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352 字 6個月前

這樣就很好了。劉藻想著,覺得見不到謝漪,也不那麼難熬了。畢竟她表現得好,隻需過上二三十年,她們又可相見。

她都快將自己安慰好了,卻有一個念頭,驟然閃入她的腦海?

那思念怎麼辦?愛怎麼辦?就此一生,愛而不得了嗎?她真的很想謝相在她難過時抱一抱她,在她困於案牘時,勸慰一句,想每日醒來就看到,想每日睡前能與她相視一笑,想餘生每一件事都與她相關。

她真的很想很想聽謝相說一句,我心中也有你。

一口甜腥湧上她的喉間,劉藻忙咽下了,趕緊將這些念頭驅散。

都不重要,她忙與自己道。

不知是昨夜未免累的,還是心病太甚,她忽覺一陣天旋地轉,太陽穴處劇痛無比,她抬手按住,深深地喘了口氣,一抬頭,卻見這大殿空空曠曠,這世間,無人能與她相依。

不對,她還有外祖母。她想到了,頭疼都緩解了些。

明日就去見一見外祖母。

她很喜歡舊宅,每月都要去上兩回,她要與外祖母說說話。外祖母歲數大了,經得多了,心胸很曠達,與她言說,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劉藻用力按住太陽穴,好再緩解一些痛意。

門外忽然奔入一個宦官。他來得甚急,身形帶風,一入殿便伏在地上,高呼:“陛下!”

劉藻的胸口猶如被一塊大石壓住了一般,她扶禦案,緩緩地撐著站起來,看著那宦官。

那宦官說道:“方才宮外傳訊,老夫人大去了!”

劉藻身形晃了晃,胡敖忙扶住她。

劉藻的眼睛紅得像充了血,滿是不敢置信,她推開胡敖的手,往殿外走去。

靈堂還未設起來,家中仆婦驚慌失措。劉藻匆忙趕來,隻看到外祖母的遺容,很是安詳。

她呆呆地看著,突然間,像是什麼都感受不到了,不懂得悲傷,也不懂得難過,像是成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她似乎成了一名四五歲的稚子,不懂什麼是生死,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外祖母的容顏。她走到床前,想要碰一碰外祖母的臉,想著上回來還好好的,才幾日,竟就沒了。

“老夫人病了多日了,一直不願告訴陛下,說是人老了,難免這一遭,不必攪擾陛下。”仆婦在旁稟道。

劉藻輕輕搖了搖頭,啞著聲道:“不可能。朕上回來,還好端端的,怎會突然,人就沒了?必是你們害死了老人。”

她心中升起一團怒火,熊熊燃燒,怎麼都不信老人久病的說辭。她指著這宅中的仆婦,道:“全部拿下,嚴刑訊問!”

門外立即衝入數十名侍從,將所有仆婦全部鎖拿。

劉藻一番暴怒,麻痹了失去至親的剜心之痛,然而人一拿下,全部拖出去,房中隻剩下她與老夫人的遺體,她的心又空了下來,痛徹心扉地悲苦與不舍全部堵在了胸口,無處發泄。

她走過去,在床前跪下,喚了一聲:“外祖母。”

無人應她。

她又喚了一聲:“外祖母,孫兒來看您了。”

依舊無人應她。

劉藻的心頭越發空茫,她不甘心,又道:“外祖母,我想吃竹筒飯了。”

可老夫人的身體漸漸地變僵變冷,再也不會開導她,為她做竹筒飯了。

劉藻不明白,為何一個個都要離她而去。

她生來無父,不幾年又失母,祖父駕崩,叔父將她逐出宮門,好不容易,外祖母撫養,謝相鼎力相助,讓她長大了,又機緣巧合,得了大位,結果卻是謝相要離開她,外祖母也故去了。

她就真的這麼壞,不值得人疼愛嗎?

她想不通,跪在床前,神色木然而空洞。忽然她落入了一個懷抱中,那懷抱有她熟悉的香氣。她愣愣地抬頭,謝相不知何時來了。

劉藻嘴唇顫抖,她看著謝漪,悲痛像是洪水,頃刻間從心中噴湧,她抱住謝漪,像是幼獸一般,在她懷中發出痛到極致的哭聲。

那哭聲壓抑,埋藏著凡人最深遠地無奈與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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