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810 字 6個月前

有大臣婉轉道:“怕是不好遊說。”

劉藻似笑非笑道:“卿去試過?”

那大臣當即漲紅了臉,憋了半日,方道:“臣不曾試過。”

劉藻收斂笑容,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冷酷與野心來:“謝相凶多吉少不是壞事,正合朕將兩黨一舉拿下!”她望向李聞,說了個名字,“孫次卿。”

李聞立即掃開陰霾,道:“正是,謝相重傷不治,謝黨必分崩離析,大將軍是不能投太後的,他與太後是宿敵。”

隻怪事發以來大將軍低調得很,好似不存在一般,什麼動作都沒有。讓他們將他忘了。

劉藻聽到“重傷不治”四字,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鑽心,可她依舊麵不改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將軍兩年來蟄伏於謝相,心卻未必服她。諸君誰能為朕招攬此人?”

孫次卿一直是謝黨的短板,有謝相壓著,不覺如何,謝相倒下了,他在謝黨中當即格格不入。劉藻提出此人,大臣們頓時精神大振,謝相能壓倒太後,起初也是因大將軍投奔之故。

當即有大臣願得此功,接下遊說重任。

軍心算是穩住了,也有了切實可行的法子。大臣們鬥誌昂揚,滿足退下。

劉藻站起身,往溫室殿去。

她經過一道宮巷,兩側都是高高的宮牆,走穿這條宮巷,轉個彎,就是溫室。皇帝走得極快,步入宮巷卻忽然止步,抬起右手,擺了擺,示意身後宮人退下。

胡敖不知她怎麼了,飛快地瞥了眼她冰冷的麵容,彎身一禮,領著宮人們退到宮巷轉角處。

劉藻冰冷的臉瞬間扭曲,眼淚像是流水般滾落,她彎下身,哭得撕心裂肺,卻沒有漏出分毫聲音,唯恐讓人聽了去,發現她的脆弱恐懼自責與自我厭棄。

她竟然說出謝相凶多吉少並非壞事這樣的話。

謝相為她什麼都做了,都命都給得毫不猶豫。可她卻無能到要說這樣的話,方能穩重大臣,方能收拾殘局。

這句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劉藻徹底壓垮。

她蹲在地上,哭得毫無尊嚴。

劉藻到謝漪身邊時,沒有人能看出她方才大哭了一場。身為君王,她連發泄都避著旁人。

謝漪又睡了一覺,隻是劉藻與大臣實在議太久,她回來時,謝漪已經醒了。

劉藻脫下冠冕,遞給宮人,到床前,問道:“姑母可好一些了?”

謝漪點了下頭,看了看她,緩緩地道:“辛苦陛下。”

劉藻乖巧地笑道:“不辛苦,最要緊的是姑母快好起來。”她的笑容毫無陰霾,明亮而順從,帶著少年特有的光輝。

可謝漪還是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害怕,看出了擔憂,她抬起左手,劉藻傾身,讓她撫摸她的臉龐。

哪怕殿中燒著火盆,暖如春日,哪怕謝漪身上覆著厚厚的錦被,她的手都是冰涼的。可劉藻卻覺得那樣安心,她覆上謝漪的手背,將臉頰蹭了蹭她的手心,道:“姑母,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要好起來。我有許多話要與你說。”

她眼中的深情已多到藏都藏不住,謝漪與她對視,緩緩地點了下頭,不知是累了,還是彆的緣由,她將手抽了回來。

劉藻為她掩被角,又為她用藥。

中午喂水時,她扶謝相起身還扯到了她的傷口,眼下她竟已很熟練了,半點都不讓謝相傷到。

藥是補身之用,也為聚起精力。醫官都認為刮骨要儘快,最好在三日內。拖到三日後,則毒素不可控。

還無人與謝漪說過如何醫治,此事自然就落在劉藻身上。

劉藻喂了謝相用藥,又喂她進了些吃食,而後給她傷口換了藥,方與她說起此事。

謝漪聞言,久久不語。

劉藻望著她的側臉,安慰的話,竟怎麼也說不出,姑母是為她傷的,單單這一點,便足夠使她無地自容,更何況,她還自以無能,自我厭棄。

謝漪發現了她的沈默,道:“臣在想,刮骨之痛,必然刻骨銘心吧?”

劉藻點了下頭,自我厭棄又深了一層,她忽然覺得,她活著隻能不斷地拖累謝相,倘若十六年前,謝相沒有救下她,是不是會過得好許多。

謝漪卻笑了一下,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也很虛弱,努力地將話說出來:“說來僭越,臣視陛下,與親子無異,臣對陛下的愛,遠勝刻骨銘心,這樣一想,刮骨之痛,也算不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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