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六零美食養家記 棠酥 13395 字 4個月前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 林然然就坐上了進城的拖拉機。小秋小景已經托紅霞嫂照看, 林然然獨自出行方便了很多。她帶著一個背簍,裡麵放著一些糧食和紅霞嫂的雞蛋。

雖然她有空間, 但如果進城時空著手,難免讓人懷疑。她在簍子上蓋了布, 彆人也看不出什麼。

今天是進縣城公安局改戶頭的日子。林武興林大富都來了。林武興一夜之間像是老了不少,嘴唇乾裂起皮, 眼眶凹陷著,看見林然然的時候有些訕訕,像是想跟她搭話。

林然然理都沒理他, 直接對林大富道:“林大叔,您跟我來一下。”

林大富跟林然然走到一邊,問:“咋?然然, 你是不是後悔了?”

“大富叔, 這個你拿著一會兒塞給辦事的人。”林然然塞給他一包煙,大前門!

林大富看得喉嚨吞咽一下,放在鼻子上聞了又聞, 隔著煙盒都能聞到那股香味兒。現在供銷社能買的煙就是牡丹和大前門,但煙票多難弄啊,莊稼人也舍不得花那錢去買煙, 都是用玉米葉子曬乾了卷在紙卷裡抽。隻有林武興抽的是林建彬出差時給他弄回來的黃煙。

林建彬有回跑長途遇到個山東人,那邊產上好的黃煙葉子,一塊錢換一大張。林建彬想著自己爹愛這口, 硬是咬牙掏五塊錢買了一大卷,那可是家裡半個月的口糧啊。如果林建彬泉下有知,在他走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他的三個兒女就被自己父母兄弟不當人看,也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想法。

不過林武興的那些煙葉子也抽不了多久了。林建彬死後,他就從一天三袋煙變成了一天一袋煙,還摻著玉米葉子一塊兒抽了,他也知道大兒子死了,就沒人會再給他供煙抽了。

想到這兒,林然然不禁冷笑。

林大富還捏著那包煙嘖嘖感歎:“然然,你哪兒弄來的煙?這好的煙說送人就送人?”

“大富叔,這是我一個叔叔給的。他不抽煙,每個月發的煙票都攢著。”林然然看著林大富越來越亮的眼睛,笑道,“隻要您今兒幫我辦成這事兒,煙我保證給您弄來!”

林大富一把大腿,“成!”

林大富的大兒子在公安局有熟人,林大富找到那熟人,熟人又帶著他們三個去了辦公室。

辦事的是個中年人,端著大茶缸本來是一臉不耐煩。等林大富把大前門掏出來,敬了一圈兒,那中年人的臉就立刻春暖花開了。

中國式程序可以複雜到幾個月也走不完,也可以迅速到短短十幾分鐘就搞定。

“本來按照規定,未滿十八歲是不能單獨立戶的。但你們這是特殊情況,加上是烈士子女,我們就破例給你辦了。”一本嶄新的戶口本拿出來,戶主上寫了“林然然”三個字,“然後是林小秋,林誌景是?”

”等等,改一個字。小改成日出的那個曉。”林然然道。名字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小秋也太敷衍了。

“還挺有文化,成,改了寓意好。”中年人笑了下,寫下“林曉秋”三個字,“那林誌景不改了?”

“改。”林然然道。

“不成!”林武興立刻抬起頭。

林武興從走進公安局開始就一直神色頹然,叫他簽字就簽字,拿戶口本就拿戶口本,這時候卻開口反對,情緒激烈:“你們這一輩是誌字輩,咋能改?”

“小景已經不是你們家的孫子了。”林然然淡淡道。

林武興激烈道:“咋不是?然然,再咋說血緣關係是切不斷的,小景是我的孫子,是咱們老林家的根。你要咋鬨我都不管,但我老林家的孫子絕不能改名!”

要不是情況不對,林然然還真想大笑三聲。她一臉肅然道:“爺爺,現在是新社會了,還說啥老林家的根,啥族譜。現在都在批林批孔,您思想有點危險啊!”

“你你……”林武興聽林然然抬出了“思想危險”的大帽子,頓時被噎住了。

林大富也趕緊道:“叔,彆說了,這一屋子的警察呢。警察同誌,我這位叔年紀大,不懂現在的形勢,您彆當真!“

“咳,說話注意一點。”中年人有點不耐煩,“到底叫啥名兒?”

林然然想了想:“就叫林景。”她早就嫌誌景這名字太土氣,更不想跟林家還有任何牽扯,在名字上也不想。

而林然然這三個字,她已經用了兩輩子了,就不改了。

中年男人寫得一手好字,“林然然”,“林曉秋”,“林景”三個名字寫在戶口本上,隨著一個鮮紅鮮紅的章戳落下,大局已定。

走出公安局,冬天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林然然的心頭一片敞亮。而林武興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看著林然然的背影嘴裡發苦。

他花白的頭發被吹得有點亂,一身漿洗乾淨的半舊工裝,站在人群裡卻是格格不入,帶著鄉下老頭特有的拘謹和土氣,現在又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淒惶。

他本來直挺挺的身板佝僂了許多,嘴唇哆嗦著,對林然然道:“然然,你……”

林然然扭開頭,林武興這幅樣子有點可憐,但她半點也不同情。如果自己同情他,那麼被活活逼死的林然然又有誰來同情?今天發生的這一切,林王氏和三嬸固然該死,但任由這一切發生的林武興也不無辜。

“大富叔,我要去找我阿姨了。”林然然衝林大富道,“您呢?”

“我給我大兒子送糧。然然,你辦完事早著點回來,拖拉機就在牌樓下等。”林大富道。

林然然笑道:“哎!”

林然然說完就走了,全然沒有理會林武興。

……

林然然來到竹器廠,跟門房報了梁春花的名字,門房就放她進去了。

竹器廠的家屬樓屬於新建的筒子樓,樓底下的空地上橫七豎八地曬著很多被褥、床單。林然然找到203室,開門的正是上次跟她訂雞蛋糕的大媽梁春花。

“哎喲,小姑娘你總算來了!”大媽把她拉進屋。

梁大媽家是這年代城裡人生活的縮影,三代同堂擠在一套小兩室裡,兒子兒媳占了主臥,他們老兩口跟孫子擠在小屋子裡,有客人來就得在客廳打地鋪。

客廳裡一套現在正時興的組合櫃,擺著一張沙發,看得出家境還不錯了。

大媽給林然然倒了杯水,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道:“小姑娘,你這回帶了多少雞蛋糕?”

林然然不緊不慢地喝著水,問道:“您要幾斤?”

“嗨!我跟我那些老姐妹和親家一說,她們人人都想要,把票都先塞給我了。你就算有個七八十斤,我也能分出去!”梁大媽後悔啊,她咋那麼膽小,才跟林然然訂了二十斤。

感情她那些老姐們兒平時都是跟她裝窮呢,一聽到雞蛋糕,掏錢的掏錢,找票的找票,沒一個含糊的!

林然然心裡有底了,笑道:“你就算要,我一次也拿不出那麼多呀。我今天就帶了二十斤雞蛋糕,您要呀,下次早點說。”

“成,那說好了。”大媽從棉襖內側縫的內袋掏出一個手帕包,“我就怕你來的時候拿不出錢,這些我天天帶身上哪。”

上次說好的價格是每斤雞蛋糕三塊五,搭四兩糧票,或兩尺布票或兩張工業票。大媽給了林然然七十塊錢,還有8尺布票和12張工業票。

兩邊都點清楚了,林然然又拿出兩個糯米糍給大媽:“大媽,這是謝您的。”

那糯米糍一個是草綠色的抹茶紅豆沙,一個是滾著椰蓉的椰子綠豆沙。

“誒喲,這咋說的,小姑娘你真客氣。”大媽看著晶瑩剔透的糯米糍稀罕得不得了,“我小孫子肯定愛吃這個。小姑娘,這個咋賣?”

“這個四塊五一斤,搭二尺布票或者工業票。”林然然說出自己的定價。

這個價兒就太高了,大媽琢磨半天也沒舍得買。林然然這糯米糍的目標用戶本來就不是這些大媽,她笑吟吟道:“大媽您照顧我這麼多生意,我就三塊五賣給您一斤。”

大媽笑得合不攏嘴,加上剛才那兩個糯米糍,夠小孫子解饞了!

孫豔挎著包從門口走進來,門房招呼道:“廠長夫人,這麼早下班啊?”

孫豔眼皮也不抬一下,高傲地昂頭走過去了。

門房盯著她的背影呸了一聲,小聲地自言自語:“什麼東西,仗著自己是廠長夫人就天天早退。”

孫豔可不知道背後門房的想法,她是廠長夫人,這些人個個見了她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她忽然咦了聲,眯眼看著不遠處走出來的兩個人。

一個是副廠長的媽梁春花,另一個穿著碎花棉襖挺白淨的小姑娘,背著個大背簍,不就是上次在藥店跟她搶人參的那個?!

孫豔跑回去問門房:“那丫頭哪來的?咋隨便放人進來!”

門房道:“那是梁大媽家在鄉下的侄女兒,我可沒隨便放人進來啊。”

侄女兒?梁春花一家子都是北邊過來的,哪來的鄉下侄女兒?孫豔一向記仇,她眼睛在林然然身上打著轉,這丫頭身上肯定有哪裡不對勁兒的!

大媽一直依依不舍地把林然然送到了宿舍樓門口,還叮囑林然然:“你過幾天一定還來啊!我這次能給你包下五十斤,你一定想著大媽啊,彆先賣給彆人了。還有雞蛋,你再給大媽多收點兒,啊?”

“成。”林然然渾然不覺有人盯著自己,笑著跟梁大媽道了彆。

她本來打算回家收拾點東西送娘家去的,東西也不收拾了,就貼在門縫裡往對門瞧。她家跟梁春花就住對門,她家有啥動靜都瞞不過孫豔。

今天梁春花家跟過節似的,斷斷續續地來人,走的時候手裡都挎著包,裡頭鼓囊囊的。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是喜滋滋,像是得了啥好東西。

孫豔琢磨著,聯想到林然然身上那個大背簍,明白過來……

今天的鋼鐵廠宿舍樓後門,可比過年還熱鬨。林然然去門房打聽了李解放,偏偏李解放今天被派去隔壁縣城兄弟單位學技術,不在,她隻好來了後門零賣。

她還以為沒什麼人記得自己了,誰知道一露麵就有人認出她來——她包著臉,但她飯盒裡的肉味兒太具有標誌性了。更引人矚目的是她腳邊放著個桶,蓋著布,也不知道裡頭是啥。

一群年輕工人把林然然圍在中間,手裡舉著錢和票,嚷道:“我先來的!”

“先給我,我上次就沒買著!”

林然然打開的飯盒,道:“彆急,一個一個來。”

有個乾部模樣的人擠到前頭,問:“你這鹵味咋賣?”

“都是二兩一份,每份三毛錢,搭一張工業票或一兩肉票。”林然然又漲價了。

“嗨,我都包了。”那乾部笑笑,把公文包夾在胳膊底下,掏出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