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770 字 6個月前

不多時,黑暗似浪頭打來,她徹底地沉入昏睡,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夜之中,小皇帝情狀不穩,醫官來了好幾回,到最後,便與謝漪一同,在床前守著。直至天明,皇帝睡穩了,醫官方才去了偏殿,伏案而眠。

胡敖也恐謝相熬壞身子,上前道:“丞相熬了一夜,也去歇一歇吧?陛下身前,有下官照看。”

謝漪看了眼滴漏,已近辰時,宮人送了藥上來,她起身接過,道:“我來便是。”

胡敖不敢多言,行了一禮,退至一旁。

有謝漪在,劉藻的確穩定許多,除夜間反複,接下去一整日,除偶爾咳兩聲,便無甚可慮之處。

醫官看過,便知病情和緩,餘下的便是將養了。

劉藻在午間醒來,謝漪喂她吃了一碗米粥。米粥熬得稀薄,無需咀嚼,可直接吞下。劉藻沒什麼胃口,但謝漪喂她,她便努力地往下咽。

謝漪喂了她粥,親為她擦去嘴角的粥漬,將她安頓回床上。飲水用藥,她無一不親力親為,守在床前,精心照料。

劉藻精力不濟,時睡時醒,她睜眼時,謝漪都在她身邊,或捧一卷竹簡在看,或單單坐著,總在她一睜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劉藻會忍不住,癡癡地凝視她,而後在謝漪察覺前,將目光轉開,望到彆處去。謝漪耐心很好,且甚細致,她很少開口,然而一舉一動,都可看出關切。

劉藻不由自主地想,倘若這人真是她的,就好了。倘若她眼下的關心,非因憐憫,非因無奈,便好了。

可她知道不是,她再是愛慕謝相,想她能與她相愛,也知謝相斷不可能忽然間接受了她的心意。

劉藻會心疼她,她覺得實在太委屈謝相了,照料一個厭惡的人,該是多為難。她想等她睡一會兒,醒來時,便請謝相回府吧,不必再留在此了。自謝相說出那句“你可知那日,我心中有多惡心”後,劉藻日日夜夜地想著這一句,想著她往日所為,越來越覺得,她其實也配不上謝相待她好。

可人總難免自私,每回她醒來,先前想好的說辭,又都不舍得開口,謝相若真回府去,下回她們再見會是何時,再交談又會是何時。

小皇帝睜開眼睛,又是一日黃昏,床前的那扇屏風搬了開去,窗下照入斜陽,昏黃的暈在地板上淺淺的暈開。

謝相坐在那處,手中執筆,在竹簡上批了幾個字。

劉藻心知,這必是要緊公文,耽擱不得,必得丞相儘快處置的。謝漪寫下幾個,便留意一眼床上,看皇帝醒了不曾。這回看過去,見她已醒,暫將筆墨擱下,起身走了過來。

“陛下可覺好些了?”謝漪問道。

劉藻看著她,沒有說話。

謝漪也不急,在床邊坐了下來,看了看她的氣色。

劉藻除渾身乏力,餘者都好了許多了,想必明日便可下床行走,見謝漪關切地望著她,她不由地失神,想倘若謝相是真心待她好,又該多好呢。可想也知,這是不能的。劉藻的心拉扯得生疼,她笑了一笑,道:“我已無事。”

胡敖入門來,道:“陛下,該用藥了。”

劉藻看了謝漪一眼,點了下頭,道:“進來。”

醫官親捧著藥入內,到床前行了一禮,先將藥擱在幾上,而後道:“臣請為陛下診脈。”

劉藻伸出手腕,由他把脈。醫官細細摸了脈,麵上卻不見喜色,隻恭敬道:“陛下身上的病已在愈了,可心中的病還需疏散。否則鬱氣阻塞,不保年華呐。”

劉藻聞言,不禁羞慚,她忍住了不去看謝漪,平靜道:“朕記下了,卿去歇著吧。”

醫官便退下了。

可他人雖退下了,說的話卻在二人耳中落下了。

劉藻覺得尷尬,也覺因了醫官這番話,她在謝相麵前,更無尊嚴可言了。謝漪像是什麼都沒聽到,端了藥,來喂她。

劉藻飲下藥,見天將黑了,天一黑,又要累得謝相熬上一夜。她終是狠下了心,與謝漪道:“這兩日辛苦謝相了,謝相回府去吧。”

謝漪端著藥碗,身形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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