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7910 字 6個月前

這樣的人,怎能與百戰不殆的大將軍衛青相提並論。

“李夫人曾覬覦後位,與衛後相爭。但她還不及做什麼,便故去了。”公孫綽說道,“宮中有傳聞,稱是衛後所害,想必陛下便是聽信了謠傳。”

原來如此,劉藻恍然。皇帝恨她的祖母害死了他的祖母。

她剛如此以為,沉默在旁的胡敖忽道:“宮中還有一傳聞,說的是李夫人與衛後感情甚深,衛後照拂李夫人良多,李夫人之死非因衛後,而是產後虛弱,大病而去。”

她剛信了一種傳聞,卻接連又來另一傳聞。劉藻訝然,停頓片刻方道:“宮中有許多這樣的傳聞嗎?”

胡敖含蓄道:“宮中傳聞俱是年長者說與年少者,訴說之人不同,聽的人不同,中間難免有所差異,當年的人都已不在,要求證也無處求證,漸漸的,倒不求真,而求奇了。”

劉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傳聞甚多,且來源不可考,聽之可以,信之則不必。

外祖母家人口清靜,主人家說了什麼,仆婢立即施行,少有出錯處,自然說什麼便是什麼。劉藻從小到大見的,都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還從未經過這般一件事能有許多種說法的境況。

她有些不習慣,可心中不知為何,又覺理當如此,似乎對這等境況並不那麼無措,反倒……產生濃厚的興趣。

她想了想,道:“多謝你們為我解惑。”

四人惶恐,連道不敢。

她還想知曉得更多些,卻又不知四人所知有哪些,便試探著問了起來:“這座宮苑外,可有人守?”

答話的是胡敖,他是四名宮人之首:“有長樂宮衛駐守。”他很機靈,也很豁的出去,既已見識過皇孫的手段,生出了畏懼,便沒想過再在皇孫與太後間虛與委蛇,不等劉藻再問,便很是坦誠地答了下去:“自先帝故去,每月廿四,太後皆會往靈前祭拜,今日恰好便是這日子,陛下必是也知此事,看準了時機趕來的。長樂宮衛雖遵太後之命行事,但若太後不在,他們也不敢過於阻攔陛下,且太後遷入長樂宮不久,宮中許多事都未梳理出來,難免有缺漏。”

難免有缺漏是指,長樂宮中宮人眾多,未必人人皆是心向太後。

他講得很細,且條理分明,劉藻都聽懂了,除了這些事,她倒對胡敖的來曆好奇起來,問道:“你從前是在何處侍奉?”

胡敖遲疑片刻,跪下答道:“小的侍奉皇孫前,在椒房殿外灑掃庭院,太後遷至長樂宮,中黃門看中小的伶俐,派遣小的,侍奉皇孫。”

他說罷,恐這長於民間的皇孫不懂宮室布局,還解釋了一句:“椒房殿處未央宮,是皇後的居所,先帝還在時,太後就居此殿中。”

如此說來,他一開始,便是太後宮中之人。

劉藻望向公孫綽,公孫綽也跪於地,答道:“婢子原先是椒房殿中蒔花宮人,為太後照看花木。”

劉藻又問餘下二人,也是相差不大的來曆,皆是在原先椒房殿中侍奉當時的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隻是並不很得用,平日裡見不著太後,更不必說在太後麵前有隻言片語了。

他們不是很得勢的宮人,收攏來也沒什麼用,換了旁人,興許會挫敗,但劉藻不然,她很高興,於她而言,宮中任何一人,都很有價值,皆能與她講述許多她從前不知的事。

她令他們都起身,而後問起了她最關心的問題:“你們以為,謝相是什麼樣的人?”

四人支吾起來,公孫綽猶疑道:“稟皇孫,我等俱是卑賤之人,豈敢品評貴人。”

劉藻忙道:“不是品評,隻是說一下,當日是她接我入宮,我對她有些好奇。”又恐他們不知從何說起,劉藻主動打開了話頭,問道:“謝相看來,甚為年輕,她是何時當上丞相的?怕是很不容易罷?”

她問得具體了,宮人們倒有可言之處了。

胡敖答道:“謝相拜相不久,這是去年之事。小的身在後宮,不知前朝大事,謝相年歲便不得而知了。”

餘下三人也稱不知。

劉藻又問:“去歲拜相?先帝可是很倚重謝相?”

這個,胡敖倒是知曉一些,但也隻知大概:“先帝衝齡踐祚,朝中老臣眾多,先帝有許多事便不能施展,小的聞說,謝相很得先帝倚重,是因她能解先帝之困?”

能解先帝之困,便是說,她能助先帝掌握大權,使朝中政令皆由帝出,而非倚仗老臣。

這般大才,先帝拜她為相,也是情理之中。

劉藻對謝漪的好奇心又盛了一些,想再知道得更多些,譬如她是如何解先帝之困,又是因何在先帝駕崩後投入太後陣營。

可惜這些,宮人們就不知了。

劉藻略覺惋惜。轉口問起太後的事來。

這一言說,便至夜間。

這一日是劉藻入宮來最為充實的一日。見了莽莽撞撞的皇帝,將那四名宮人收攏了過來,雖不能指望他們忠心,但至少肯將所知之事說與她聽了。

還知曉了武帝時的許多宮廷秘聞,以及謝相因何拜相。

可惜,她對謝漪之事,知曉得還不夠多。

她至睡前都在想,為何謝漪最初不與太後一同擁立劉建,反倒在皇帝登基,大勢已定,又來掀風浪,攪風雲,來謀廢立之事。

她知若單單在這小宮苑中,依靠四名宮人所知來思索,必是想不通的,至少得等她從此處出去,見到更多人,方能尋得些眉目。

原以為,會過上許久方能解惑,卻不想那日卻來得甚快,且還是謝漪親口將緣由說與她知。

四日後正午,劉藻入宮的第十一日,她進過晝食,坐於庭中賞花。

庭中一種小小的花開了,認不出它叫什麼,但卻很好看,一朵一朵的,擠擠簇簇,甚是明麗。宮人自室內搬了一張榻來,供皇孫歇坐。這張榻可容二人大小,榻前又置一長案,案上擺了幾盤果子。

小皇孫生長於民間,行事作風卻不粗俗,興許是因她較為沉穩,端杯飲水,執箸進食,俱是不緊不慢的,反倒顯出風範來。

她看了看果子,並未去碰,而是端起一羽觴。

羽觴是一飲器,可盛酒或羹湯,有金製、銅製、玉製或是木製,種類繁多。劉藻手中所端羽觴,是玉製的,盛著蜜水。蜜水乃是蜂蜜衝溫湯調製,微甜,帶著一股淡淡的甜香,劉藻在家中時,便愛飲。

她將羽觴送至唇邊,正要飲下,院門倏然打開。劉藻動作一頓,抬眼望去,便見謝漪快步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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