所犯何罪!

“好一句真相就是真相,那請問陳禦史,真相是什麼?”沈玉耀嘲諷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那位隻開口說了一句話,卻給了所有親近敬王的官員足夠信心的老安平王身上。

“叔公,您覺得真相是什麼?”

沈玉耀話音落下時,朝堂上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很大,朝臣們是真的沒想到,玉陽公主的膽子能這麼大!

正常,玉陽公主連她親叔叔都敢逼殺了,膽子能被不大嘛。

皇帝都不自覺的麻了半天身體,要不是本來就坐著,現在估計能腿軟的站不住,他這閨女生的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太厲害了!

皇帝不得不承認,他此刻真想給沈玉耀豎個大拇指!就該這麼懟這個老家夥!報他小時候被安平王打的仇!

皇帝是真的很記仇,尤其是他長大後發現,當初他挨打都挨得沒有理由!

他挨打,就是安平王想表現一下剛正不阿的性格,讓先帝能覺得這個弟弟是真心的,能處!

“公主怎能用如此輕慢的態度對待安平王,實在太過放肆了!”

陳禦史立馬激情開麥,沈玉耀都懷疑他和敬王是不是私底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導致敬王一沒,他比沈氏宗親還急。

“玉陽不過是問一句話,哪裡放肆了!叔公,侄孫也很想知道,真相是什麼?”

沈澤璵是真的很著急,他好好奇啊!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今天一過來,就被通知皇叔死了,還有七妹妹的事情?

早上母妃什麼都沒跟他說,這事兒應該是個秘密,可為什麼其他人好像都知道了!

一直站在旁邊當透明人的沈清瑾瞪了眼沈澤璵,他本來可以站著不費吹灰之力,就坐享漁翁之利,可這個傻弟弟,一開口就為沈玉耀化解了一場攻擊。

真是氣煞他也!

老安平王沒想到皇帝的皇子裡,還有這麼舍己

為人的單純皇子呢,他抬起眼皮正眼看了下沈澤璵,確定對方不是跟他似得,演技高超,而是真的單純後,更是心情不暢。

他就討厭這種天生缺根筋的家夥,老是讓他想起來,自己以前為了活下去,裝的有多憨憨。

“瑞王,朝會之上,需得穩重些,莫要如此跳脫。”

突然被人說太跳脫的沈澤璵很無語,“叔公,侄孫哪裡跳脫了?不就說了兩句話嘛,叔公今日脾氣不好,可是又犯病了?”

老安平王一下子臉就沉了下來,這句話跟直接指著他鼻子,說他有病沒什麼區彆了。

要不是皇帝忍功厲害,他都能笑出來,現在憋得也挺難受的,身體坐在上頭都打擺子。

沈玉耀也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她發現沈澤璵和沈瑉玥一樣,都有點兒天然黑在身上啊,應該是皇帝本身的特質。

她那個渣帝除了有點兒渣以外,沒太多毛病,怎麼太子和沈清瑾都長歪了呢?

沈玉耀懷疑是因為沈清瑾和太子以前挨揍挨少了,過的太舒服,看沈澤璵和沈瑉玥,都是過的不太舒服那一類,不就長得挺好?

果然,孩子小時候太熊,就該多打兩頓,不然等長大了更熊,會有人教他們做人。

沈玉耀看向沈澤璵的時候,就看到沈清瑾那看熱鬨的眼神了,從來都是她吃彆人的瓜,什麼時候輪到彆人開心吃她的瓜了?

吃她的瓜就得付出代價!

本來沈玉耀想過兩天再拉沈清瑾下水,既然沈清瑾迫不及待了,那她就不客氣了。

“四哥,看來叔公不願意講,那妹妹告訴你真相是什麼。真相就是,我們皇室內部出了一個叛徒,還有人與叛徒結盟,做了小叛徒,叔公,玉陽說的可對?”

老安平王這下不光是臉色陰沉,手都開始顫抖了,他太久沒有出來過,竟然不知道皇族中,出了這樣膽大包天的公主!

不光膽大包天,還不要臉皮!敬王的事情是能隨意張揚,說的滿天下都知道的嗎?

百官們心知涉及皇室秘密,他們不應該再聽,秦國相趕忙出來說道:“敬王既然已經自戕,那他所做之事,也無法再追究了,陛下,不如早日讓敬王入土為安,此事告一段落,冬州雪災已起,西北互市一事剛剛討論出雛形,朝廷政務還有許多未曾處理啊。”

“是啊陛下,陛下敬王之事容後再議吧。”

“陳禦史彈劾公主,說的話都是捕風捉影的謠言,雖說此乃禦史職責之內的事情,但一些流言蜚語擺在朝會上講,實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麵。”

“曲將軍說的對,請陛下秉公處理此事。”

沈玉耀那一句話簡直就是王炸。

百官們不想讓自己聽到不該聽的東西,也不想讓事情走到無法挽回的局麵,所以默契的選擇將此事略過不提。

皇帝有很多時候都會被百官們這種態度糊弄的很憋氣,但今天不一樣,今天簡直就是他登基以來,最舒心的一天啊!

“愛卿們都這樣說了,陳愛卿,便罰你半年俸祿,以儆效尤。你雖不是查案官差,但身為禦史不可捕風捉影,下次彈劾前,好歹找個證據再說。”

被陳禦史毫不留情拆台多次的皇帝,此刻這叫個心神舒爽,陳禦史不甘心的望向老安平王,結果發現老安平王和沈玉耀對峙後輸了,低著頭不說話,像是不打算管這事兒了。

他們想的挺好,若是換個普通的小公主,上來就被陳禦史壓製彈劾,扣了一頂天大的帽子,肯定會慌張的自辨,完全沒有心思去想彆的了,再來個宗親給沈玉耀施壓,最後沈玉耀肯定無力反抗,任由他們拿捏了。

誰知道沈玉耀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都說混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沈玉耀是頂端,

那個不要命的。

她不光不要命,她還可以不要臉,張嘴閉嘴就將敬王的罪掛在嘴邊,先帝當時可是說過,誰販賣柳暗花,誰就被誅九族!

她難道就不想想嗎?敬王被爆出罪名後,她可也是九族之一啊!

陳禦史和老安平王都想不明白沈玉耀到底哪兒來的自信,為什麼也一點兒都不怕他們。

沈玉耀當然不怕,因為她知道,對麵的人比她更怕死。

她有理,為什麼要怕?讓她懼怕長輩就更不可能了,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跟她都沒關係啊,不過是一群上了年紀的陌生人。

“陛下,敬王後事還要再議,皇室內部之事,不好多占議政時間,還請陛下繼續上朝,老臣先告退了。”

老安平王深吸口氣,認了這場,打算退出。

皇帝點點頭,“皇叔身體不好,朝會嘈雜,皇叔可於後殿休息,餘柳……”

“父皇,女兒送叔公到後殿。”沈玉耀抬手,主動請纓。

“恩,玉陽最是孝順,此事便交給你了。”

皇帝的話聽的好幾個大臣嘴角抽了一下,有皇帝這句誇讚,誰都彆想往沈玉耀頭上戴個不孝的帽子了。

沒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看重沈玉耀。

其實他們早就知道,隻是之前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罷了,若是不夠看重,又怎麼會讓沈玉耀成為唯一一個上朝的公主呢?

沈玉耀走到老安平王身後,讓跟在老安平王身後的太監挪開,“我推著叔公吧。”

“公主,這四輪車沉得很呢。”

太監話還沒說完,沈玉耀已經輕鬆的推著輪椅往前走了好幾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太監覺得在沈玉耀手中,四輪車像是飄著走的,而不是滾著走。

是錯覺吧?再看一次!

沈玉耀確實是用力往上抬了抬,木頭滾動的聲音實在是有點兒大,等以後她一定要去弄點兒橡膠,輪胎必須出現!

現在的馬車也特彆顛得慌,有了輪胎和彈簧,以後就能舒服點兒了。

再好好修修路,柏油路不知道能不能弄,實在不行先弄點兒土法水泥頂上。

沈玉耀腦子裡已經開始布置這個國家的基建項目了,皇帝的態度讓她確定,沈清瑾絕對不是她的對手。

出去後,小冷風一吹,老安平王的腦子也清醒了一點兒,他感覺著那超乎尋常的速度,明白沈玉耀是會武功。

“難怪敬王會栽在你手裡。”之前誰知道玉陽公主會武功啊?都覺得那就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罷了。

“叔公,敬王是死於他的貪婪無度。”沈玉耀抬頭看向東邊,紅日初升,晨曦中是一天裡最冷的風,“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先帝立國之初,恐怕從未想過,這場開始後就不會停下的棋局,他才走了第一步,此後數步,一步比一步更難。”

“這倒是很少聽到的說法。”老安平王對一個公主的治國之說,沒什麼興趣。

“叔公不好奇,我們沈氏是在同誰下這一局棋嗎?”

沈玉耀一句“我們沈氏”,陡然拉近了她和老安平王的距離。

老安平王是有些好奇,但他沉默著,沒有順著沈玉耀的話茬說。

沈玉耀完全不在乎這個行將朽木的老人的反應,她隻是想借這個老人的耳朵,將她的想法傳遞給宗親們。

如果皇室的宗親,都要擋在她前麵,就彆怪她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了!

“天下為棋局,一端是我們沈氏,另一端,是這天下人。是於田野間耕種的農民,是站在朝堂之上談論國事的士人,是我們自己。”

“這些是陛下教你的?”

“是天下人教我,是敬王教了我。叔公,沈氏得這天下不容易

,可不能毀在我們自己人手上。柳暗花與私兵,足夠敬王死上千百遍,若心中無鬼,就不要懼怕陽光。律法鐵條是治理天下的手段,也是最後的底線,觸犯之人,那便是沈氏的敵人,我殺他,是為沈氏除害,請叔公諒解玉陽的衝動。”

老安平王沒有說話,但神色間已經有了幾分動搖。

“待日後,叔公見到先帝時,一定要告訴先帝,大莊一日強過一日啊。”

這句話簡直就是直擊老安平王的內心,讓他的呼吸都變重了。

是啊,他遲早有一天會下去見到先帝。

那時他難道要跟先帝說,沈氏江山交到了一個不靠譜的人手上,還留了個禍患活著嗎?

老安平王想到這兒,就開始懷疑自己老的糊塗了,不然為什麼會在明知敬王有問題的情況下,還護著敬王?

被沈玉耀徹底忽悠的腦回路跑偏的老安平王,已經沒了威脅。

沈玉耀慶幸此刻的大莊是初升的朝陽,還未曾步入風燭殘年,它還有朝氣,還有真正為它著想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