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轉眼到了深秋,十一月的劍州談不上冷,但濕氣頗重。

衛所內,於初在門外請示:“大人,來信了。”

“進來吧。”

韓厲坐在桌邊,用鹿皮慢條斯理地摩擦手中紫光檀製的簪子。

於初進屋,雙手呈上細細的油紙卷。

“聖上的大軍已經到臨城了。”

韓厲沒說話,許久後才笑了一聲,那笑意有些涼。

“臨城……帶著十萬將士繞遠路,如此勞軍,隻為給一個寵信的宦官長臉。”他垂眼,“這就是我們的好皇帝。”

登基不到三年的新皇要效仿其父禦駕親征,目標是西戎。

從京城一路往西,沿著鄯江到達雲州,再出了雲州行上數百裡便是西戎。

而此時大軍卻去了臨城。

臨城在腹中,以鄯江東為拐點,南下一百餘裡才能到。

再要從臨城去雲州,隻能原路返回鄯江東,而後繼續西行。

行軍不比單人快馬,如此一來一回三百餘裡,十萬大軍日夜疾行,也要走上半月。

若再顧著皇上龍體,或在臨城多呆些時日,耗上數月也有可能,所需糧草急增。

折騰這一回,不過因為汪帆老家在臨城。

一個沒了根的太監,混成了人上人,又哄得皇上親征,拿著十萬大軍帥印,此等風光怎能不讓當初瞧不起他的人開開眼。

於初也很氣憤,卻不敢說皇上,隻道:“汪帆這個狗賊,要用我大豫兒郎的鮮血給自己留名。”

數月前便有風言風語傳出,說是聖上想效仿先皇禦駕親征,攻打西戎。

起初他沒信,因為當今聖上與先皇不同。

先皇本就驍勇善戰,半生在疆場度過,雖然殘暴了些,卻也有真本事。

當今聖上自小養在宮中,錦衣玉食,領兵之道僅在書上看過。

先皇都打不下的西戎,他一個龍椅還沒坐熱的毛孩子哪有這個本事。

但就在一個半月前,聖上早朝時當眾宣布要親征西戎,領兵之人是老將公孫階,這還說得過去,可執帥印的卻是汪帆。

群臣當時就炸了鍋,消息來的突然,有幾個沒能控製住情緒,急著反駁,被汪帆的人說成是大不敬,還因此挨了幾下板子。

餘下的那些中立派和牆頭草更是不敢說話。

又過了幾日,朝中陸續開始有人支持親征,原本不多的幾個反對的大臣也閉口不言。

親征一事就這樣隨隨便便定下了。

大軍隻準備了不到十日,左拉兩萬,右拉兩萬,這借三萬,那要三萬,再算上京城及周邊守備軍兩萬,以及安王答應出的三萬,最後一共統計了十五萬人。

皇上帶著名義上的十五萬大軍,實際上的十萬人浩浩蕩蕩從京城出發。

西戎一共隻有五萬人口,人數上的壓倒性優勢,讓汪帆覺得此仗必勝,他也能如那些武將一般青史留名。

於初原以為韓厲會氣憤,至少也會生汪帆的氣,但沒想到,韓厲表現的很平靜,他甚至主動請旨去劍州監督安王出兵。

皇上本想讓韓厲同行,覺得有他在身邊更安全。

但汪帆擔心韓厲在皇上身邊搶功,再者監軍這事,必會得罪安王。

韓厲樹敵越多,汪帆越高興,於是他攛掇著聖上準許左司的人去劍州。

沒幾天,韓厲便帶著幾名司使,再一次從京城出發往劍州去。

如今他們已經到達劍州衛所將近半月,韓厲卻沒有急著見安王,隻讓人日日報告大軍動向,自己悠哉悠哉地整天磨那根簪子。

最早從佛像上劈出的小木條,已經磨得細亮,簪頭用心雕刻出一朵並蒂蘭。

雖然光色遠不及當初那尊小佛像,但照他這樣磨下去,早晚也會變得紫黑油亮。

於初真心佩服督衛大人這番耐心,對著一根小木條日夜不離手。

他卻不知道,韓厲是真的對這事起了興趣。

起初確是因為紀心言,他覺得上次那根簪子太粗糙了,用料和手工都很粗糙,就想再重新做一支。

但做著做著,尤其進入打磨階段後,這種不需要費腦子又能看到成就的事,竟成了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

他可以一邊磨簪子一邊思考複雜局勢,如果思考進入死胡同或讓人暴躁時,他看一眼簪子,又能神奇地平靜下來。

比如現在,他磨著簪子,心裡卻想忠義堂隱藏了十八年,終於等來這個機會。

聖上親征,朝中空虛,京城周邊的軍隊都被拉去西邊,正是他們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最關鍵的,這次拿了帥印的是汪帆。

汪帆也要離京,他留在朝中的副手在韓厲看來並沒有多少分量。

他已經安排炎武司的人盯緊了,必要時可以先下手。

這兩年,他一直表現的和汪帆水火不容,那些司使們被蒙在骨裡,都以為他是要趁此時機奪汪帆的權,任誰也想不到,他的目標是那把龍椅。

他私下挑了幾位大臣,夜探其府,與他們分彆說好,隻要他們第一時間站出來擁護新皇,一旦新皇登基,他們立刻飛黃騰達。

否則,不好意思,他手裡有能送人入天牢的東西,新皇若無法順利登基,那大家一起陪葬。

他選的自然不是什麼忠臣良將,但都是他有絕對把握拿捏住的。

隻要有幾個人開頭,後麵那些牆頭草都不是問題。

至於清流,清流大多遠離京城,鞭長莫及,等他們反應過來,新皇估計都登基了。

他這次來劍州,根本不是為了安王。

他要給夏君才送去偽造身份的路引,暗中將小皇帝與太後送入京城,待時機合適,一舉奪位。

安王那邊他也在盯著,據說王府先派了一萬士兵往雲州去,但左司來的消息,實際不過兩千多人,由一個叫安順的人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