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234 字 3個月前

甘泉宮緊挨著甘泉山,一半宮殿林苑建在山坡上, 還有大半則在山下平地。自前秦起, 這周遭便無百姓蹤跡,方圓百裡, 不見民宅。

既無人煙,劉藻原以為出了宮門, 便少不得荒涼, 誰知雖不見人影, 然而道路寬闊, 野跡明媚, 一見之下, 不覺渺無人跡的荒蕪, 倒要歎一聲好風光。

胡敖雖也居宮禁,卻知得甚廣, 竟能答出謝相宅邸建在何處。

“此處算是謝氏彆業了, 距甘泉宮不遠,此去半個時辰可至。”胡敖回道。

他也騎在馬上, 落後小皇帝半個馬身,他們身後還有三十餘名侍從,皆是羽林郎所扮,騎了馬,腰間懸著環首刀, 打頭二人乃是羽林校尉,在小皇帝後兩個馬身處, 隨時維持著警惕。

劉藻勒住韁繩,馬兒在原地踏了兩步,方緩緩停下,垂下頭顱,啃了幾口道旁鮮嫩的草。

“大將軍居何處?”劉藻又問。

怎地問起大將軍來了?胡敖不解,卻也詳儘回道:“大將軍居處與謝相相去不遠,不但是丞相與大將軍,許多大臣皆居那一片。”

胡敖與她解釋了此處地勢。

大臣們在這一帶建彆業是武帝朝始的,近宮禁處,不可居人,遠一些又不便入宮,除甘泉宮內,北麵風光最是秀麗,又甚清涼,官大些的,爵高些的,皆住在那一片。

劉藻聽明白了,點了點頭,重新一扯韁繩,道:“帶路。”

三十餘人,可謂浩浩蕩蕩。

行至宮禁五裡外,漸漸可見著人影了。多是些少年郎相約跑馬,也見了一架軺車,軺車上坐了一小女孩,與劉藻一般歲數,車旁跟了兩名婢子,車後墜了數名仆役。

劉藻有事在身,未顧得上留意這女子,騎著馬,自她身旁跑了過去,卻不知那女子看著她的背影,忽羞紅了臉,一直望著她走遠了,方問身旁婢子道:“這是誰家小郎?”

婢子自是答不上來。

劉藻騎著馬,一直到了胡敖所說的那一片,果見連片宅邸。她往後招了招手,胡敖驅馬上前,劉藻待他靠近了,方問道:“桓師居何處?”

胡敖一愣:“桓、桓師?”

劉藻點點頭,又問了一回:“朕要視疾,桓師居何處?”

“陛、陛下不是去訪謝相?”胡敖顫聲道。

劉藻笑了一下,那容色淡淡的,卻使得胡敖慌忙垂下頭去,不敢與她對視。

劉藻深知,她若直言要來見桓匡,恐是連宮門都出不得。她需一契機,接觸朝臣。桓匡臥病不起便是她的契機。

胡敖且還猜不到陛下此時見桓師是何玄機,卻本能地感知陛下此行必有些打算。

皇帝是一傀儡。所謂傀儡便得安安分分的,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做,隻需占著那位置也就是了。然而哪個皇帝,甘心隻做一木偶。胡敖早知陛下必會有所舉措,卻不想這一日來得這樣突然。

小皇帝也不催促,四下望了望,仿佛賞景。

胡敖瞥了眼身後,那是三十餘名羽林郎。羽林設立之初,武帝為建一支私軍,用的多是六郡良家子,也有些孤兒。到如今,羽林已成了官宦子弟,晉升之階。三十餘人,不知其中按了多少耳目。

春和殷鑒未遠,胡敖本不敢出頭,但他看了看劉藻,暗自歎了口氣——既已到了此地,縱使他不肯帶路,想必陛下也有良策。

桓匡天子之師,朝廷自虧待不了他。他的居處,自然也在這一片。

劉藻使人敲開了門,門內出來一老仆,見了他們,疑惑道:“不知小郎是何人?”

桓匡臥病,視疾之人不少,隻是那是臥病之初,二月過去,除卻幾名入室弟子,常來侍疾,已少有人上門。

胡敖上前道:“這是桓子的學生,特來探望。”

“學生?”老仆的目光在劉藻身上上下打量。

劉藻一笑,自袖中取出那枚武帝所賜的青魚佩,遞與他道:“桓師見了這枚玉佩,便知吾是何人。”

老仆聞言,神色一肅,見那玉佩質地瑩潤,如一汪綠油油的湖泊,縈繞著溫潤的光,便知這小郎來曆不凡。他雙手接過玉佩,恭敬道了句稍等,便入內去稟報,去時還不忘將門重新關上。

那扇黑漆漆的門再開,來的便不是原先那老仆了,而是一年過而立的男子,男子頭戴高冠、褒衣博袖,步履匆忙。

他一見劉藻,連忙下拜:“家君臥病,不能親迎,望乞恕罪。”

“吾視疾而來,怎能令桓師出迎?”劉藻笑道。

男子這才起身,側身讓到一旁,恭請小皇帝入門:“臣桓亭,領相府東曹椽一職。”

劉藻隨他入內,道:“可是告假在家?”

桓匡有七子,桓亭是他第五子,雖非嫡長,然而在京就近侍奉的,僅他一人。父親臥病,為人子者,若不能告病侍疾,必會受人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