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780 字 3個月前

方才提議另立一子的老者顫巍巍朝前探了探身,睜大那渾濁的雙眼,仔細地瞧那枚青魚佩。僅隻片刻,他的眼睛一亮,立即跪下了:“這是武帝的玉佩,臣見過,是當年大宛國進貢的貢品,武帝喜愛,得此佩後,幾乎從不離身。”

一把年歲的老人家,說到此處,竟痛哭流涕:“後來,這青魚佩不見了,武帝也未提起,臣隻以為青魚佩遺失或是武帝放置起來,沒想到竟是賜予小皇孫了。”

殿中另有年長者,也隨之拭淚。

劉藻知曉,這些是武帝朝的老臣,能立此殿上,必是位高權重,是當年深受武帝信重的肱股之臣。

劉藻望向伏在地上痛哭的老者,欲知他的名姓,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詢問。梁集在旁,留意到她的神色,到她身旁小聲道:“這是楊敞楊公,任禦史大夫之職。”

禦史大夫已鑒定了這枚青魚佩確是武帝之物,群臣再無懷疑。

劉藻又去看謝漪,謝漪並未展顏,也未顯憂色,她一直未開口。她為百官之首,這等情形下不當這般沉默。劉藻有了不好的預感,總覺此事還未完。

梁集環視殿上,高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孫身份已證,當……”

劉賀卻仍不死心,打斷了他:“青魚佩是真,人未必是真,這番話必是有人教她,玉佩也是旁人給的!”他說話時,目光在梁集與謝漪間來回移動。

劉藻皺了下眉頭。

楊敞已站起身來,擦了擦眼淚,道:“昌邑王休再胡攪蠻纏。”

梁集亦是顯出煩躁之色。

然而殿上卻有許多大臣以為,昌邑王的言語有理,他們未曾開口,然而麵色卻有懷疑。

這懷疑此時若不化解,必會懷為一根刺,紮入眾人心中,使得眾人時時想起此時。小皇孫即便即位,也會被人懷疑血統。

劉藻想得到,梁集自也想得到,隻是他暫且顧不得這樣多,隻要先將皇孫拱上皇位,來日之事,來日再論。

他不再理會劉賀,轉身麵朝太後,恭敬道:“臣奏請立皇孫為……”

“昌邑王嫌青魚佩不足為證,我這裡倒另有鐵證。”謝漪終於出聲。

梁集再度被打斷,他怒視謝漪,卻頗有敢怒不敢言之色。

高坐在上的太後,終於出聲:“謝相請說來。”

劉藻也望向謝漪,她的手在衣袖下緊緊握成拳,手心都是汗,她怎麼也想不出倘若武帝欽賜的青魚佩都不足以為證,還有什麼,能稱為鐵證。

謝漪邁出幾步,走到劉藻麵前,目光停留在她的麵容上。

她比她高一些,劉藻需得微微抬頭方能與她對視。謝漪端詳了她片刻,道:“宮中應當還留有衛皇後的畫像。”

此言一出,殿中諸臣顯出恍然之色。

劉藻也理會她話中之意。

相貌是仿冒不來的。倘若她長得與衛皇後相似,自然便能證明她就是衛皇後之孫。劉藻這才明白,謝相一直靜默不言,是因她成竹在胸。隻是她從來不知,她竟長得與衛皇後相似。

很快便有宮人請出一幅畫像,展現在眾臣眼前。衛皇後與武帝不同,深居後宮,見過她的大臣本就不多,何況眼下已過去十五年,自然更是寥寥無幾。

大臣們將目光在畫像與皇孫間來回對照。

皇孫果然與衛皇後有七分相似。

這是做不得假的。

殿中再無人有懷疑。

劉賀麵如死灰,雙眉緊緊地擰在一起,他上前一步,瞪著那畫像看了數息,顯出不敢置信來,喃喃道:“我見過衛皇後的畫像,這畫像是假的!”

他轉頭怒視謝漪,然而殿中卻無人再信他。梁集滿腹怒氣,上前抓住昌邑王的手腕,將他“請”出殿外,看管起來。

昌邑王一去,殿中立即秩序井然,大臣們再無懷疑,一齊跪下,便如方才齊聲奏請太後廢黜昌邑王一般,奏請太後立皇孫為新君。

太後自然予以準許。

劉藻便這般成了皇帝。她不知今日之前,謝相與太後如何召集大臣,定下計謀,隻是確立她為新君卻僅在隻言片語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