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隻是因為目前大莊的造船技術剛剛起步, 所以和原本的河船一樣,必須沿岸行駛。

想要真正的遠渡重洋,還需要改良。

但這個開局已經很不錯了, 大莊的底子還是相當雄厚的,相信隻要錢給夠, 人給夠,材料齊全,很快工部的人就能給沈玉耀一個驚喜。

對於太女派了個女子登船, 一路隨著新船往新港走這件事,工部的官員都沒什麼意見。

笑話,他們連皇帝都要是女子了,哪兒還那麼多講究!

可是船工們卻不這麼認為,一看見登船之人中, 有一個武者打扮的女子,私底下傳了不少話。

邢三娘甚至都不用親耳去聽,用腳趾想都能想到,無非就是一些低賤下流的話。

這些船工,沒有讀過書, 也沒見過什麼世麵, 他們是社會的最低等人,地位比賣身為奴者還要低。

雖然他們明麵上都是自由身。

因為承載了太多的壓迫, 於是選擇將壓力全都發泄在沒有反抗能力的女子身上。

邢三娘沒有彆的想法, 她不會去思考究竟是誰的錯,她隻知道,那些人老老實實做事便罷, 不老實做事, 不聽她的話, 她隻會一種處理方式。

那就是殺!

一個正大肆開黃腔的船工偶爾對上了邢三娘看過來的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如果硬要形容,那可以用深夜中的頭狼代指。

頭狼並不饑餓,但它警惕任何出現在視野內的獵物,一旦有獵物做出讓它不適的動作,就會引起它的仇視。

隨後等待獵物的,隻有死亡。

滿是殺意和野性的眼神在他身上走了一圈,還想繼續說那些汙穢之言的船工,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他們本就是貪生怕死的小人物,當他們意識到麵對的敵人很強大時,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何為低頭服輸。

“邢三娘看上去比之前穩重了不少,這都是殿下教導有方,想必日後她一定能為殿下排憂解難,不辜負殿下期望。”

朗滬寧不著痕跡的借助邢三娘拍沈玉耀的馬屁。

沈玉耀看了眼這位朝廷中出了名“老實”的工部右侍郎,笑道:“她確實是個人才,不過孤更看重朗大人,若是朗大人能為孤建造出足以跨越海域的巨船,那朗大人才是孤最心愛的人才。”

朗滬寧笑的有點兒尷尬。

這巨船也不是說造就能造出來的啊!

他就多餘說一句,明明老老實實的乾活就行,這位太女殿下並不是個喜歡聽阿諛奉承的人。

沈玉耀比較注重乾實事的人,隻要在她手底下老老實實的乾活兒,就無所謂會不會說話。

對於朗滬寧來說,沈玉耀真是個好上司。

同樣的,對那些靠著溜須拍馬才上位的人來說,沈玉耀真的是油鹽不進,是讓他們無比頭疼的存在。

比如之前靠著朝廷放貸過日子的那些豪紳。

一個豪紳能在一地闖出威名,背後必定有一個勢力在為他們撐腰,而這個勢力,就是他們的保護傘。

秦國相回到家後,一直在思考。

太女主張廢除春貸,改為直接減稅,這件事引起了朝廷內外的大討論。

現在大莊還沒有富裕到可以為百姓減稅的地步。

但是太女之前一力提倡的西北互市,確實給大莊帶來了無數財富,眼見新船馬上就要投入使用,任何一個家中有餘財的人都能看清楚,新港馬上就會成為大莊另一個搖錢樹。

有兩棵搖錢樹在,大莊確實不必在百姓身上壓榨那一點點油水。

可是已經實行無數年的製度,哪兒能說廢就廢啊。

秦國相的學生,時任明州太守的夏川,今日就給他書信一封,請他阻止廢除春種貸一事。

如果是平時,這點兒小事,對秦國相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是現在不是平時,沈玉耀第一次對朝堂上的大事動手,其後一定有皇帝的支持,而皇帝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誰也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後,皇帝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秦國相可還記得,先帝當時是如何動手,鏟除朝廷內外有二心,不服管教的有功之臣的。

那些有立國之功的功臣,尚且逃不過一死,他這個跟隨皇帝二十載的國相,難道就有本事逃脫了?

秦國相是左想右想,都覺得這事兒不能摻和啊。

可是……

“父親,此乃何物?”

秦淑君今日剛歸家,就聽下人說,秦國相回來後一直在書房呆著,似有心事。

她想為父分憂,便過來看看。剛進屋,便發現秦國相正捧著一個盒子怔怔出神。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盒子裡裝著什麼稀世珍寶。

實際上秦淑君湊近一看,發現盒子裡裝著的是半塊餅。

不知道過多少年的半塊餅,已經硬的像是石頭了。

“半餅,是夏家送來的嗎?”

秦淑君倒是清楚這東西的來頭,隻是沒想到,她有生之年還能看見,她以為夏家一輩子都不會將這東西拿出來了。

秦國相歎口氣,將木盒關上,點了點頭。

“是啊。”

“夏家有事求您?不會是廢除春貸一事吧?”

秦淑君自從入了東宮,為沈玉耀辦事後,腦子是越來越聰明了,或者說 ,她現在已經完全摸透了那些當官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無非就是利益倆字,隻要順著這兩個字去想,總能猜個七七八八。

“沒錯,今日你回來的很早,東宮的事情都辦妥了?”

“恩,太女出行,東宮並沒有什麼大事。”秦淑君大體的說了一下,沒有說細節,即便是父女,他們之間也不能開誠布公的說明。

秦國相將盒子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已經有了歲月痕跡的手掌在上麵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

就像是在撫摸曾經稚嫩的自己。

“父親,夏家的請求不能答應,若是應了,就等於與太女和陛下作對,我們秦家雖說是高門顯貴,但說白了也不過是沈氏家臣,這世上哪兒有家臣背叛主子的道理?”

秦淑君見秦國相那模樣,就知道秦國相是在猶豫。

她馬上勸說秦國相要三思而後行。

“我兒說的對極,但這恩情,不得不報啊,為父當真是十分為難。”

秦國相想起當年來了。

他一開始求學的時候,天下還未曾徹底太平,秦家雖說有底蘊,但亂世中的世家,和百姓相比並沒有金貴到哪裡去,甚至更加倒黴。

一些起義的亂民,攻入城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世家全部屠戮,搶奪世家財富。

秦家很不幸,被亂民選中,族中無數人成了亂民刀下亡魂,好在秦家底蘊頗深,即便是被亂民殺了幾波,依舊能保證家族的延續。

隻是到了秦國相這一輩,秦家的底子都快沒了,除了一個世家的名頭外,什麼都沒有。

夏家和秦家私交甚好,兩家曾互有聯姻,後來夏家接濟秦家,不住幫扶秦家,秦國相才能有書讀,有學上,後來甚至考中狀元,進入朝堂。

那時候的秦家,其實被稱作寒門。

不過經過秦國相數十年的經營,秦家已經成了京城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而夏家這些年則有些沒落,族中子弟沒有進入京城權力中樞者。

最高官位就是明州太守夏川。

而夏川是秦國相的弟子,他能有今日,可以說是秦國相一手提拔的。

“父親一手提拔夏太守,已經是還了夏家當年的恩情了,說實話,若是資助一個學子讀書,就能保證家族幾世繁榮,那女兒願意到處接濟學子,賭一個有良心就行。”

秦淑君不認為秦家還欠夏家什麼,秦國相入京後,夏家固守成規,死活不肯離開明州來京城發展,導致夏家一代不如一代,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憑什麼秦家要為夏家祖宗們的選擇承擔後果?

春貸這事兒更是如此,明明朝廷放貸是為了給百姓一條活路,那些當官的,有錢的,誰不知道這是惠民之政?他們有錢有權,根本不在朝廷幫扶的人名單上。

結果他們硬是要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現在朝廷不願意再讓他們吸血了,他們反倒先急了!

“淑君,他們隻是已經習慣了,所以一時之間無法改過來。”

秦國相無奈的勸女兒,“莫要同他們生氣。”

“習慣便能如此嗎?一句習慣就可以一直讓朝廷養著他們,他們真是好大的臉!”

秦淑君本來不是很生氣,但是聽了秦國相的勸說後,她生氣了。

因為她覺得,秦國相這麼說,就代表秦國相心裡同樣是讚同那些人這麼做的!

她有些無所適從,不光是憤怒,還有一絲惶恐不安。

“父親,您可千萬彆在他們的蠱惑下做傻事,之前您摻和先太子的事情,就已經讓陛下……”

“淑君!”

秦國相聽到這件事,臉唰的一下變得嚴肅起來,他不喜歡彆人提此事,因為那件事說明了他的失敗。

他竟然在勝券在握的情況下,最後失敗了。

秦淑君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對上父親的眼睛,然後說道:“就算父親您不愛聽,女兒也要說,今日同父親說話的秦淑君,不僅僅是您的女兒,也是您的同僚。父親比女兒更加明智,您明知道眼下已非昨日,何苦還貪戀往日的榮光呢?”

秦家今時不如往日了。

就算沒有直接說明,現在的秦家,也遠不是先太子在的時候,那麼光鮮亮麗。

因為秦家摻和進了太子的事情中,彆人不知道,難道他們還不知道嗎?太子當初是怎麼死的?他是打算逼宮造反,然後死在了一個對皇帝忠心的宮女手中!

當然,秦家知道的也並不是全部的真相,但他們隻需要知道太子當初是逼宮不成死了的事實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