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快煮好了,藍衣女子又看了他們一眼,眼神中已經帶上明明白白的催促之意。
青鬆不明白杏花姑娘為何突然愣在原地不說話,但這樣沉默著實有些尷尬,便想帶她離開。
“杏花姑娘,我們要不……”
他話沒說完,紀心言一把抓住他胳膊,急道:“走,我們快走!”
青鬆:……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還要對藍衣女子客套兩句,紀心言卻等不急了。
根本沒時間細想哪裡出了錯,如果眼下的情況真是按照原書劇情來的,那很快韓厲就會帶人包圍此地。
明明說好要躲開刀光劍影,怎麼偏就衝進暴風眼了。
她拉著青鬆就往廟外奔。
前腳剛出了廟門,後腳聽到江泯之清清冷冷的聲音。
“姑娘稍等。”
男主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紀心言停下,轉頭以眼神詢問您老有什麼事?
江泯之神情緊繃,全神貫注地盯著地麵。
“有人來了。”他冷靜地說,“很多人。”
藍衣女子立刻抽出峨眉刺,“我護你下山。”
“來不及了。”江泯之說著,看向紀心言,“是韓厲讓你來的?”
紀心言:“啊?”
“泯之,你認識她?”蘭芝警惕地問。
紀心言:……
“她是韓厲身邊的人。”江泯之說,“我看到她與炎武司的人同桌共食,在府衙內同進同出多日。”
紀心言:………………
“當真?”蘭芝似是非常驚訝,側頭緊盯著她。
“誤會!完全是誤會!”紀心言連忙擺手,苦口婆心道,“我是被迫跟在他身邊的,要是不跟著,他就要殺了我,其實我和他一點都不熟。”
江泯之忽然一陣猛咳,整個人都蹲了下去,一手狠狠摳在牆上,似在忍受極大痛苦。
“泯之!”蘭芝急奔過去扶住他。
就在這時,廟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奔跑聲。很快,一隊官兵舉著武器將破廟圍住。
領頭的卻是俞岩。
蘭芝眸光一緊,鬆開江泯之,交握峨眉刺,輕叱一聲:“你先走!”
隨後她一個飛身,竟直衝入官兵中,要以一己之力纏住官兵,給江泯之留出逃跑時間。
正當大家都以為她要強行衝圍時,她忽地腳下借力,腰身一擰舍開眾官兵直奔紀心言而來。
紀心言不料她會調轉劍鋒,根本來不及抵擋,隻順著本能挪步閃身避過兩招,第三招卻怎麼也避不開了。
她這三腳貓功夫到了真正的練家子手裡完全不夠看。
她急著去摸靴筒,卻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的匕首已經陣亡了。
這一分心的工夫,蘭芝的短劍就架在她脖子上。
紀心言趕忙告饒:“女俠,冷靜啊……”
蘭芝一反剛剛的溫婉賢淑,看向俞岩,冷道:“都說臨淮太守俞大人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既是如此,應該不會看著無辜百姓枉死吧。”
俞岩眉頭緊擰:“以你今日所為,已是犯了法。但念你被歹人蒙蔽,其情可諒,隻要速速放了她,本官尚可從輕發落。”
蘭芝低笑:“大人若是硬來,那我隻好請這位漂亮姑娘幫我擋劍了。”
她說著,劍又緊了幾分,紀心言倒吸口氣。
“住手。”俞岩道,“你要怎樣?”
“很簡單,放我們下山,我保證她毫發無損。”
俞岩到底是個善良的人,麵上顯出猶豫之色。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男人涼薄的聲音。
“哪個也彆想走。”
隨著聲音落下,官兵中分出一條道,韓厲穿著黑底獅紋錦袍分眾而出,手上握著一根黑漆漆的馬鞭,身後是幾名炎武司司使。
紀心言心中一涼,催命鬼來了。
書裡,韓厲包圍破廟時,江泯之是昏迷的,蘭芝將他藏到香台後,以佛像做擋。
那時蘭芝手中沒有人質,韓厲也不像俞岩這般有商有量,而是直接動手。在他的劍即將刺中蘭芝時,江泯之醒了。
如今來的是俞岩,以紀心言對他的了解,他應不會放任蘭芝傷害自己。
但現在韓厲到了。
他才不會管自己的死活,哭死。
“一個是凶犯,一個是幫凶,兩個都得抓。”韓厲閒閒道,“至於杏花姑娘……俞大人多慮了。江泯之自詡正義,斷不會讓無辜女子因他而死。她若真把杏花姑娘殺了……”
他看向蘭芝,笑道:“江泯之怕是也不會原諒她。你看她的劍,離脖子遠得很呢……”
話音一落,紀心言明顯感覺到劍鋒挪近了。
她恨恨地瞪了眼韓厲。
俞岩仁義忠厚,韓厲卻慣會玩弄人心,兩個人處事風格截然不同。
這點蘭芝也感覺到了,她的身體明顯僵硬,握劍的手骨節發白,微微顫抖,看向韓厲的目光充滿警惕。
“江泯之呢?躲起來了?”韓厲嘖嘖搖頭,“太讓我失望了。我可是費了很大勁才查出他的真實身份。他不想知道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蘭芝頑強抵擋。
“不懂就不懂吧,反正和你無關。”韓厲道,“不過我好奇,殺了你,他還好意思躲下去嗎?”
他話音剛落,身後幾名司使已經抽出劍。
“不可!”俞岩急道,“杏花姑娘還在她手上。”
韓厲仿若未聞,手一舉:“動手。”
蘭芝登時慌了,架在紀心言脖子上的劍上下為難。
廟內傳來少年咳嗽後的沙啞嗓音。
“住手!”
隨著一陣咳嗽聲,江泯之慢慢地慢慢地從廟中走出。
和上次在茶棚相遇時相比,此時他的臉色已不能用蒼白來形容,隱隱透了一股死灰色,仿佛一條腿進了棺材。
他左手握著長劍,立在廟門前,單薄的似乎風一吹就能倒。
但任憑山頂大風吹得衣衫飛舞,他仍紋絲不動。
“泯之!你快走!”蘭芝急得快哭了。
江泯之瞅著韓厲,問:“那日扮成畢長林的人就是你。”
韓厲彎唇:“如果你也知道提前扮一下,至少懂得遮個麵,我們也不會這麼快抓到你。”
“看來……”他把弄著手中馬鞭,笑著說,“養大你的人、教你功夫的人,他們似乎沒教過你要懂得保護好自己。”
他說完,人騰空躍起,手中馬鞭朝著江泯之揮去。
江泯之腳下用力,對著蘭芝方向揮出一掌將她推遠,隨後舉劍迎了上去。
蘭之借力抓著紀心言連退數步。
馬鞭纏上長劍,韓厲到了江泯之身前。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讓她走。”江泯之咬牙。
“是她自己不走。”韓厲漠然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你該慶幸,死到臨頭有人願意陪著你。”
他將功力運至馬鞭,看著江泯之灰敗的臉色,說出的話毫無溫度:“江家上下二百八十口,儘已死絕,你是哪裡冒出來的江家後人?”
江泯之唇角緊抿,勉力支撐,無法開口。
“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功力,必是用了自傷的速成之法,養大你的人好像不怎麼在乎你的死活。”韓厲輕笑,“江家出事時,你應是五六歲,該有點記憶了。看著家人披枷斬首,死在你麵前,鮮血流了一地,殘肢斷骸無人收拾……”
他用一種沉靜的淡漠的語氣描畫著血腥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