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楊可卿斷發以明誌, 就是為了能徹底的斷下這份不值得她一直流連的親情。

然後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為太女辦事上。

她本來以為這段時間,她要一直留在合川為太女辦事,沒想到第二天一早, 她就接到消息, 京城那邊有人過來了。

而且當天就會到,也就是說, 從京城那邊過來的人, 一路上是快馬加鞭, 比消息走的不慢多少。

楊可卿敏銳的察覺到有問題, 一般來說, 從京城出來的人一定會慢慢悠悠的過來, 因為京城繁華, 而合川荒涼。

過來就如同是被發配一般,可不得慢一點。

可是這次這麼急,難道是京城有變?

在信件中, 情報寫的很模糊, 隻是說有人來接手她身上的活兒, 卻沒有說是誰,等楊可卿看到來人後,很是吃驚。

竟然是她……

“沒想到是我吧?”

在路上快馬兩日, 石采文的臉色很難看,灰頭土臉的,配上她單薄的身子,像是一陣風吹過來都有可能把她給吹倒。

但她又很頑強,她的身體裡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堅韌。

她絕對不會倒下。

“確實沒想到, 石家出了什麼事, 竟讓你來到了合川。”

如果沒出事, 此刻的石采文一定是在京城準備之後考入女子學堂,入東宮為女官的事情。

石采文沉默了一瞬,“此事說來話長,反正你可以走了,回京城去,好好乾。”

“你可真是不講道理,人剛來,就攆我走,我便是要走,也該有點兒收拾行李的時間啊。”

麵對石采文,楊可卿的態度非常的隨意,就好像是麵對久彆重逢的好朋友。

誰能想到,曾經她們兩個人是見麵就掐架呢?

甚至於大庭廣眾之下都會下手打架,互不相讓。

那些記憶明明都是去年的,時至今日依舊鮮活,卻再也不可能回到當時了。

“行行行,你先不用走,我千裡迢迢的過來,不管我一頓飯啊?”

“走,敞開肚皮吃,合川雖然窮苦了些,卻不可能餓死從京城來的大小姐。”

楊可卿開口揶揄道,好像石采文能吃多少一樣,石采文累得不行,也懶得跟她繼續鬥嘴了。

倒是跟在楊可卿身後的素雪,看到這一幕,心情很是複雜。

她以為短時間內都看不見自家小姐開懷的笑容了,沒想到今日竟然見到了,而且這笑容還是因為石采文而露出。

真是世事無常。

合川那邊的局勢在石采文到的時候,就已經穩定了下來,而京城這邊的動蕩卻剛剛開始。

申王竟然和柳暗花有關,他違背祖訓,吸食了柳暗花!

不僅如此,他的側妃,石家出身的高門貴女竟然就是傳播柳暗花之人!

這個現實擺在朝廷眾臣麵前的時候,實在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甚至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的如此戲劇。

隨後一道聖旨下來,褫奪申王王位,剝奪皇子身份,貶為庶民,流放嶺南。

雖然沒有殺了沈清瑾,但是和讓沈清瑾去死,已經沒有任何的區彆。

嶺南那地方,瘴氣橫生不說,還遍地都是未開化的野民,山路難行,有錢都花不出去的苦地方,讓申王過去,那不是讓他死嗎?

更不要說現在申王已經染上了柳暗花,所有人都清楚,染上柳暗花的人,本來就沒有多少壽命可活了。

申王很可憐,但沒有人站出來為申王喊冤,替他求情。

下一任皇位繼承者確定為沈玉耀,申王已經退出了皇位爭奪的範疇,而且沈玉耀和他同為皇後所出,身後家族幾乎一致,放著太女不支持,曲家也好,其餘和曲家有姻親的家族也罷,怎麼可能去支持一個眼見就要走上絕路的王爺。

不對,是庶民。

他們的重點,在這件事裡牽扯到的另一個人,那就是申王側妃石曉曉。

準確來說,是想知道,皇帝會如何處置石家。

石炳生身為刑部尚書,他的侄女犯下如此大罪,應該按照知法犯法來處置,罪加一等!

但是這事兒是石炳生最後捅出來的,那就是他大義滅親,還有自首情節,理應網開一麵。

最後到底應該怎麼判,所有人都摸不到頭腦,隻等著皇帝下決定。

而皇帝則叫來了沈玉耀,希望沈玉耀為石家的事情落下最後一筆。

“父皇,石家罪不至死,石曉曉隻是石大人的遠房堂親,她犯下的罪,不能讓石大人來全部承擔,而且她隻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子,如何能悄無聲息的種下柳暗花,還不被人發現?她手上的柳暗花來源不明,不如讓石大人戴罪立功,繼續查下去!”

沈玉耀的解決方法,就是不光不要懲罰石炳生,還要給石炳生更多的任務,簡直就是變相的在跟朝堂眾臣說,石炳生並沒有走出權力中心。

這個處置流程有點兒像之前皇帝對秦國相,秦國相當初牽扯入太子的問題中,也是如此全身而退。

但是現在皇帝不是以前的皇帝了,之前的皇帝可以寬心的將秦國相輕輕放過,但是現在的皇帝不行。

現在的皇帝,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幫沈玉耀慢慢穩定朝堂,儘量保證平穩的過度權力。

所以他需要儘快為沈玉耀擺平朝堂上的事情。

“玉陽,朕聽說你與石家那位二小姐,相處的不錯,你很信任她,甚至還允諾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入藏書閣看書。”

“是。”

沈玉耀不知道皇帝此刻說這件事是出於什麼目的,按道理來說,石采文不過是一個白身,沒有才名,不應該引起皇帝的注意才對。

“她是個人才,至少她忠心於你,可以重用。而石炳生和江朱韜,還有那些尚書大臣,他們忠心的人,不是你。”

現在沈玉耀說的一些事,提出的一些建議能夠被朝廷采納,政策可以通順的實施,都是因為皇帝還活著。

皇帝活著,太女做的任何事情,都等於皇帝的意思。

那些大臣不敢造次,隻敢老老實實的乾活。

但是皇帝死了呢?

皇帝自己也會想,等他死了,沈玉耀真的能壓住那些勞苦功高的大臣嗎?

恐怕不能。

那些大臣一個個都有幾百個心眼,不能被他們現在乖順的樣子騙了。

沈玉耀明白這個道理,就好像現在的皇帝,之前從先帝手裡接過朝政時一樣。

作為開國皇帝,先帝當時斬殺了一大批開國功臣,為的是給自己的繼任者開路。

而現在,皇帝想做和先帝一樣的事情。

石炳生和江朱韜,這兩人是姻親關係,一個任刑部尚書,一個任大理寺卿,幾乎將大莊的所有刑獄之事都攬入一家。

吏部雖然能處理一些小案件,但轟動一時的大案,涉及多條人命的,都歸刑部和大理寺管。

刑獄之權,看上去並不顯眼,至少沒有手掌吏製的那些大官顯眼,可實際上非常重要,因為這些權利,掌控著人的生死。

“父皇,石家一直儘忠職守,並未有絲毫逾越之舉,皇祖父當年也隻是將一些心懷不軌的奸臣斬殺罷了。”

沈玉耀希望皇帝能冷靜一下,那些功高震主的人可以不都殺了,讓他們從朝堂離開,回去過安穩的退休日子啊。

“玉陽,父皇最後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身居高位者,除非是死,否則沒有任何離開朝堂的可能。”

皇帝怔怔的看了沈玉耀一眼,最後才緩緩說出這段話。

他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曾經天真的自己,以為這世上的事情都是可以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根本沒有。

人的貪欲無窮儘,哪怕是平時再好的人,都有私欲。

一個人再光風霽月,身處官場這個權力場,也不可能真的乾淨。

沈玉耀不解,她覺得有規定就按照規定走,沒有規定就必須得衡量一個人的功過。

不能因過滅功,也不能因功滅過。

可現實不是理想中的國度。

石炳生犯下大事,皇帝遲遲不予處理,隻讓石炳生閉門思過,這件事在京城傳開後,民間突然就出現了一股聲音。

那些人說,石炳生是個好官,他為官二十餘載,手頭從無冤假錯案,隻是因為親戚之過,就將他殺了,是昏庸之舉。

此等為國為民的好官,應該被人欽佩,而不是被人唾棄,死後於青史上留下汙名。

百姓哪兒知道刑部尚書是誰啊,更不知道,一般能遞交到刑部尚書手裡的案件,基本人證物證俱全,已經可以結案了,刑部尚書隻是負責審核一遍罷了。

他又不負責真的查案,所做之事隻能說一句儘忠職守,哪兒來的為國為民。

這些年石炳生作為寒門之首,底下孝敬的銀子,也沒少收。

百姓是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的。

或者是因為這個世道有太多太多貪官,百姓們苦貪官久矣,一聽說有個好官,恨不得讓這個好官掃淨天下貪官。

於是他們開始歌頌石炳生的功德。

這些突如其來的喜愛,尊崇,完全就是對貪官厭惡的感情投射,可是沒有人明白。

他們隻知道,好官不應該下大牢,好官應該位極人臣,成為天下清明表率。

如果皇帝還繼續一意孤行,那就是殘害忠良,是昏君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