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1 / 2)

肅王的下場, 讓所有想要再提草原之事的大臣,都心裡一咯噔。

覺得這件事真的不能提, 一個字都不能說。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 也是為了自己的手著想。

“陛下竟然要讓肅王手抄十萬本,這抄到人咽氣都不一定能抄完啊。”

“陛下的意思,是讓他再也不用出來了, 和軟禁一樣,你我還是對草原的事情上點心, 若是吏部尚書擬定的名冊上有你我的姓名, 那便去吧。”

“真去啊?”

“當然是真去,就當時去地方做五年官, 等調任的時候回來就是,陛下如此看重草原, 若是能在那邊有所建樹,等再回京城, 應該比常人更能得陛下青睞。”

一些大官已經認命了,上頭的官員尚且如此,底下的官員更是沒有任何要說的。

反正他們說什麼,沈玉耀也不可能聽他們的。

甚至連宗親都沒辦法左右沈玉耀的想法, 他們難道能比宗親說話硬氣嗎?

就是這位陛下比他們想象中要強硬太多, 說好的女帝上位,手段能溫柔一些呢?

這跟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無數大臣心中暗暗叫苦,但是朝政的處理效率確實是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了起來, 如果莊太宗此刻活過來, 重新與自己昔日的愛卿們共事, 估計會被這些人優秀的工作能力震驚到。

沈玉耀要的就是這種速度。

國家要高速發展, 肯定離不開這些人的努力, 如果他們不努力,那就是一拖二二拖三,三拖萬物。

就是拖後腿的拖!

都給她卷起來!

沈玉耀要培養世界上最優秀的大臣,以此來穩定大莊日後逐步擴大的地盤。

她不會因為那一小塊草原而停下前進的步伐。

此刻滿朝文武並不知道沈玉耀的期許,他們正在為了草原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而在驛館中的哈撒西與西西怒赤,很快也拿到了肅王被沈玉耀軟禁的情報。

看到不讚同大莊吞下草原的宗親都被皇帝給關起來了,哈撒西與西西怒赤知道,這件事沒辦法向他們想的那樣發展了。

夜晚,兩人又碰了麵。

他們對坐無言,好像是陷入困境的野獸,焦躁難安的臥著,想要找一個逃出生天的機會。

可是機會實在渺茫。

“殿下,王有命,若是不能帶回王族珍珠,那便舍棄一切,草原上的狼群,絕對不會聽命於羔羊!”

西西怒赤紅著眼睛,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已經決定,堅決不向大莊低頭。

“羔羊?現在誰是狼群,誰是羔羊,西西怒赤你還沒有看明白嗎?恐怕在那些大莊人眼中,我們草原上的人,才是真正可以吞吃下肚的羔羊。”

哈撒西隻是個十五六的少年,他和沈玉耀不同,他是真的十五六,麵對這種滅國之災,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但是他能看清楚情況,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草原根本無法打過強大的大莊。

“即便是羔羊,也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殿下,明夜請您準備出逃,隻要回到草原,一切就沒有結束!”

哈薩伊有孩子,但草原王庭的規矩是兄終弟及,他唯一的繼承人便是哈撒西,所以哈撒西實際上非常重要。

隻是大莊這邊一直以大莊的規矩來看待此事,認為哈撒西隻是哈薩伊的弟弟,而哈薩伊還有自己的孩子,哈撒西沒有那麼重要。

這正是草原想要看到的情形,所以一直以來,草原也比較配合大莊的認知,沒有表現出絲毫丟了唯一繼承人的焦急。

但實際上人已經快要急瘋了。

甚至為了保證哈撒西的安全,不惜讓西西怒赤親自前來,西西怒赤之前敗了一仗,其實受了傷,隻是沒有外麵傳的那麼嚴重。

“天神庇佑草原的子民,可是並不會庇佑草原的

王庭。西西怒赤,你太天真了,如果我回到王庭,那才是真的沒有絲毫希望了。”

哈撒西清楚,現在的王庭是絕對打不過大莊的。

哈薩伊之前靠著消滅其他部族,吞並其他部族,成為王庭,他是剛剛曆經大戰,還沒有喘過氣來,大莊這邊則是已經休養生息,兵強馬壯。

一邊是內亂過後的虛弱,一邊是春秋鼎盛的王朝,完全沒有對比性。

況且天神從來不會庇佑靠征戰得來王座的王族。

這是所有王族都清楚的事情,如果天神真的庇佑他們,又怎麼可能讓王族珍珠易主呢?

“一旦開戰,我們將沒有任何退路,若是輸了,草原王庭就真的俯首稱臣了。”

哈撒西清楚的知道他應該選擇什麼路。

西西怒赤聞言,沉默的低下頭,“是屬下無能,讓大王和親王受此侮辱。”

“弱者向來如此,如果不服輸,就拚去性命掙紮一番,我草原沒有後退的勇士。但勇士不能閉著眼睛便往敵人的槍尖衝,我們需要好好的思考,怎麼才能扭轉乾坤。”

哈撒西在大莊的這段時間,也沒有閒著,看了不少大莊的書籍,學習了大莊的文化製度,甚至還能寫大莊字了。

方九娘聽著屋中的對話,她站在離哈撒西與西西怒赤很遠的地方,牆另一邊傳來的聲音模糊不清,正常人根本聽不見。

但是方九娘聽得清清楚楚,並且越聽,臉色越沉重。

來到京城後好吃好喝伺候著,方九娘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肉,最近晚上她常常會腿疼,她長高了。

臉也白了一些,身上穿的衣服,是她從前連摸一下都不敢的柔順絲綢。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跟了明王,為明王辦事。

方九娘即便白天每天都要去上課,晚上也照樣來驛館監視哈撒西。

今天果然讓她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這個哈撒西,真的是有點可怕。

她在開始是上學堂後,已經能明白那些文字書籍有多麼的難以學習 ,她有老師教導,尚且不能短時間內融會貫通,哈撒西卻可以。

他很聰明,而這份聰明如果屬於敵人,那必定是個難以對付的敵人。

第二日,沈瑉玥下了早朝後,特意來求見沈玉耀,跟沈玉耀說了下哈撒西晚上與西西怒赤的聊天內容。

順便說了下方九娘的判斷,能快速學會大莊文字,運用大莊的成語典故,這個草原的左親王沒有看上去那麼憨傻。

“憨傻?”

沈玉耀重複了一下沈瑉玥的用詞,她記得之前沈瑉玥還說過,哈撒西非常狡猾,抓他的時候用了不少手段,帶回京城的路上,哈撒西也不止一次想要逃過。

這種表現,怎麼看都和憨傻兩字無關吧。

沈瑉玥抿了抿唇,“是臣疏忽,自從他入京之後,就一直乖巧待在驛館內,竟讓臣放下了對他的戒備之心。”

“現在明白並不晚,說到底,不過是個草原的小王。”沈玉耀從來沒有在乎過那個草原上原本的王族,她從始至終在乎的都是草原那片土地。

沈瑉玥點點頭,確實沒必要太在意,反正有曲川在,草原不可能出什麼事情。

“那哈撒西要如何處置?”

眼看登基大典結束,各國使臣在京城大肆選購一番,準備各自歸國了,總不能一直留著哈撒西。

因為在明麵上,哈薩伊並沒有直接和大莊不死不休的開戰,甚至因為王族珍珠落到沈玉耀手中的原因,哈薩伊那邊的態度很是曖昧不清。

像是要臣服,又像是要打,在中間搖擺不定。

任何一點因素,都有可能會導致最後兩國的關係走向惡化,如果不想再度開戰,而是想要她和平過渡,那最好是給草原一點好處。

例如讓哈撒西回草原上去。

就算哈薩伊有了這個繼承人又怎麼樣?

哈薩伊都

沒辦法打敗大莊,打敗曲川,難道哈撒西可以嗎?

沈瑉玥在這一刻,突然腦子變得非常利索。

她好像能猜到沈玉耀要怎麼選擇了。

“送去種地吧。”

沈瑉玥神情呆愣的抬起頭,“啊?”

“之前不是說,草原那邊的牛羊,大多是食用一些野草嗎?雖然也有牧草,但牧草並沒有人為的成片種植,反正那地方也不適合種莊稼,乾脆就全種上牧草。”

養更多肥美的牛羊和馬兒,豐富大莊人民的飯桌,同時也能供給軍隊足夠多的戰馬。

光靠自然生長,和少數的幾個部族有意播種,牧草是完全不夠用的,必須讓草原上的那些牧民全都參與進來。

“蠻族可能不會願意聽從大莊的命令,全部種上牧草,他們肯定不願意。”

雖然不種牧草,那邊的草地也沒辦法長出什麼好糧食來。

沈玉耀深知打一棒槌給個蘿卜的道理,“那如果大莊說,他們種十畝地的牧草,就可以得到一畝地的糧食呢?”

十畝地牧草換一畝地糧食?這也不夠吃啊。

如果換成大莊的普通百姓,當然是不夠吃,但是草原上的牧民,本身吃牛羊肉更多,也就是春冬季節比較缺糧。

“如果糧食不行,那可以換成茶葉,十畝地的牧草,換一斤茶葉。”

對於缺少維生素的蠻族,茶葉是最好的補品,他們甚至都不用特彆好的茶葉,隻需要一些茶葉末就行了。

這怎麼算,都是相當合算的買賣!

沈瑉玥呼吸一沉,連忙點頭,“他們一定會同意的!”

“送哈撒西回草原前,可以告訴他這件事,看看他是選擇回去種地,還是選擇回去發動戰爭,讓整個草原王族陪葬。”

要知道,一直到現在曲川的曲家軍還沒有撤兵呢。

所以哈薩伊的曖昧態度,草原蠻族的乖巧,那都是因為身邊就有大刀懸著,不得不如此罷了。

但是沈玉耀不管他們是出於真心,還是迫不得已,她隻需要一個穩定的牛羊馬場。

如果哈薩伊不識時務,那就換個識時務的人上去。

沈瑉玥說完哈撒西的事情後,又說起了宗室。

因為沈玉耀直接將肅王軟禁起來,這讓宗室非常不滿,認為這是皇帝和宗室不親近,更親近大臣的原因。

他們當然不能直接到沈玉耀麵前怒斥沈玉耀,畢竟沈玉耀現在不是以前那個需要皇帝維護的太女了,她已經手握實權,沒那麼容易威脅到她的位置。

於是他們選擇了沈瑉玥來做說客,希望能說服沈玉耀,將肅王身上的懲罰撤除。

“即便宗親們選擇放開草原,那也是為了大莊好,他們絕對不會來害陛下,陛下現在直接將肅王軟禁,在外人看來,難免是有疏遠宗親,甚至厭惡宗親之嫌。”

一個人的宗族是人的立足之本。

這是整個封建王朝對人的要求,即便是皇帝,也沒辦法完全掙脫這個要求。

因為在大莊人看來,血脈親情才是最牢固的盟約,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背叛皇帝,但是宗親們絕對不會。

如果讓外人看出沈玉耀並不想要與宗親們友好相處,那一定會導致雙方關係破裂,進而內部不穩,影響外部。

“如果說,與宗親們友好相處的前提條件,是他們可以對國事指手畫腳,以為朕好之名,命令朕去行事,那朕與宗親們的關係,永遠不可能友好起來。”

沈玉耀的態度非常強硬,甚至沒有一絲轉圜餘地。

她不是針對沈瑉玥說如此強硬的話,她是將沈瑉玥視作一個傳聲筒,在告訴宗親,彆妄想操控她!

沈瑉玥其實也明白,這次肅王之所以會被沈玉耀如此懲罰,是因為他成了宗親和沈玉耀之間鬥爭的犧牲品。

宗親確實是想要控製沈玉耀。

沈瑉玥好幾句勸說的話都沒說出

口,因為她其實也站不穩立場。

她明白,宗親們並不無辜。

“臣定然會將陛下的話,傳達給每一位宗親,讓他們引以為戒,不要再犯。”

沈玉耀才是沈瑉玥的大腿,沈瑉玥不可能向著宗親而得罪沈玉耀,所以宗親們這次注定是要輸掉了。

沈玉耀點點頭,詢問沈瑉玥還有沒有事情。

沈瑉玥沒事了,直接告退。

另一頭,謝太妃正在與自己的弟妹見麵。

自從謝舒入京後,謝太妃還沒有見過自己弟弟,之前沈崇大病,謝舒又奉命去監督造船的事情,宮裡宮外都忙得很,姐弟倆也沒時間見麵。

現在終於安定下來,可算是有了見麵聊聊天的機會了。

不過謝舒是朝臣,不宜出現在後宮,姐弟倆想要見麵,還是需要一些程序。

先將弟妹叫進宮裡來聊聊。

上次見麵,還是謝舒剛成親的時候,謝太妃還記得那時候的翩翩少年與如花美眷。

沒想到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如花美眷和翩翩少年都老了些許。

但還算年輕,眉目不曾改變。

倒是她老了許多。

謝太妃心中想著,讓弟妹起身,不必多禮,目光隨後落到弟妹身旁的那個少女。

少女看上去十歲左右的模樣,與謝太妃有三分相似,眼中一片天真爛漫,讓人看著十分舒服。

“這是本宮的侄女?”

“謝家甘棠,見過太妃。”

謝甘棠是謝舒的女兒,今年十歲,第一年入京,第一次看到她的那位姑母。

“快快起身,自家人不必多禮,你們母女二人快快坐下,去前頭看看,明王回來了沒有。”

謝太妃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讓女兒回來待客了,她們一家人可算是能團聚一堂。

雖然還是差了點人,但已經很好了。

“娘娘,明王殿下為陛下辦事,每日十分辛苦,不好因為我們母女倆,讓明王殿下再多勞累。”

謝家夫人姓王,王夫人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到了宮裡更是不敢放肆,坐凳子都隻是沾了個邊。

因為過於拘束,反倒看上去還沒有她女兒儀態好,瞧著有些小家子氣。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謝太妃有些遺憾,那個時候謝家遭難,她實在是沒辦法去找大家族的嫡女來與她弟弟聯姻,那些家族對謝家避之不及,又怎麼可能上趕著來幫忙呢?

最後婚事落在了王家女身上,那個時間嫁女兒的人家,可想而知是什麼貨色,簡直就是在賣女兒了。

“弟妹不必如此小心,以往十年,謝家在朝野內外飽受欺壓,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那個時候弟妹願意嫁入我謝家,乃是恩情。現在謝家有了些起色,小六有幸為陛下效命,日後他們叔侄二人均在朝為官,正好可以互幫互助,互相之間也有個依靠。”

謝太妃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她要做謝家的後盾,而她女兒,更是會幫自家舅舅平步青雲。

謝舒有才華,卻被耽誤多年,而今可算是能苦儘甘來了。

按理說,王夫人應該會很高興,但她眉目之間是去不掉的憂愁,笑容略顯勉強。

這讓謝太妃不太高興,但是因為兩人並不熟悉,她也不好給弟妹擺臉色,隻能心中暗歎,之後一定要找個合適的人去教教王夫人各種規矩,至少彆心裡有什麼事都掛在臉上。

最要緊的是將謝甘棠培養出來,從小生於鄉下的孩子,規矩上實在是有些缺失。

“這孩子被你們夫妻倆養的很好,不卑不亢,目光清澈,有我謝家女兒的風采。”

誇孩子總是會讓父母非常高興,王夫人也不例外,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棠兒什麼都好,就是為人太過調皮了些,還是孩子心性。”

“這孩子也有十歲了,是懂事的年紀了,身為世家貴女,可不能學了那鄉野丫頭的粗俗,得學會

文靜淑雅,本宮身邊正好有個善於教導規矩的宮人,不如今日離宮,你們便將宮人帶回家去吧。”

王夫人不過是謙虛兩句,並沒有真的覺得女兒有什麼不好。

但是謝太妃卻真覺得有問題,名門貴女怎麼能用調皮二字形容?

“日後在外,弟妹可莫要說孩子調皮,貴女的名聲十分金貴,不容有閃失。”

被謝太妃一頓說教的王夫人,臉上表情瞬時變得有些僵硬,她低下頭,頓覺內心慚愧。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夠好,連女兒都沒有教好,讓太妃娘娘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