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2 / 2)

地主豪商利用此政策鑽空子,命令底下佃農去借,而佃農借來的貸,自然要他們去還。

佃農本來就是租賃的地,交完租子隻剩下微薄的糧食可以度日,還要背上朝廷的利息,簡直喘不過氣。

普通的百姓更不要說,明明是自願的貸,卻被人強壓著去貸,家中田地少,人口少的,直接被這貸弄得家破人亡也不少。

現在這事兒還沒有擴大,等擴大到幾乎所有高層都卷入其中,那就不好辦了。

隻是地方豪紳與地方的小官,朝廷還能動手。

“在你皇祖父那時,天下百廢待興,百姓手裡實在是沒有糧種,因此才定下此政,可是時間長了,不變則生變,現在此政已經無用,甚至成了禍國之端。玉陽,古言庶人安政,然後君子安位,水則載舟水則覆舟,你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但你還是需要低頭去看看,那些最普通的人。”

得知沈玉耀尋找為冬州百姓禦寒的“雲花”,又找到了良種,讓冬州百姓種植,皇帝都很欣慰。

沈玉耀治理國家的路子很不一樣,尋常人君,就好像是修補之人,哪裡有了窟窿,就找來材料,修修補補,隻要還能用,就會一直用下去。

求得是一種安穩。

但是沈玉耀不同,遇到困難,她的第一反應是她要解決它。

就好像看到窟窿,先是讓人修補,隨後又開始思考,為什麼這裡會出現窟窿,她要怎麼解決這裡出現窟窿這件事。

這個想法沒有任何問題,隻是會讓人變得很累。

同時也會讓人變得很飄。

必須先解決眼下的困難,再去思考困難為何出現,眼下的困難還沒有解決,豈能先行一步到前頭?

沈玉耀知道是她太過躍進的步伐,讓皇帝覺得不妥了,她必須承認,她急了。

她很想一蹴而就,想要將自己看到的所有問題都解決掉,卻不明白,這世上從來沒有任何事情,是能一蹴而就的。

大多數事情,是一點點發生改變,從來不是人改變了人間,而是時間改變了人。

沈玉耀聽了皇帝的話後,壓下了她之前的躁動。

“父皇,女兒是不是做錯了?之前秦國相私下同女兒說,朝堂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忙過。”

連秦國相都開口了,可見沈玉耀下派下去的任務到底有多多了。

皇帝笑著搖搖頭,“沒事,也該讓他們這些老家夥動動筋骨了,年輕人都比較活潑。”

“女兒知道了,多謝父皇教誨。”

沈玉耀意識到了她的浮躁,她儘量讓自己靜下心,不再想著那些零零碎碎的未來暢想。

皇帝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他沒有說的是,他很樂意看女兒還需要他的樣子。

而且他的太女,並沒有任何錯處,她是性子急了一些,太想讓這個國家變好,總比那些想著辦法滿足自我享樂的人,要強上太多。

“聽說你最近在宮裡行走,都不騎馬乘轎了,改騎什麼,自行車了?”

皇帝見不得寶貝女兒心情低落,說起了一些趣事。

“恩,是之前沒來得及給父皇看的新奇物件,今日天色已晚,不好騎行,明日女兒為父皇示範一番。”

沈玉耀沒有被這個新話題帶跑,隻安排了一下明日行程,隨後接著跟皇帝說起正事。

沈玉耀今日找皇帝,是打算跟他商量一下,之後監察禦史的事情。

廢除朝廷政策,隻需一紙文書,但底下究竟有沒有老老實實按照旨意行事,各地吏治如何,需得派下監察禦史。

往年監察禦史的人選都是陳明負責,但是陳明這人立場有問題,沈玉耀懷疑他和鄭家有關係。

之前鄭家要犯逃獄的事情還沒有查個水落石出,陳明屬於涉案嫌疑人之一,這種重要的工作,不能再落到他頭上。

皇帝知道沈玉耀的想法,“你放心,陳明不敢在這上麵動小心思,他這人說話不中聽,但不會做瀆職之事。”

“他之前一直在攪混水,還散播不利於女兒的謠言,父皇覺得他是說話不中聽,女兒卻覺得他彆有目的。”

沈玉耀可不認為陳明說的那些話,僅僅是不會說話,他每次發言,都會將局麵攪得更渾,本來好好的事情,經過他的嘴,都會變作一場衝突。

這要不是故意的,打死陳明,沈玉耀都不信。

要是真有人生來如此叫人厭惡,這人究竟是怎麼一路走到今天高位的,靠他臉皮厚,比較皮實,不怕被人打死嗎?

“既然如此,那便換右都禦史,姚慶此人年輕,倒是正好借此曆練一番。”

皇帝並不力保陳明,本來陳明平常說話,也把他得罪的不輕,既然女兒厭惡他,那就讓他就這麼被冷處理,培養起能接替他的人。

這朝堂上沒有一個官員是必不可少的,隻看沈玉耀需不需要。

沈玉耀高興了,衝皇帝行了個禮後,上前為皇帝揉額頭,最近皇帝總是會頭疼,沈玉耀特意學了些按摩穴位的手法。

以此來儘孝。

皇帝最近一天一個樣,每一日都比先前看上去要憔悴許多,太醫說他的情況很不好。

皇帝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等他發出鼾聲,沈玉耀便停了手,小心翼翼的為皇帝蓋上被子,讓皇帝在軟塌上休息。

被病痛折磨,皇帝睡覺不安穩,若是能睡著,就儘量讓他熟睡,不要吵醒他。

沈玉耀停手快,也是因為她有些精神不集中,怕控製不好手上的力道。

輕聲走出紫微宮,沈玉耀轉入偏殿,正好碰上了正給皇帝醫治的太醫。

那是個還挺年輕的禦醫,今年二十,人很年輕,從小就跟藥在一塊長大的,人長得清秀,難得氣質溫柔,身上帶著清新的藥草味道,跟他說話時,焦急的心情能不自覺的平靜下來。

診治什麼病都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讓家屬看著就安心。

這人姓夏,名春秋,祖父、父親都在宮裡當太醫,他還有個妹妹叫夏春月,醫術同樣精湛,更擅長婦女兒童的病痛,頗受曲皇後重視。

“見過太女殿下。”

夏春

秋見沈玉耀進來,連忙見禮。

他慌裡慌張的樣子,倒是看出了幾分年輕人的青澀,長了一張娃娃臉,看著年紀更小了。

沈玉耀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是看到這麼年輕的太醫,沈玉耀實在是有點兒懷疑對方的醫術。

大概是老中醫的形象深入腦海了。

“免禮。從前我常見春月於後宮行走,沒想到最近倒是見你的次數較多。”

沈玉耀的一句話,讓夏春秋急得一腦門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

沈玉耀在後宮看見他妹妹,說明後宮有人病了,在紫微宮常見到他,是皇帝病了。

這讓人怎麼接話啊!

“不必驚慌,孤不過隨口一說,你們兄妹二人年紀尚輕,能讓你們出手,想來都是病症較輕的病人。”

要是一群老中醫在偏殿裡唉聲歎氣,沈玉耀見到就會壓力很大,估計病人自己也會產生一種,要命不久矣的感覺。

夏春秋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跟沈玉耀解釋他和他妹妹綜合能力不強,但是單獨一科很強。

比如他妹妹在婦兒之症上醫術出神入化,而他更擅長治療不治之症,準確來說,是他擅長給病人保命。

如果要他來開藥了,那就證明病人已經病入膏肓,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在儘量保命。

而他之所以能出名,是因為他將一個彆的太醫認為三日內必死的病人,延長生命至一個月。

這簡直就是奇跡,實際上就是夏春秋用藥比較活,會根據病人身體情況來適時調整。

但不治之症就是不治之症,根本沒辦法完全根治。

人還是會死的。

陛下與太女父女情深,太女純孝,夏春秋不敢說出實情,怕太女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小命。

可就算他不說,沈玉耀看他表情,也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挺好,醫者就應該如此赤誠。”

沈玉耀很久沒有從彆人臉上,看到過那麼明顯的心理活動了,夏春秋和那些混跡官場的老狐狸完全不同。

所以他雖然給沈玉耀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卻不會讓沈玉耀有多難過。

生死離散,本來就是人生來要學的課程。

“你以後不要在父皇麵前想事情,儘量克製住你的小表情,彆讓父皇憂心。”

沈玉耀吩咐了一句,轉身離開了。

夏春秋等人走了,才緩緩喘出一口氣,害怕之後是疑惑,他為什麼不能想事情?

難道皇帝和太女有可以探知他人想法的法子,所以不讓他想?

那他剛剛想的事情豈不是都被太女知道了!

太女也知道陛下命不久矣的事情了?

可看太女的表現,不像知道了啊。

“不懂,好複雜啊……”夏春秋稍微想了想,就一個頭兩個大了,他果然還是適合擺弄藥草,不適合跟這些富貴人物說話。

等妹妹回來,同妹妹說說,讓妹妹幫他分析分析。

沈玉耀不知道自己走後,小太醫還在後怕,她出了紫微宮,直奔鳳儀宮而去。

這麼多天了,母後一定查出背後動手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