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045 字 3個月前

劉藻很是氣餒, 但她氣餒歸氣餒, 政事是不能耽擱的, 便想著等她忙過了, 倘若時辰還早, 再細細回憶一番, 究竟是否是她會錯了意。

於是胡敖便見陛下上一刻且還不怎麼高興,麵上也沒什麼笑意,下一瞬她就又端著筆, 坐直身, 在禦案後忙碌起來了。

真是難伺候, 越大心思越深,也不知她何時高興,何時不高興, 使他連奉承話都不敢隨意說了。胡敖覺得在陛下身前侍奉真是難,更能愈加靈醒地察言觀色, 仔細侍候。

謝漪這幾日專心在查那起陳年往事。她白日要上衙,多半是在晚上查。三十二年前的時, 如今要查,自非易事,當年的人死的死, 散的散, 大多無處尋去了。

謝漪自家中下手。她如今的宅邸是武帝所賜, 因此即便做了丞相,也未易府而居, 隻令人家府邸擴了擴,她家中人口少,擴一擴也夠用了。

她父親去得早,她自小便不記得何時見過他。謝家也是有宅子的,隻是宅邸小,且地段也不好,謝漪不便居住,便專使一戶世仆留下看守,平日唯有年節祭祖之時,方會去看一看。

謝漪先叫來問的,便是那戶世仆。

世仆賜姓了謝,名民,恭敬忠心,多年來打理老宅,從未出過錯。

故而謝漪問話之時,也是和顏悅色的。

“今令你來,是要問一問我父親生平的事。”謝漪說道。

謝民在一張席上跪坐著,形容拘束,雙手置膝上,也不敢亂動,聞言回道:“小的侍奉郎主不多,小父親才是自小侍奉郎主長大的。小的就所知甚微了。”

這個謝漪知道,他父親是配給父親的小廝,自小一同長大,可惜數年前也過世了。她隻能將謝民召來問問。

“無妨,你將你所知的說來,你父親總曾與你提起過,你自己親眼見的,也可說一說,但凡與郎主相關之事,一件都不要落下。”

謝民一聽,犯了難,不知君侯為何忽然悼念起父親來了,便一路想,一路說:“小的父親常有提起郎主,郎主篤信儒術,常著長衣博袖的儒服,喜歡戴高冠,秉性溫雅,常對人笑。郎主好讀書,除公務便少沾染庶務,偶爾也邀客上門,或外出遊玩。”

謝漪聽著,不禁皺起眉來,聽這形容,父親是一清閒自在的儒生。謝民一點一點地回憶,一件件都說了出來,有粗有細,有時還有重複。謝漪並不打斷他,仔細聽著。

他們是在書房中,內裡無人,外頭有人守著,丞相神色寬和,並不倨傲,又無人攪擾,謝民越說越順暢,終於提到了謝漪的身世上。

“有一日不知怎麼,郎主急匆匆跑回家中,容色驚惶,語無倫次,父親見了自是要問狀況,郎主卻怎麼也不肯說,過了一會兒便自去書齋讀書了。父親見此,便未上心,誰知翌日,長平侯親來府中,見了郎主一麵,他們避著人說話,父親不知說了什麼,隻是長平侯走後,郎主便在書齋中一整日不曾出來。再不久,便聞陳氏婦產下一女,說是郎主血脈,郎主也認了,上門去見孩子。後來也斷斷續續見過兩三回,再後來便不見麵了。”

他說得籠統,謝漪問道:“為何後來就不見麵了,那斷斷續續的兩三回間,是往哪裡見的,衛府還是陳府?為何父親不將孩子接回家中撫養?”

謝家的孩子,哪有養在彆府的道理,父親就沒想過要將她接回家嗎?

謝民一聽,才意識到他口中那孩子是何人,顫顫惶惶的 ,不敢說了。

謝漪耐下性子,道:“你說就是,我不怪罪。”

謝民心存畏懼,既不敢說,又不敢不說,遲疑片刻,還是如實回話:“聽父親說,都是在衛府見的,父親也曾勸諫郎主,要將孩子帶回來,到底是謝家血脈。但郎主全未聽從,後來孩子入宮去了,由皇後撫養,郎主更是連提都不曾提起過。”

“提都不曾提過?”謝漪覺得不對,再如何不親近,也不至於連提都不提,她又問,“孩子生下後,又或陳氏婦有孕之時,父親可曾與她見過麵。”

“這便是奇怪之處了。小的父親也時常念叨,說是從前不見郎主與陳氏婦有往來,後來也不曾有往來,怎麼就有了孩子。隻是出了此事,郎主壞了名聲,連好人家的女兒都聘不得了,最後一生未娶。”

謝民退下許久,謝漪都未動一下,又過許久,她尋了幕僚來,要他暗中去查老夫人年輕時曾與哪些男子從往過密。

幕僚一聽,嚇得魂飛魄散,但也不敢不從,暗中去查了。

查了十一日,查出兩名男子,都不對,時間合不上。再多就不好查了,畢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何況這樣的事,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去查。

謝漪再度來到老夫人院中。

她已被鬆了綁,隻是院中有仆婦看守,出不得房門。

這處院子裝飾華麗,內裡擺件多是奇珍異寶,但謝漪每回來都覺沉悶,這回便更是壓抑得像籠罩了一層陰雲。

老夫人仿佛早就料到她要來,笑著在等她。

“可查到了?”

謝漪看著她,問:“我父親究竟是何人?”

老夫人笑得滲人,卻不說話。

謝漪知道是問不出來了,心頭翻滾著一團怒火,她還是不甘心,問道:“是不是……”是不是誰,她卻開不了口。