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756 字 6個月前

日光刺目,殿階上的雪都掃乾淨了,踏在階上,毫不滑人。太後緩緩往寢殿去,欲歇一覺。她眼下除安靜歇著,似也無事可做了。

一入寢殿,一名宮娥便走了過來,小聲道:“太後回來了。”

她低著頭,膽怯得很,站在太後身前,身子也略顯瑟縮,仿佛就怕做錯了事,引得太後生氣。太後看到她,止了步,她忽然笑了一下,問道:“大禍臨頭,你是要陪在我身邊,還是要趁早覓一生路?”

綠竹一直在太後寢殿侍奉,且太後又藏著她,不使她與外人接觸,自然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麼。可她每日侍奉太後,卻知曉太後的情緒。這幾日太後的確格外易怒一些。

聞太後此言,她唯恐太後又朝她發怒,忙跪下磕頭:“婢子自是要在太後身邊儘忠的。”

太後見她那張與謝漪極為相似的麵容,在她麵前磕頭求饒,便覺快意,然而想到這人終究不是謝漪,又覺心中一空,甚是無趣。

她不知哪兒來的怒意,握住綠竹的手腕,將她拖了起來。

綠竹驚惶不已,卻不敢有半點掙紮,太後的手勁甚重,將她手腕都捏紅了,她咬了咬唇,眼中浮現淚意,惶然似林中小鹿。

太後對上她那雙可憐的眼睛,心中忽然一梗,鬆了手,獨自往內室去。

謝漪體內的毒漸漸清儘,醫官們儘心調養,斷言必不會留下什麼病症。劉藻大悅,依承諾,封賜幾名醫官,也當真封了軍醫為列侯。

大臣們見此,自是要諫,說到底,治病救人不過醫家分內之事,行分內之事,卻得此厚賜,未免恩遇過隆。

劉藻卻不管,於她而言,能治好謝相,便是大功,執意將那軍醫封了侯。

這是在朝上發生的事,劉藻未說與謝漪,謝漪不知此事,隻是她身子好了許多,可下地行走了,便欲離宮回府。

劉藻哪裡舍得,竭力留她,不肯讓她走。

“姑母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歇一歇,不如趁此,多歇上一陣。養好了身子,再回朝處置政務,也不遲。”劉藻哀聲勸道。

她要留謝相在宮中,一半固是舍不得她回去,一旦謝相走了,她又不能每日見她了。另一半則是謝相回府,相府無主事之人,謝相無人照料,她放心不下。

這回謝相受傷,雖治好了,可其中的艱險,劉藻永遠忘不了,更不必說她的自責,內疚,與想要對謝相好的一腔熱忱。

“也不能一直在宮中,哪有丞相久居禁宮的道理。”謝漪說道。她再長住下去,大臣興許就要疑心,她是被陛下囚禁了。

劉藻暗道,丞相不可,皇後可。謝相若能做她的皇後便好了。可這話,她又哪裡敢說,隻好道:“從前沒有,便從朕始,君臣相得,自來便是佳話。”

謝漪還要再言,忽聞胡敖來稟,廷尉求見。劉藻便似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聲道:“朕去見廷尉,姑母暫不必著急,待朕回來再論。”

說罷,忙不迭地跑了。

也不知是從哪兒學的耍賴,從前見她是很沉穩的。謝漪望著她飛快跑遠的身影,甚是無奈,卻也著實沒有辦法。

她自可趁著陛下不在,悄悄離去。隻是想到陛下忙完了一日,回來卻不見了她,必會傷心。謝漪不忍見她傷心,隻得由著她耍賴。

她下了床,在殿中走動,躺了許久,人都悶壞了,又命宮人開了殿門,出殿去走了走。過了一個時辰,劉藻仍未回來。謝漪看了看天色,知今日是出不得宮了,不免有些喪氣。

她不由自主地想道,她是不是太過縱然陛下。

陛下年少不懂事,她便該代她抉擇,怎能一直慣著她。

可要當真對她冷下顏色,謝漪又不忍心,到底是她養過孩子。何況,她不久便要離京了。

謝漪在殿外走了幾圈,待宮人來勸,要她歇一歇,方又回到殿中。

殿中處處都是劉藻的痕跡,她身處其中,難免就要想到她。謝漪不由想到陛下心中的那樁荒唐事。她不免回憶往昔,思索是否是她何處行止不當,教壞了陛下。

正如孩子長歪了,長輩也不願當真去責備,總想往自身尋找緣由。謝漪也是如此。她再生劉藻的氣,劉藻在她心中依舊是好孩子,天真單純,誤入歧途,並沒有什麼壞心的。

謝漪在殿中坐了一會兒,心緒卻越加煩亂。她想到溫室殿中有一間靜室,先帝就常在靜室中靜坐靜心,這是老臣們都知曉的。

不知陛下可還留著那處。

她想著,便站起身來,往靜室所在去,見靜室猶在,她推門而入,走了進去。

靜室正中,有一半人高的銅燈,背對著門而立。銅燈上還披了一件外袍,看紋樣,是皇帝的衣袍。

謝漪不由奇怪,走了過去,繞到銅燈身前,看清女子麵容,不由一怔,心中覺得又氣惱,又羞恥。她呆了一呆,欲見銅燈全貌,便伸手扯下外袍。

外袍下,銅燈衣衫半褪,香肩裸.露,乃至胸前的風光,都展露在眼前。

謝漪抓著外袍的手顫抖起來。

門外響起腳步聲。

“姑母。”劉藻興匆匆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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