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663 字 6個月前

鬨到最後,還是要讓宮人們知曉。劉藻頗覺懊惱,早知如此,她自己召宮人入內收拾便是,也不必讓謝相來了。

宮人們相繼入內,皆是宮娥,並無內宦。劉藻瞥了眼她們的神色,見她們神態自然,與往常無異,方覺好一些。

謝相入殿來,見她依舊站在原處,腳上未著襪履,赤足踏在地板上,便走了過去,彎身碰了碰她的趾尖。

劉藻大驚,倒吸了口氣,正要後退,謝相的指腹便觸到了她的腳上。她在她身前矮下,顯出纖弱的後頸,劉藻一不留神就想起了昨夜的夢境,她微微睜大眼睛,頓時一動一不敢動。

謝漪直起身,道:“陛下受涼了。”她知小皇帝麵皮薄,便也不特特指出月信時,隻道:“赤足踩地,地氣寒涼,自足底浸入,與陛下聖體有損,下回切不可如此。”

劉藻幾不敢看她,道了一聲:“記下了。”努力將夢境中的情景趕出腦海。

謝漪不知她怎地忽然靦腆起來,隻以她仍為初潮羞赧,也不再多言。

宮人們手腳頗快,不過片刻,便已備下溫湯。劉藻正覺尷尬,忙去沐浴。沐浴後,換上乾淨的衣袍。回到殿中,床上也收拾齊整了。

宮人們當真如謝相所言,毫無異色。劉藻安心的同時,又很羞惱,本可靜悄悄地將此事過去,偏生她卻請了謝相來,顯得大張旗鼓。

少女的心事,總在事後後悔,劉藻也不能避免。

謝漪在殿外等她。二人恰好一同上朝。

大朝是在前殿。前殿乃未央宮正殿,並未取名,就叫前殿。謝漪來得及時,兼之宮人們手腳麻利,一番耽擱下來,竟也未誤了大朝。

新君第一回大朝,自無人上稟什麼要事,隻是見一見大臣罷了。不知是昨日累著了,還是赤足在地上站得久了,受了寒,劉藻腹中隱隱作痛,且痛意漸強。

太常滔滔不絕地在讀一份奏表,讚揚新君有堯舜之德,賢仁堪比商湯夏禹,並祝禱天下大治,海內升平。

劉藻高踞寶座,竭力專注地聽,奈何太常文辭駢儷,頻頻用典,她有大半,是聽不懂的,腹中痛得愈加厲害,好似有重錘不住擊打她的小腹。劉藻疼得不行,不得不轉移注意,好使痛意不那麼厲害。她望向殿中,這一望,當真發現使她驚奇之事。

大將軍孫次卿竟仍在殿上。

劉藻稍有不解,昌邑王是大將軍擁立,他失去了天下,為何大將軍卻仍在殿中。昨日黃門令言,昌邑王不能保有天下便是罪過。難道大將軍身為近臣,不能勸諫昌邑王仁德從善,就不是罪過麼?

太常仍在喋喋不休,劉藻則審視起孫次卿的容色舉動來。但她還未來得及多看上幾眼,腹間的痛意卻越來越難忽視。

孫次卿正與其他大臣一般,垂首靜聽。忽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便稍稍抬眸,往寶座上睃了一眼。這一眼卻使他微微一驚,他竟見新君麵色泛白,連唇色都是白的。

孫次卿不動聲色地往前傾了傾身,以笏板戳了戳位在他前的謝漪。謝漪被戳動,回首看他,孫次卿以目色示意上首。

謝漪一看寶座,蹙緊眉頭,側過身來,以寬袖遮掩,用玉笏指了指太常。

太常位在大將軍後,大將軍會意,稍稍後退,戳了戳太常,太常被打斷,總算發覺陛下臉色不對。

三人都未出聲。新君第一次朝會,容不得出錯,他迅速跳過餘下幾段,念了結尾。

大臣們皆低著頭,恭敬聆聽,並未發覺三人異樣。劉藻意識有些恍惚,痛意難以忽視,她唯有忍耐,暗自祝禱將朝會安穩度過。

太常息了聲,劉藻聽到謝相說了些什麼,而後群臣皆俯身下拜。

劉藻眼前一陣發黑,她勉力振作,辨清了“告退”二字,方扶著寶座,站起身來。

宮人們都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將皇帝送回承明殿,安置到床上。

劉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起外祖母,外祖母說過,來月信時,興許會腹痛,卻沒想到是這樣一種痛法。倘若每月都要受這般折磨,可真是太糟了。

劉藻一貫寡言,眼下腹中疼痛,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縮在床上,強自忍耐。不知過了多久,興許片刻,又許是良久,有一人近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劉藻睜開眼睛,看到謝漪在她床前。

謝漪見她睜眼,也沒有說話,將手探入被中,覆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地揉。

劉藻不知怎麼,就想起那句“昌邑王不能保有天下便是罪過”,她望著謝漪,問道:“我能否坐穩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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