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2 / 2)

鄭同先見他態度如此恭敬,明顯一怔,反應過來是找林嬌兒,趕緊將人迎進門。

林嬌兒正在院中幫著姑母收被子,看到席洋,她氣道:“你來這裡乾什麼。”

鄭同先責道:“無禮,還不見過大人。”

席洋攔住,先一步朝林嬌兒行了個禮,道:“是我無禮在先,不怪小姐生氣。”

林嬌兒一聽他這話,心裡有幾分明了。他必是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要進宮找誰了。

這麼一想,更覺得這個席大人不怎麼樣。

她哼了一聲,說:“看人下菜碟,欺軟怕硬。”

席洋沒法跟她解釋各中誤會,隻往前兩步,低聲道:“我來帶姑娘進宮,娘娘已經在宮裡等著姑娘了。”

林嬌兒指著自己鼻子:“你帶我進宮?”

席洋頓了頓,說:“我來請姑娘進宮。”

林嬌兒一揚臉:“我可不敢勞您大駕。”

席洋心道,這姑娘還記仇呢,隻是她長得嬌俏,就算生氣也帶了股小女兒家的憨氣,讓人覺得好玩。

他耐心道:“那日雖是誤會,卻也是我失禮在先,席洋在這裡給姑娘賠罪了。”

林嬌兒一抬手,亮出腕上的瑪瑙鐲子。

“你怎麼賠?這是表妹送我的鐲子,那日拉扯時磕出一道裂痕。你能賠個一模一樣的嗎?”

席洋看過去,看不出哪裡有裂痕,便又低頭湊近些。

林嬌兒覺得不自在,又收回手。

“要我進宮也可以。”她手一指門外的大黑馬,“我要騎你的馬。”

席洋心道這還不簡單,他立刻痛快應下。見林嬌兒個子小,還讓人拿了凳子過來給她墊腳。

林嬌兒踩著凳子騎上馬,席洋從她的動作裡看出不對勁。

“你會騎馬嗎?”

“不會。”

席洋:……

林嬌兒道:“我隻會坐在馬上,得有人牽繩,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席洋失笑,鬨了半天,是要這麼罰他。

這招挺狠,從這裡到皇宮,一路上所有人都會看到他給一個姑娘牽馬。

到不了明天,全京城大小衙署都得知道這事。

看她坐在馬上明明有些緊張卻還要裝鎮定的樣子,他又覺得好笑,若是牽個馬就能讓她不生氣,倒也不算虧。

“行,我今天就給人牽回馬。”他爽快道。

紀心言早聽說林嬌兒被席洋關了兩天,心道她必是很生氣的。

不想林嬌兒來時並沒什麼不痛快,雖然也告了席洋一狀,但總體還好。

紀心言心道席洋好本事,隻一路就把人哄好了。

林嬌兒給紀心言看帳本時,發現宮中記帳的方式與民間有所不同,更為清晰合理。

她一心想學,便跟紀心言要了幾本,打算謄抄一份帶回去。

紀心言給她找了間小書房,讓晨冬從旁協助。

正值午後,書房內很安靜,林嬌兒自小練字,一手小楷非常漂亮,即使現在運筆如飛,筆畫間仍能看出功底深厚。

這也是紀心言最為喜歡的地方,她自己的毛筆字像狗啃的一樣。

林嬌兒抄著抄著感覺身後站過來一個人。

她以為是晨冬,便頭也不抬道:“快了快了。”

她說著落下最後一筆,將一本新謄好的賬本往後遞。

那賬本被人接過去。

林嬌兒繼續奮筆疾書。

身後的人走開了,不一會兒又回來了,往她手邊放了杯水。

林嬌兒頭也不抬道:“謝謝你啊。”

身後的人沒有回聲。

她顧不上說話,每抄完一本就遞給後麵的人。身後的人也很安靜,她遞一本就接過去一本。

很快時間到了黃昏,日頭低沉,最後一本帳也抄完了。

林嬌兒放下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她揉著發酸的手腕,充滿期待地歎道:“不知道晚上吃什麼。”

背後那人笑了下,聲音低沉帶著男子特有的磁性。

林嬌兒蹭地站起來,轉身見是席洋,愣了片刻。

“你怎麼在這?!”

席洋左右看看,疑惑道:“我一直就在這啊。”

林嬌兒看到手邊的水:“那這水……”

席洋肯定道:“我拿來的。”

林嬌兒嘴張得半圓,說不出話來。

她看到席洋手裡抱著四個帳本,都是她花了一下午時間謄抄的。

“你……這一下午都是你啊?”

席洋點點頭。

林嬌兒臉登時紅了。

她低下頭,從席洋身邊繞過去,快步出了房間。

門外的小太監朝她行了個禮,林嬌兒反應過來賬本還沒拿,又猛地轉身,卻差點撞到席洋身上。

她刹住腳,撅著嘴,有些氣惱有些尷尬地搶過那幾本賬,回身就往養心殿去。

席洋追上她,問:“你去哪?”

林嬌兒腳步不停:“關你什麼事。”

席洋也不惱,慢悠悠跟在她身後,道:“養心殿在後麵那條路,你走反了。”

林嬌兒一下子站住,掉頭又開始走。

席洋笑了下,再次追上她。

林嬌兒氣得停步:“你乾嘛老跟著我。”

席洋無辜地聳聳肩:“我也要去養心殿。”

林嬌兒氣得結舌又沒法說什麼,兩人彆彆扭扭一前一後往養心殿去。

見到紀心言,林嬌兒皺著臉行禮,麵上全是尷尬。

紀心言眼珠轉轉,看向她身後的席洋,心下了然。

席洋行禮退出養心殿大門,正遇上從外麵進來的韓厲。

韓厲看到他,問:“林嬌兒在裡麵?”

席洋應是。

既然紀心言在忙,那韓厲就不進去打擾她了。

他越過養心殿大門徑直往前走,剛走沒幾步,又想起什麼,原地倒退著退到席洋身邊。

“朕聽說昨天有個姑娘騎著你的馬,你給人家牽著韁繩,從城南一直走到皇宮,足足走了近兩個時辰。真有此事?”

席洋被皇上的八卦之心驚到,沉默片刻道:“回皇上,確有此事。”

韓厲嗬嗬一笑:“看來你牽馬的技術不錯,不然人家姑娘怎麼有耐心騎上兩個時辰。”

席洋立刻表態:“席洋願為皇上牽馬。”

韓厲噎了下,搖頭笑道:“好好乾吧。”

紀心言拉著林嬌兒進了隨安室,忍不住笑:“你說你怎麼就跟席洋過不去呢。”

“分明是他跟我過不去,我在書房謄抄,他一聲不吭在我後麵站了一下午,想嚇死人啊。”

紀心言微怔,道:“是嗎,他站了一下午啊。”

“當然,我騙你乾嘛,他還給我……”林嬌兒本想說他還給我倒水,但忽然覺得這話好像哪裡不太對。

紀心言好奇地追問:“他還給你什麼了?”

“他還……他還嘲笑我不認識養心殿怎麼走……”林嬌兒底氣不足地說。

她怕紀心言再問下去,把帳本往桌上一放:“都抄好了,這一套我就帶回去了?你看看有沒有不能泄漏的內容。”

紀心言翻開賬本,讚道:“你的字寫得真好,我也該練練。”

外麵打起雷,雨點落下。

初夏進來將窗戶關好,點起燈,然後又退了出去。

林嬌兒等她離開,房中安靜下來,才低聲問紀心言。

“其實開分店沒有那麼容易,不同地方的人對果酒的適應度不一樣。我上次開分店差點失敗了,這次還要用假身份做……”

紀心言道:“所以這次不賣果酒,如果每一家都賣果酒,那這假身份也太容易暴露了。我白日告訴你的那些記住了?”

林嬌兒點點頭。

白天,紀心言告訴她一些貨物緊缺的地方,多是離雲州比較近的省。

林嬌兒道:“我知道按你說的做,成功機會很大,但我精力有限,後續跟不上還是很難賺錢。”

“也不用賺大錢,略有盈餘就可以。”

林嬌兒道:“你是不是擔心皇上哪天不要你了?”

紀心言道:“你說反了,我是擔心我如果哪天不要他了,沒個假身份走都走不了。”

“你既然有這種擔心,乾嘛要跟他進宮呢?”

“因為我喜歡他啊。”紀心言笑道,“我喜歡他,和我為將來做籌劃,這兩件事又不衝突。總不能因為擔心將來可能發生的不幸,就連現在的幸福都放棄了。”

林嬌兒若有所思。

她這兩年做生意越做越順手,整日拋頭露麵的,媒婆上門都少了,偶有條件差不多的,她又擔心人家是不是圖酒坊什麼。

於是結婚的事一拖再拖,越拖越沒希望。

但林嬌兒到底是個年輕姑娘,怎麼可能對愛情沒點憧憬,尤其看到紀心言既有自己的生意又和愛人心心相印,她實在羨慕的很。

“想什麼呢?”紀心言推推她,“感情的事可遇不可求,你不能為了結婚而結婚。你隻管做好自己,多多賺錢,其它的事順其自然。”

“那如果那個自然永遠也不來呢?”林嬌兒問。

紀心言想了想說:“那你至少還有錢啊。有了錢,你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愛,隻要看到順眼的男子都可以試試,反正進可攻退可守,說不定就真讓你碰上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呢。”

初夏敲門,問在哪裡用膳。

紀心言看眼桌上的賬本,說就在這裡。

吃過飯雨勢小了,卻沒有停的意思,林嬌兒肯定不能住在養心殿。

紀心言讓初夏送她。

林嬌兒思量著紀心言的話,出了隨安室,看到候在門口的席洋,心臟突然漏了一拍。

席洋見她出來,遞過傘,說:“天黑又下雨,彆讓初夏走動了,我送你吧。”

林嬌兒板著臉點點頭。

走出養心殿回廊,林嬌兒撐起油傘。

席洋打著燈幫她照清腳底。

下坡時,林嬌兒踩到青苔,腳底一滑打了個趔趄。

席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點。”

林嬌兒抽回胳膊,怒視他:“誰要你扶了。”

她說完,邁步往前,卻忘了腳下青苔,又是一滑。

這次她自己動作很快,一把抓住身邊的席洋。

席洋一動不動讓她抓著,自己扭過臉去偷笑。

林嬌兒鬨了個大紅臉,好在天黑沒人看得清。

她正正身子,慢慢邁步往前走。

席洋跟上她,唇角彎得高高的。

林嬌兒隻在宮中住了兩日便要離開,一來放心不下雲州的生意,二來她與紀心言並非親戚,總覺得住在宮裡不自在。

她來的時候有炎武司暗中護送,回去時,席洋主動請纓。

但他不可能送到雲州,最多送到下一個衛所。

出了京城大門,兩人沿著河邊往西走。

席洋忽然說:“我最早是雲州衛所的。”

林嬌兒嗯了聲,心道自己以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父輩叔伯,一共不認識幾個人。

席洋又道:“我還是更喜歡雲州的風土人情,你說我要不要跟皇上申請調回去?”

林嬌兒目視前方,忍著上翹的唇角,說:“那是你的事,問我做什麼。”

席洋哦了聲,說:“那我還是跟皇上申請一下吧。”

林嬌兒暗自歡喜,嘴上卻道:“都說了是你自己的事,你愛去哪就去哪,跟我說什麼。我又做不了主。”

席洋嘿嘿一笑:“快的話,估計年底就能過去了。”

林嬌兒馬上想到深秋的果子,下意識道:“那正好可以喝上新釀的果酒。”

席洋彎唇。

他右手牽著馬,左邊是林嬌兒,陽光從後麵照過來,照出河麵粼粼水光,把兩人一馬的影子拉的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