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語沒顧得上給西平郡王府的麵子,欺負人都直接欺負到麵上來了,她又何必好臉示人呢。
上了馬車後,詢問了那個女管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女管事道,“趙管家帶人送度老爺一行去碼頭,行禮送上船後,為了給彆家讓路,趙管家就讓下人先離開了。他親自看著船出發,在碼頭的時候,和度老爺說了幾句話道彆。誰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工夫,衝上來十幾個小廝,一窩蜂的衝到甲板上,抱起誠哥兒和諺哥兒就跑。您也知道,度老爺他們都是讀書人,下人就在廂房裡整理行李,沒人能攔得住他們。不過管家認出了帶頭的人,正是西平郡王身份的一個小廝。剩下的到不認識,不過估計是李家的下人。”
桑語眉頭皺起,直接吩咐道,“去李家。”
她打算直接去要人,真不明白李家這麼做的意義在哪裡?
攀高枝有李六娘就夠了吧,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搶他們桑家的孩子,真覺得自己攀上西平郡王府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馬車噠噠噠穿過半個內城,來到商賈聚集區的李家大宅,馬車夫直接下去叩門。
敲了好一會兒,大門才緩緩打開,冒出一個人頭來,“你們找誰?”
“我家桑縣主要見李家主和李夫人,還請通報。”馬車禮貌地道。
誰知那下人聞言,直接留下一句,“等著,”然後就把大門關上了。
桑語目光沉沉盯著那黝黑大門,心裡思量著接下來的發展。
要是他們把孩子還回來還好說,要是不還,她該采取什麼手段。
又過了好一會兒,大門才被人從兩邊拉開,李家主帶著李夫人過來迎客。
桑語扶著張嬤嬤的手,站在車轍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也不說話,可掃過去的視線,儘顯冷漠威嚴。
張嬤嬤不愧是宮裡出來的人精,當即拿腔作調起來,“李家主見到縣主,不知道磕頭行禮嗎?”
李家主一怔,恍然回過神來,縣主可是有品級的爵位,像他這種半官方半平民的身份,是該下跪的。
無可奈何,他隻好跪下,“給縣主娘娘請安。”
李夫人見此,臉色僵硬不想動,對上張嬤嬤威懾般的眼神,不情不願地跪下了。
“我可一點也不安。”桑語也不下車,也不說要進去,直接站在大街上道,“我從來沒想過,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直接強搶孩子,簡直豈有此理。”
這一片並不屬於內城,雖然周圍都是大戶,但大多是商戶,所以除了來往的下人,也有擺攤做生意的。
聽到搶孩子,看熱鬨的天性,人群立刻圍了過來。
桑語才不在意這事被人知道,本來就是李家辦事不地道,丈夫新喪就把寡婦女兒接回來,守孝沒滿一年,就把女人送人做妾。
這也就算了,朝廷三令五申不準要求寡婦守節,除非寡婦自己願意。
所以李家這種行為,也算不上什麼,尤其附近都是商戶,不是讀書人,不講究那個。
但你嫁人就嫁人,你憑什麼把夫家的孩子帶走,還要帶到下一家去,這叫什麼事?!
李家主沒想到桑語會直接來這一出,原以為桑家都是一些講究麵子的讀書人,桑縣主又是個小姑娘,他們耍無賴,也奈何不了他們。
尤其帶頭的人還是西平郡王身邊的,不看僧麵看佛麵,諒他們也不敢鬨大。
沒想到桑語就這麼大剌剌過來了,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
李家主麵皮抽了抽,和聲和氣解釋道,“縣主誤會了,我們並沒有搶孩子的意思。您看,我那六女實在舍不得孩子,昨晚知道兩孩子要離京後,就鬨著要上吊,我們看了實在不忍心。再說了這兩孩子沒了父親,叔伯又分了家,跟著他們哪有跟著親娘好,六娘未來可是西平郡王的側妃。王府那可是個富貴窩,對孩子也好。”
桑語冷眼看他,聲音乾脆清晰,“李家主是商人,不懂我們耕讀人家的規矩。我們不賣身求榮,不食嗟來之食,不舔笑喊爹,不會把好好的女兒送給彆人做妾,更不會把自家的孩子送人當孫子。”
這話說得極為打臉,簡直是把李家主的臉麵往地下踩。
李家主麵色青一陣白一陣,李夫人簡直忍不下去,直接跳出來打罵,“你個丫頭片子知道什麼,你還不是父親死了,換來了這縣主的爵位……”
桑語眼神一眯,張嬤嬤立刻跳下去,狠狠就是一巴掌。
“李夫人不會說話,老奴教教夫人規矩,縣主是皇上親封的縣主,豈是一個小小的商婦可以折辱的。”張嬤嬤在宮裡浸淫了那麼多年,氣勢是融到骨子裡的,“聽說李夫人的哥哥是內監,那也就是奴才。縣主是主子,從來還沒聽說過,有奴才指著主子罵的。”
“你你你……”李夫人氣得渾身發抖,雖然因為她哥哥的身份,她一輩子得勢,但做歸做,真的說出來就麵上無光了。
這年頭彆看內廷那些太監混得風生水起,但外麵誰也看不上他們,好像牽連他們就沾上了臟東西一樣。
而靠著內廷太監發家的話,就更是叫人看不起,反正李家在武太監去世後,是極力撇清關係的。
就連原本過繼到武太監名下的那位外甥,都已經改回來了。
周圍的人家或許知道李家的出身,或許不知道,但誰也不會當麵說出來惹人嫌。
可從這次過後,他們就捂不住彆人的嘴了,好事者一定會大說特說。
這事吧,要是不在,那就是那麼回事,內廷那麼多太監,他們的親朋無數,要是都覺得恥辱,那也就不用活了。
可偏偏有的人就覺得自己現在高人一等了,迫不及待地和以前的圈子撕開關係。
如果是之前,張嬤嬤絕對不會說這種話,她自己就是內廷出來的,以後說不定還要回內廷去。
可是在發現李家人在意後,她也不介意拿出來打擊敵人。
桑語冷眼旁觀,看到李夫人直接被氣暈過去,這才施施然開口,“把我家孩子交出來。”
李家主臉色僵硬,咬牙切齒,“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等著我帶人來搜嗎?我不介意以拐賣幼兒的名義,把你們告到官府。不要以為有西平郡王為靠山,官府就會偏向你們。”桑語越加地不耐煩,同時在心裡擔憂兩個孩子。
李家主一甩衣袖,直接側身指著府邸道,“如果縣主不相信,儘管帶人去搜,我說了不值得就是不知道,縣主要冤枉人,在下不敢辯解,但還請拿出證據來,平天白日的,我李家也不是白白被冤枉的。”
他這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態,讓桑語微微眯眼,掃視了在場的眾人一眼,餘光瞄到大門後麵的人影,揚起聲音道,“李六娘,你孩子被搶走了,你都不著急嗎?不出來問一聲,是在心裡竊喜嗎?也對,你高興還來不及呢,孩子被搶走,就沒人能阻礙你另嫁攀高枝了。就是不知道,你丈夫泉下有知,半夜不會回來找你嗎?”
“你彆胡說!”李六娘氣急跑出來,“我孩子才沒有被搶走。”
說完她立刻捂住嘴巴,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桑語冷笑,“還說沒有派人搶走孩子,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好,我這就去報官,我看朝廷官員會不會因為西平郡王府的權勢,而坐視不理。”
說完她也懶得和這些人糾纏,直接甩開車簾,回了馬車裡。
然後她也不回府了,馬不停蹄地去了順天府尹。
桑語剛剛已經確定,兩小孩確實不在李家,而他們也打定主意不交出來,因此她猜,要麼就在李家的莊子上,或者西平郡王的偏院私宅。
西平郡王的偏院可能性比較大,如果藏在李家,那桑語帶人闖進去搜,他們也無可奈何。
而郡王的產業就不一樣了,桑語在爵位上,就比不上郡王,她要是敢強闖,西平郡王就可以上書,請皇帝奪了她的封號。
地位尊卑在古代就是這麼有用,你地位低,彆人闖進你家,你都不能說什麼。
李家主看到桑語直接走了,先是一慌,然後忙不迭的派人去和西平郡王送消息。
這事要是私下裡解決,那肯定是西平郡王勝,可要是鬨到了朝廷上,毫無疑問,西平郡王也要受責難。
要是因為李家的事,連累了郡王,即便李六娘嫁進去,李家也得不到好,反而會受到責難。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把孩子搶走後,藏起來,讓桑家人找不到,然後送上一些利益好處,安撫安撫,憑著王府的權勢,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沒想到桑縣主居然這樣強硬,直接來要人,要不到就直接上官府了。
想到會惹麻煩,李家主臉色陰沉,狠狠一巴掌打到李六娘的臉上。
“啪——”李六娘的臉頓時紅腫起來。
她錯愕不已,沒想到父親就這麼直接打她了。
李家主狠狠瞪她一眼,“要不是你鬨著要上吊,也不會有這一出。”
昨天晚上,李六娘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要死要活的,說什麼見不到孩子,她就不活了。
正好西平郡王派小廝來給她送吃食,那小廝也是個膽大包天的,知道主子喜歡這一位,就使勁地巴結。
他給出了一個主意,說趁著他們離開之前,把孩子搶走,然後藏起來。
李家主當時也不知道是腦抽了還是怎的,被那小廝三言兩語,居然說動了。
他還從李家抽了十幾個下人,跟著那小廝去搶人。
好在他們並沒有把孩子帶回來,而是關在了郡王的某個彆院裡,李家主這才敢讓桑語搜查。
可現在桑語一心想鬨大,不僅連累得李家沒了名聲,或許還會因此得罪郡王,他怎麼能不惱。
李六娘捂著臉,嗚嗚哭起來,嘴裡嗚咽著,“那明明是我的孩子,他們憑什麼搶走我的孩子。”
這邊,李家主派人使壞,一路上設置了障礙,讓桑語的馬車不能順利到達順天府尹。然後又一邊派人去通知西平郡王,希望趕在她告上官府前,把人攔下來。
然而事實並沒有李家主想的這麼順利,桑語是被攔下來了,不過不是西平郡王,而是西平郡王妃。
桑語就那麼直接從宴會上走了,發生了這件事,王妃也沒心思和人賞花了,匆匆送走客人,就找人詢問這件事。
然後就得知了,確實是郡王身邊一小廝乾的,簡直要氣死了。
她當下叫人拿了那小廝,逼問了孩子在哪裡,找到後,趕在桑語叩開順天府尹的大門前,把孩子送了回來。
桑語見到兩個孩子,還是早上的模樣,不過可能是受了驚嚇,神情中有點驚惶。
“姐姐,”誠哥兒見到熟悉的人,激動地抱住她的大腿。
“姐姐,”諺哥兒眼中都是淚,看到她,哇得一聲哭出來。
桑語抱住兩個小家夥,在下人的幫助下,坐回了馬車。
馬車啟動前,透過窗簾,她冷眼打量西平郡王府的人,“告訴你們王府,我不想做錯事的人安然無恙,孩子雖然找回來了,我依然可以認為他們是拐子。”
這是在強逼郡王府處置那些搶人的下人,不管是王府的下人,還是李家的,隻要敢動手,就不能放過。
她桑語的麵子,也不是那麼好踩的。
至於李家和李六娘,相信經過這一出,李六娘在西平郡王府的日子不會怎麼好過。
而李家,桑語打算讓他們丟掉皇商的位置,這個不太容易,也不會太難。
回到縣主府後,桑度等人也已經回來了,見到她帶著兩個家夥安然回來,也都鬆了一口氣。
桑語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西垂,肯定不能這個時候出發,於是她安排人重新住下。
當晚,兩個小家夥黏在桑語身邊,可見今天發生的事,把他們嚇壞了。
桑語為了安撫他們,就安排他們住在自己的隔間。
半夜的時候,丫鬟過來稟報,“諺哥兒發起了高燒,誠哥兒也不安穩,一直做噩夢。”
桑語匆匆起身,來到隔壁,讓人用溫水給他們擦拭汗濕的身體,換了乾淨的衣服,然後叫來了大夫。
好在她提前預料到了,已經事先請了大夫守在府裡,原本大夫是想開安神藥的,可想想還是放棄了。
兩孩子受驚嚇,病發出來可能對他們更好,不然藏在心裡,以後憋出毛病來。
不過桑語還是偷偷給他們喝了靈泉水,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提高身體素質的,但也是有效果的。
大夫來後,檢查了一番,“是低燒,藥我給開著,但最好暫時彆服用,先用熱水擦拭,要是不退燒再喝。”
桑語點點頭,親自坐鎮房中照看著,見到熱水來了,她佯裝檢查水溫,順便偷渡一點靈泉水進去。
就這樣擦了幾遍,諺哥兒安穩下來,不再迷迷糊糊喊著難受,而誠哥兒早就醒了,睜著含淚的眼睛,死死盯著弟弟。
桑語抱住他,安撫地一遍遍摸他的背,“沒事了,弟弟隻是低燒,很快就好了。”
誠哥兒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半響才道,“我隻有弟弟了。”
“放心,你弟弟好著呢,再說了,你還有我,還有叔叔伯伯們,彆擔心,有我們在,不會叫你們有事的。”
桑語眼見這誠哥兒臉色一點點變得沉重,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孩子這些天經曆了太多事,諺哥兒因為年紀小,還有點懵懂,可能隻知道個大概。
誠哥兒隻大了兩歲,可因為已經啟蒙,再加上是哥哥,小小年紀倒格外懂事。
“姐姐。”誠哥兒張張嘴,低低喊了一聲。
“嗯?”桑語應聲。
“弟弟不會拋下我對不對?”他嗚咽道,聲音裡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慌。
“當然不會,弟弟很好,真的。”桑語倒是沒想到,這個大的才是傷得最重的。
雖然他沒有生病,但心裡已經留下了被拋棄的烙印。
就在這時,遠在前院的桑度等人,也趕了過來,站在房門外詢問兩個孩子怎麼樣了。
沒辦法,這裡是桑語的院子,又是大晚上的,即便他們是族裡長輩,也不好貿貿然進來。
桑語起身,牽著誠哥兒的手,走到門口,給幾人見了禮,這才說起了具體情況。
桑度摸了摸誠哥兒的頭,歎息一聲,“沒事,誠哥兒不用擔心,等諺哥兒好後,我們就回姑蘇,沒人能搶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